蒼穹之淮(師徒)/第 18 章 虛空非上(小修)

……

看着豔娘變成一團無形的黑霧,碎裂的鏡面也漸漸重新聚攏,也顧不上已有光亮的冥河之鏡重新暗下來,兮穹收了孤淩那一魂後,便帶着懷中人迅速離去。

冥界門外。

忘川河上,兮穹帶着人重重跌坐在這唯一的一條渡船上。

他抱緊懷中人遠離河中氣息貪厭的幽魂,對着船頭的一身寡婦打扮的老婦氣息不穩的道:“收魂人,孩子給本尊。”

“是。”那老婦恭敬一答,停下船槳,攤平放在身側的鬥笠,輕念一聲“現”,恒兒便安靜的側卧在那陡然變大的鬥笠上,睡得正香。

而後她起身,小心翼翼的抱起孩子遞給兮穹:“這位仙尊,這門外的忘川河雖沒裏面的陰氣重,卻總歸是冥界之地,幽魂衆多。回去請一定要記着給這孩子用仙靈草洗身子,這孩子身子本就…”

老婦在兮穹冰冷的視線下咽下最後四個字,識趣的只盡自己的職責便好。而心裏還是一番感嘆:作為收魂人,日日年年見得都是三魂七魄,這孩子缺了什麽她自是看得出來。

兮穹收回目光,還是微一颔首表達了謝意,剛帶母女兩個起身,便撐不住的跌了回去。

“仙尊!”收魂人見狀,着急的上前一步。她明顯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河裏的幽魂可是十分喜血味,而且這還是仙人的血。

兮穹擺手阻止,閉目了片刻,氣息穩下來,不過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他堅持起了身:“謝過收魂人,請告知鬼王,過幾天本尊會來找他。”

“是,仙尊。”老婦領了命,看着紅衣男子帶人原地消失的地方,有些怔怔。

可她一個小小收魂人并不識這位仙尊乃誰,只能感覺出他地位應該很高,不過身為仙神,這執念啊,怕是最明三魂七魄的自己才看得明了的……

而這方,冥河之鏡已完全的恢複如常。

冰冷刺骨的鏡面上,立了一黑一藍兩個修長身影。毫無顧忌的站姿,貌似已經有一會兒了。

“帝君,方才怎不救豔娘。”藍衣人一掌按下鏡面,止住下面膽怯躁動的野魂,聲音細膩而低沉。

“無用的人,碧穹宮主還其原形是他仁慈。而本帝,呵,自是不會插手。”黑衣男子擡頭,連着黑衣的帽檐堪堪落在他束着墨發的黑玉冠上,露出那張森寒冷俊的臉。

“屬下愚鈍,還有一事不知,那碧穹宮主的徒兒怎也不捉?”兮穹受傷,是多好的機會。

“不急,”黑衣男子拉了拉帽檐,卻更凸顯了他唇上的那抹陰笑,“高高在上的仙尊自會來踏那污穢的魔界。”

再有本事又如何,拖着那樣的身體,冥河之鏡只能恢複如初。而他為了他要的,定會來找他。

“勿鴉,走吧。”

藍衣女子一躬身,姣好的身材顯露無疑:“是,帝君。”

……

感覺到額上的灼熱感,茗淮很是不安穩的想要伸手去撫,無奈手剛碰到額頭便是更強烈的灼熱。

被迫睜開眼,強烈的光亮讓她視線有些适應不急。

“師…師父……”

緩緩環顧四周,熟悉的草木、熟悉的布局。已經回到穹楠殿了啊,可是美人師父怎不給她回應?

“師父……你在嗎?”

她搞不明白,她是何時睡着的?貌似是師父施了什麽法。而師父和小包子也回來嗎?現在小包子又在哪裏啊?

再次重複一遍,茗淮見确實無人回應,疑問頗多的她只得自己起身,下了床。自己得先找冰涼的東西消了灼熱感。

忍着難受走到殿外,茗淮在柳樹旁的小池子邊蹲下,連着捧了幾捧冰涼清澈的池水往額上澆。

感覺到好受了不少,茗淮舒暢的呼了口氣,剛準備起身,重新平靜下來的池水卻讓她止了腳步。

清澈如鏡的池水倒映着她怔住的挂着水珠的影子。池水裏的她,額上那灼熱之處開着一朵鮮紅似血的蓮印,隐隐發着紅光。

她額上何時出現這樣的東西?她還真是一點不知啊……

“茗淮師妹,你怎麽下床了?快回去,師尊要我好好看着你的。”

聞聲,茗淮緩緩轉了身,看向端着木盆站在她面前面色不善的清疏:“師兄。”

“這是用仙靈草化成的淨水,師尊吩咐你用它洗洗臉,先進去吧。”看着她臉上奇怪的失落之色,清疏有些不明了,可也不準備去深想。他做好師尊吩咐的便是。

“洗臉?”茗淮走過去看一眼木盤裏冒着絲絲霧氣的淡綠色的水。

“嗯,仙靈草可去怨毒,你身上沾有冥界的污濁之氣,自是需要洗洗。”

茗淮點頭,想起不知師父如何,于是問道:“師父人呢?我們是怎麽回來的?還有小包子在哪兒?師兄知道嗎?”

