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之淮(師徒)/第 70 章 歸家予心〔二〕
穹善殿肅穆無聲,清疏照着他師尊的吩咐,對着後殿滿壁修煉心法滿心忐忑。
後殿常年點着昏暗的燈,緊閉的門窗加上兮穹吩咐的結界的阻隔,空曠的殿內更是冷肅而不明朗。清疏左右看看,那兩個猙獰的彩繪頭像毫無變化,坐不住了。
隅中已過,師尊怎麽還沒到,
他起身,想用心音試試,尋尋看師尊和師妹是否已回了天界。
——師尊,您在哪兒,
……
沒有回應。
清疏失望的再看了會兒真實到猙獰的妖獸頭像,盤腿閉目,繼續等待。剛閉眼,落針可聞的殿內終于出現一聲熟悉的“清疏師兄”,以及一陣他再熟悉不過的香味。那是——師尊,師妹,回來了!
睜眼起身,清疏看着縱然出現的人,激動中帶着喜悅,目光移向他師尊懷裏的小包子時,又是感慨驚心。
“師尊……”和師妹的孩子啊,還是出生了。
“清疏師兄,我們…回…回來了……”茗淮給了清疏一個大大的擁抱,言語哽咽。
看着師妹如此,清疏剔去那驚心感慨,師尊和師妹回來了,平安回來了,還有什麽好不滿意的呢。
“清疏。”
在兮穹投來的目光中僵了僵,清疏欲回應的動作頓住,他嘆口氣,恭敬等着師尊将師妹拉回,雖臨一場免不了的惡戰,內心卻浮現不合時宜的輕松愉悅,呵呵,這樣的師尊,也不錯啊。
師尊師妹都回來了,他碧穹宮防着天帝那邊也不是無帥之軍了,而他自己也不用每時每刻對着穹武那人了。
兮穹上前一步,将懷中仍在熟睡的小包子交給清疏:“帶孩子去穹錦閣。”他能撐的時間不多,結界很快就會破掉。回到這裏,他和淮兒免不了去面對蒼孤。
“師父,小包子會很安全的吧。”茗淮知道他們将要去哪兒,她要再确定孩子的安全。
“清疏會在那裏守着,穹錦閣靈力充沛,師父不會讓我們的孩子出事。”就如他執意久留裂魂淵數月一樣,只是為了淮兒和他的寶寶。
“清疏,快去。”
“是。師尊…您和師妹也要多加小心。”不多問的清疏俯身一拜,穩穩抱着懷裏的小包子,帶着他小師侄消失于殿內。
“走吧,淮兒。”結界,撐不住了。
下一瞬,穹善殿外青光大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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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刻,天簾殿,內殿。
撐于書案上假寐的蒼孤猛一睜眼,目光停留在從大開的殿門外投入的耀眼青光。
回來了!終于回來了!他不安了數十夜的魇啊!滾吧。
“衛德。”
“在在在,陛下有何…”站着也能偷懶睡着的衛德被蒼孤肅殺的聲音驚醒,順着他主子目光看向殿外青光,“啊——這,這……”
“準備準備,”蒼孤沒閑心計較衛德的懈怠,大手一掃案上書冊,心情一點點暢然,“迎接孤親愛的皇叔!”
……
主殿大門外,鎏金柱纏着黑色巨龍,龍嘴裏噴出的金色水柱剛好澆滅殿門上空中央浮着的龍烈香。
計時用的香體最後一點火星沫因為傾吐而出的水柱消失殆盡,時間剛剛夠一炷香。
身居天界的大小仙家領命而來,俱都到齊,不多不少。
他們啊,不論仙法深淺、不論仙位高低,方才都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那光暈流散的啊……陛下這一召見,即可便是大動作了吧……
衆仙家煎熬等待中,空空蕩蕩的主殿內終是動靜,将軍蒙峰踏着铿锵有力的步伐踏出,手中玄陰槍重重一放:“衆仙家,陛下有令,碧穹宮外捉拿逆仙兮穹師徒!”
