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第 6 章 地府桃源

? 柳如侬的這些小動作全部落在了逸晨飛的眼中，逸晨飛不禁失笑，輕咳了一下，小心地為她上藥。

“嘶。”傷口有些蟄疼，柳如侬不禁抽了一口冷氣。

“呼……”逸晨飛輕輕地替柳如侬吹着傷口。一手握着柳如侬白嫩的玉足，一手緩緩将藥水灑在她的傷口上。

腳踝的酥麻瞬間溢滿全身，柳如侬覺得心裏也癢癢的，本能地想要抽回，卻被逸晨飛一把攥住。“別亂動，一會兒就好。”逸晨飛認真地為柳如侬塗抹傷口，傷口漸漸開始愈合。

鐘莫離黑着臉站在一邊，眼睛朝門外張望着，不時斜眼瞅一下二人。

逸晨飛為她穿好鞋襪，笑着說：“你腳上是新傷，又有我的藥醫治，很快便會好的。還有，以後不要随便把你的腳給別人看，知道麽？”

鐘莫離冷笑了一聲，說：“這話應該是我跟如兒說才對。”又看像柳如侬關切地問：“如兒，傷口還疼麽？”

柳如侬還未來得及回答，就被逸晨飛搶道：“這可是忘川河中的銅蛇咬傷的，怎能不疼？要不是我的獨門秘方，只怕這白白的小腳就要爛掉了。”

鐘莫離沒有理會逸晨飛的不滿情緒，而是慌忙地說：“如兒的手臂前些時日也被鐵狗咬傷了，你快幫她看看吧。”

逸晨飛回頭瞪了鐘莫離一眼，滿臉的憤怒，夾雜着一絲心痛，質問道：“你竟然讓她受這麽多的傷，還要帶着她硬闖閻羅殿？你……”

鐘莫離尴尬地低下頭，逸晨飛看出他擔心的樣子，忍住後面的話，坐在柳如侬身邊挽起她的衣袖。只見布上滲着血跡，心裏一陣陣發痛，解開纏繞傷口的布條，被鐵狗咬的地方已經發暗，變成了深紫色，雖然有草藥，但是經忘川河的水泡過，草藥也沒有了藥味兒。

逸晨飛終究沒忍住，沖着鐘莫離喊道：“讓一個小姑娘為你受傷，陪你犯險，你還是男人麽！就為了你自私的念頭，讓她吃這種苦？她不過是你萍水相逢的人，鐘莫離，你太過分了！”

“這些都是我自願的。我兩次都沒有救莫離哥哥，所以才會陪他來地府。”柳如侬拉着逸晨飛的衣袖說，“仙君大人，你不要怪莫離哥哥。”

逸晨飛嘆了口氣，從櫃中找出一瓶紅色的藥粉，小心撒在柳如侬手臂的傷口上，又找來幹淨的布，将藥水塗抹上後，慢慢地替她包紮，說道：“可能有些疼，你忍一下。這個傷口時間長了，可能好的慢一些。”

說罷，逸晨飛又從立櫃中拿了一套衣服遞給柳如侬：“這是我的衣服，你先将就着穿吧。”

“多謝仙君大人。”

逸晨飛哈哈地笑道：“柳兒，你若真想謝我，就在這裏住一輩子可好？”

柳如侬紅着臉扭過頭去，鐘莫離替她打圓場道：“仙君，我們出去吧，如兒還要更衣呢。”

門外的石桌上，一杯熱氣騰騰的茶遞到了鐘莫離面前，逸晨飛坐在一邊替自己也斟滿了一杯，說：“說吧，你來這兒要找誰？”

鐘莫離也不隐瞞：“我的妻子，若相惜。”

逸晨飛說：“照剛才柳兒的描述，以你妻子病逝的時間來看，已經過了七日回魂之夜。她只怕早已喝下孟婆湯，不記得前生事了。”

鐘莫離起身，半跪在逸晨飛面前，抱拳說道：“仙君，不管成功的機會有多大，我都要去試試。只要能讓惜兒回魂，我不惜任何代價！求仙君能幫我這一次，鐘某結草銜環，也會報答仙君大恩。”

“仙君大人！”柳如侬從房間走出來，含着淚說：“若不是機緣巧合讓我得到昆侖鏡，只怕這會兒莫離哥哥還在忘川河中受盡折磨。人生自是有情癡，你就看着真情難得的份上，幫莫離哥哥這一次吧。”

逸晨飛嘆道：“唉，不是我不想幫你。我何嘗不知道真情可貴，只是人世間的事應該順其自然，緣分盡時莫強求。既然你和若姑娘緣盡今生，又何必這般自苦呢？你也走過奈何橋，三生石上的四個大字你應該看見了。當初孟婆勸你喝下孟婆湯時也告訴過你同樣的話，早登彼岸。”