對于茗淮一連串的疑問,清疏自是搖搖頭:“師尊只傳音給我,叫我來照顧你。師尊人在何處,他不說,做弟子的只是不會随意問的。至于師妹的孩子,應該是由師尊在照顧着。”

“哦,”茗淮無奈只能失望的點了點頭。他這美人師父太孤僻果然不好。她現在想找個人都沒辦法。而後,似是無異的指了指自己的額頭,又道,“對了,這裏先前熱的我難受,是不是有什麽東西,清疏師兄清楚嗎?”

看着她光潔無異的額頭,比先前多了幾分不明了,當然只能搖頭道:“有東西?師妹只是沾了些冥界的污濁,不用擔心。至于你說的灼熱感,興許是那怨毒氣造成的吧。”

師兄看不到嗎?茗淮摸了摸自己額頭,再次問道:“你沒看見我額上有東西?紅色的?蓮花形狀的?”

紅色?蓮印?怎麽那麽像……清疏甩掉腦中猜想,細細盯了她額上一會兒,再次搖了搖頭。

疑事莫猜,他還是好好的只做師尊吩咐的便好。

“好吧,那麻煩師兄把木盆給我,我自己來便好。”茗淮止住疑問,伸手擺出準備接過的姿勢。

“不用。”清疏淡淡的一句拒絕,收回目光,率先走回殿中。

茗淮看一眼他進殿的背影,轉回身對着沒養任何東西的池水照了照,心嘆一句師兄真好,摸着灼熱感完全消失的額頭,跟了進去。

這紅色蓮印消失的還真快,奇怪奇怪……哎,也許只有等師父來解她的惑了。

穹錦閣內,卧在石橋上的兮穹閉着眼,俊眉痛苦的皺起,似是很難醒來的樣子。而他抱着的一團紅色也因為他的昏迷,沒有力量的支撐,順着石橋滾落下橋。幸好被一株株茂盛的水菖蒲穩穩的接住,熟睡的恒兒并沒落入溪水中。

要知道,溪水雖靈氣極強,治療效果佳,可沒有兮穹的授意,溪流恐是會傷了這并不完整的孩子。

亭內,被圍繞在一團綠光中的羅勒草看着卧地不起的兮穹,葉子無風自起的輕顫着,似是在擔心它的主人。

閣內這樣的景象定格了很久,直到極有靈性的水菖蒲引着一注注溪水,讓其全部融入兮穹蒼白的臉上後,才終于起了變化。

兮穹緩緩醒來,故意用左臂撐起了身子,見手骨力道、血脈流動皆又恢複正常,他松了口氣的同時,終于仔仔細細的正視了這次自己被禁術所傷的嚴重性。

強行挾走豔娘,強行淨化冥河之鏡,強行合攏蓮印,受了傷的他是該傷上加傷。

他真的需要真真正正的正視了,世事皆有因果聯系,淮兒的蘇醒,帶來的一切事都不該是巧合。而他自己這裏,道家向來都是合與自然,不懼外物,自接掌碧穹宮以來,他遵循一家之法便更是如此。

他在其位謀其職,只是一如既往的盡着這普濟天下之責罷了。然後不知哪一天,虛空非上,再強大的仙神,也有了疲憊的時候。

就比如,他現在。

原來他很多都所不能,不僅四百年前那場內戰,還有它遍尋無果的東西……

兮穹閉了眼,盤腿而坐,放了孤淩那一魂入溪流中暫時養着,施法把孩子移入以亭相隔的無形結界內。再次定神靜心,腦海中的繁複思緒暫時不想。他現在的首要任務是該讓自己身體完全恢複以往的狀态。

……

而凡間又如何了呢?

京城外西郊,半月、兮穹他們走後,纏鬥的三人因為某個原因停了下來。這不用再和個幾十年壽命的凡人過招,鳳靈、荿涅二人自是千萬個情願,可這停下的原因卻讓他們犯了難。

鳳靈盯着倒地不起卻無任何異色的鴻親王只能幹着急。他雖有仙法,但看他無病無痛,只是醒不來的樣子,而偏偏還是發生在個凡人的身上,他到底該如何是好啊?

而荿涅俯身探了探他的氣息,輕吐出一句“早晚要死”,便直起身,背了手冷眼觀之。

鳳靈故意忽略他的那句話,忍下不滿,側頭問道:“荿涅,你看我們送他去醫館找大夫,如何?”

荿涅不用考慮,自是要拒絕,他可沒閑工夫管個凡人,查到道場被毀的事才要緊,而且這個凡人,經他方才所探,明明無病無痛,像是睡着般,興許一會兒便能醒,就算不醒,那找這凡間的大夫能有用才怪!

“要去…”

荿涅的話還沒說完,一道強烈的白光便突兀的出現在這已有太陽升起的時候。

因為過于強烈,二人掩了一半眼睛,看着白光出現的地方——他們前方的上空,各自猜測。

是穹融仙尊又回來了?

又出了什麽異事嗎?

白光減弱,一白衣青年,一手握筆一手掌卷,輕點在雲上,正面無表情的望着地上不醒的人。

“司命仙君!”

二人異口同聲的帶着驚訝,稍頓後聰明的猜出了其中的聯系。

莫生看向二人,清秀的臉柔和下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展卷,執筆一劃,正聲道——

“知空仙子三世歷劫滿,速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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