哎——一片嘩然。雖是早有預料,但衆仙神依舊不是滋味。
而此時,一聲清冷,一耳疏離,杳然現于此片嘩然中:“蒼孤,本尊安于私情,幹我碧穹何事!”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如願引來他皇叔,蒼孤拍掌步出,笑聲絕對的傲然放肆。
一身玄色錦袍,玉冠一絲不茍的固定着他黑亮的發。初夏微涼的風刮過臉頰,俱是肅殺之意。
黑玉扳指在手中輕輕一擦,随及力道一重,生生斷成半。蒼孤手掌一攤,未落地的扳指斷片忽成粉末。
“皇叔,您倒是真對得起碧穹和孤皇族的臉!”
這一刻,蒼孤也不藏着掖着,“皇叔”
兩個字喊得毫不客氣。
是啊,兮穹還有個身份是前任天帝之胞弟,那些資歷夠老的仙家們感嘆,時間太久,兮穹離開得太徹底,他們都快不記得了啊。
“皇叔?”與莫生隐在後方的半月心心念念的盯着許久不見的茗淮,嘴上心不在焉,“記得上次天帝也這樣稱呼過吧。呵,兮穹這身份倒是藏得深。”淮兒小友胖了呀,她師父将她養得不錯,不不不,精神氣不佳,照顧不周啊,吃了不少苦頭吧。
莫生手中的司命筆轉了轉,低聲回應:“據我宮中祖冊記載,他不到一千歲時便離了皇族,拜了前任宮主為師。之後,便甚少回皇族。有過的也只是那麽一次。卻……”
半月自然知道好友說的是什麽,那無疑是皇族醜聞吧,呵,和他沒關系的事。他只關心,兮穹為何毫無顧忌的帶淮兒小友站于這衆矢之的,任其全天界對峙!
半月陷于自我思索間,兀的一聲驚吓擾亂他思緒。
“仙尊!”
“宮主!”
衆仙家習慣性的稱呼中,半月将視線移向挾持了蒼孤的兮穹,略有驚訝。
不對,那還談不上!
兮穹祭出的碧霄直指蒼孤這一界之主胸前,沒困住亦沒真正造成什麽傷害。而兮穹自己則是依舊立在原地,毫無所覺的暖着他徒弟才初夏就冰冰涼涼的手——看來,他淮兒小友很緊張。
——兮穹,你竟敢威脅孤!
——不是威脅,只是有些話你應該不想要衆仙家知道。
——你……
——帶我們去找燕娘。
蒼孤涼薄的唇勾起微微弧度,不再以心音回應:“哼,給我将這二人拿下!”
孤堂堂天界之主,豈是他人可以左右的!
——孤淩。
“等等,”生生收回命令,蒼孤看着兮穹不變的平靜,但也沒覺着難堪,“如你所願。”只是,希望喜歡你看到的,哈哈哈哈!
“各位暫回,孤與皇叔先論家務事。”
聞言,衆仙家自是松一口氣,雖然知平靜不會長久,但惡戰能遲一份到來也是好的呀。
半月與莫生不顯眼的跟在後方,正考慮是否要乖乖領命回去。這時,兮穹的私語傳來——
煩請二位,黃昏後至我碧穹一敘。
兮穹宮主果然甚懂仙心!半月滿意得拍了拍莫生肩膀:“走,下棋去!”
“又來?我這兩月已輸了六壇千年桃花釀了!”
“沒事,不過增加一壇。今兒我心情甚好!”
甚好?是啊,惡戰前最後的輕松愉悅了吧。“走,如你所言,不過一壇。”莫生手中晶透的司命筆一轉,筆頭輕敲半月手背。
就再輸一回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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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重凡門前守了好些個天兵,見到蒼孤的到來,恭敬一拜後,目光移……
仙尊……
茗淮緊着師父的袖袍,目光盯着幾個天兵間轉了轉:“那燕娘人在哪兒?”