鐘莫離一臉的悲苦，嘴唇不住地發抖：“倘若真能早登彼岸，我又何苦跳下忘川河呢？你是神仙，怎麽會知道我們凡人的感情。如果我可以這麽容易就忘了情，忘了她，那情還有什麽珍貴的？”

“我也是凡人成仙。”逸晨飛看了身邊的柳如侬一眼，柔聲道，“怎麽會不知道凡人的感情。只是…倘若到時候，她真的不記得你，要去投胎轉世，你也能夠接受嗎？”

鐘莫離喜出望外：“仙君，你願意幫我？只要你能幫我，不論結果怎樣，我都能接受！”

“柳兒身上有傷，且先休息一日。”逸晨飛起身，扶着柳如侬，轉身對鐘莫離說，“明日我去閻羅殿看看，能不能在生死簿上查到你妻子。”

鐘莫離含淚抱拳一拜：“多謝仙君大恩！”

逸晨飛擺了擺手：“你還是多謝柳兒吧，我是看在她吃了這麽多苦的份上才願意幫你的。你自便，柳兒，我扶你進廂房休息。”

“仙君大人，真的多謝你了。”

逸晨飛淡淡一笑，如春花般明媚，院中的桃花黯然失色。柳如侬看着他輪廓分明的白皙俊臉，不禁有些失神兒，馬上又收回目光，搖了搖頭。

柳如侬這一系列好笑的可愛模樣被逸晨飛一覽無餘，強忍着沒有笑出聲兒，只是問道：“柳兒，你說是我好看，還是外面的桃花林好看？”

“當然是外面的桃花林好看了！”還想拿她打趣，她才不給這個另類神仙機會呢。

“那我便将這片桃花林贈與你，可好？”

柳如侬頭搖得像撥浪鼓：“我不要，這桃花林在陰曹地府。陪莫離哥哥辦完事，我要回人間去。”

“那我将人間的桃花林都贈與你。”

“我不喜歡桃花，我喜歡寒梅。”柳如侬回憶着，笑着說，“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我爹以前最喜歡讀這句詩了。”

“好，那我就将這世間的梅花都贈與你！跟我來。”逸晨飛拉着柳如侬來到院中，揮一揮衣袖，一道金光劃過，霎時間，院中的桃花林變成了梅花林，一朵朵紅梅傲然挺立，梅花悠然的香味彌漫開來。不說柳如侬，就是一旁的鐘莫離也呆呆地看着這一切。

逸晨飛爽朗地笑道：“柳兒，這是你喜歡的梅花，好看麽？”

“神…神…仙君大人，你這是……”柳如侬舌頭打結，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不是喜歡梅花麽？這片梅花林我送給你了，還有世間的梅花林，我都送給你。”逸晨飛扳過柳如侬的肩，笑着說，“以後，只要看見梅花，你就要想起我，知道嗎？”

自從見到這個另類的神仙，他話語中就對自己輕佻不斷，柳如侬豈會聽不出來，本想不理會這個浪蕩的神仙，但是看着他此時認真的表情，柳如侬突然心裏暖融融的。從父親病逝後，柳如侬就沒有了親人。這短短幾天的奇遇，讓他結識了鐘莫離與逸晨飛，一個情深意重，一個看似輕浮實則義薄雲天，看來上天還是厚待自己的，柳如侬不禁想要流淚。

“感動得要流淚了？”

總是被這個調皮神仙戳中心思，柳如侬斜了逸晨飛一眼，說了句“我要休息去了”轉身回了屋。

朦胧中，柳如侬被院中的說話聲吵醒，爬起來才發現天已經大亮了。柳如侬穿好衣服，将門打開一條小縫，側耳聽去。

“我替你查過了，你的妻子已經喝下了孟婆湯，馬上就要輪回轉世了。”逸晨飛的聲音從院中傳來，“我勸你還是死心吧，她已經不記得你了，你又何苦執着呢？”

糟了！若姐姐要轉世為人，那莫離哥哥怎麽辦？柳如侬心裏一陣發慌。

“就算惜兒已經不記得我了，我也想把她帶回去。我相信，她會想起我，會願意跟我在一起的！”

逸晨飛有些怒氣，低聲說：“鐘莫離，我可提醒你，她馬上要輪回轉世了，你将她硬帶回去讓她複生，私改天命可是觸犯天條的。就算你們能在一起，只怕也落不下什麽好下場！”

“我已經死過一次了，死而複生之人還有什麽好怕？”

“鐘莫離，你太自私了！”逸晨飛憤怒地看着他，低吼道：“你不怕可以，難道就不替你的妻子想想嗎？不替柳兒想想嗎？”

柳如侬忍不住了，打開門沖到院中，說：“仙君大人，你一定有辦法的。莫離哥哥情深似海，你就幫幫他吧！”

看着苦苦哀求的柳如侬，再看看傷心欲絕的鐘莫離，逸晨飛有些迷茫了，問世間情為何物？

情為何物？讓人痛徹心扉，還要義無反顧，寧願肝腸寸斷，也要去喝情這杯苦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