兮穹手一劃,兩隊天兵間的結界被劈開,以實際行動給他徒弟回答。
破開結界的重凡門是另一番畫面,燕娘一身紅衣,那是蒼孤之前特地為她換上的,此時已不知浸了多少污血,惡心且污穢。曾經妩媚豔麗的容顏一片慘淡蒼白,雙手雙腳皆由一閃着紅光的鏈狀物所束縛,無力的吊着,被牢牢困于血紋纏繞的黑玉柱之間。
腳下的玄雲已不在是純正的黑色,而是覆上了大大小小的紅色斑點。那是燕娘身上落下的血。
長久的空寂與痛苦讓燕娘感知到動靜,知是有人來了,卻反應遲緩:“……是誰?”
燕娘擡起頭,漂亮卻帶血的雙眼空空蕩蕩,那裏面一點光彩都沒有。
“愛妃,你覺着這裏除了孤,還會有誰記得你?呵,你不惜用各種孤送你的珍寶去收買的元恒老君?”蒼孤殘忍的看着曾經的枕邊人,猖狂一笑,“哈,可笑!”
雖然看不見,燕娘還是控制不住的抖了抖。失血的唇邊挂着慘笑。呵,自己真傻……
蒼孤走上前,對着她毫無焦距的雙眼輕輕一撫,眸中不忍:“何必。”
“我知道,”燕娘漂亮的眸子流下兩行血淚,瞳孔似是有了聚點,“只怪我太想為公主報仇,卻…”又下不了手殺蒼孤。
那日的“好自為之”她記在心裏,卻無法付諸于行動。
“怎樣?”方才并未阻止兮穹治療行為的蒼孤終于再次開了口,他冷眼看着跟在他皇叔身邊的茗淮,神色複雜,而話卻是對着燕娘說的,“愛妃覺着這身紅衣如何?孤既已許諾讓你成為帝後,自是要實現孤這諾言。”
燕娘循着聲源,将稍稍能感知光線的眼移過去,不再光彩奪人的臉卻依舊恨意十足又…複雜難懂。
“我殺不了你,”當年她是整個天簾殿唯一知道真相的,卻說破嘴、撞破頭都無人相信,呵,呵呵,呵呵……“燕娘甘願受折磨,只可憐我肚子裏的孩子,與我魂飛魄散也無法出口怨氣的主子!”
“可憐?”蒼孤疾步迎上去,骨節分明的手掐上燕娘纖細的頸,用力一擡,“那東西不是愛妃親手弄掉的嗎?!虎毒不食子,愛妃可憐可憐自己不是更好!哈哈哈……”
“你……你們……好狠!”茗淮有些不敢相信,這對夫妻前些日子不是還恩愛有佳?燕姐姐不是懷中寶寶異常幸福嗎?怎麽……怎麽就……“師父,你想告訴我什麽?”
她知道,師父來這裏不會毫無目的,且目的一定與自己和師父有關。
快了,你…很快便會知道一切。兮穹反掌握緊茗淮的手,冰冰涼涼,淮兒的身子會暖起來的。秘密再深,也不該永遠藏住的。
他仰首,重凡門上空混沌一片,燕娘身後的三惡道僅是一尺之遙。曾經,這裏失去過一個年輕而怨痛的生命,明明從來仙身,卻再無投生機會。明明一族血脈——
“蒼孤,皇兄怎将你教的如此狠辣。”
蒼孤自得的一笑,目光冷傲。那連日噩夢,兮穹曾留下的那句話他是思索了很久的,他以為的萬無一失,沒想還是留下了後患,所以,他或許猜到了些。不過那又如何,并且啊——
“比之皇叔你,不用父皇教,孤也從來狠得下心。”
作者有話要說:哎,晚上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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