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我鈞天奏/第 37 章 (1)
她道:“你不想讓他知道,原來他還有過一個妻子。”
孔嫀無法再心平氣和:“你不必時刻提醒我你神君夫人的身份。但是玹琏,他與你沒有任何關系。”
地母低低地笑起來:“你要是真這樣想,真的毫不介意,那你早就将我的存在,告訴玹琏了。”
“我不告訴他,是因他諸事纏身,沒必要再為你添煩。何況,你不是說,他前生愛的也是我?那你讓他記起前世,有何意義?”
地母臉冷下去:“有何意義?當然是折磨你們。上輩子他可沒有屬于過你,這世也一樣,我要你慢慢地看着,他再一次成為我的。”
孔嫀按捺着胸中怒氣:“不要再癡心妄想……我勸你趕緊往生去。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地母道:“既然成了魇,那就沒法往生了,所以,只能拖着你們陪我。”
孔嫀愣了愣,與她對峙了一會兒,玹琏卻到了。兩個女人的面色都微變。
“天女來此做甚?”他看向軒轅辰绾。
對方道:“那師弟過來做什麽?”
“我找我紫上闕的峰主,自是有事商議。”
玹琏直言道:“天女若無事,可協同角峰救治傷者。”
因噬魂獸的出世,魔界加劇了對人界的攻勢,天界派去人界衆仙中,傷患增多,時常有傷者被送至紫上闕演武廣場。
這意思是,他同意留下她,是要她做事的。
軒轅辰绾居然沒有生氣,只道:“知道了。”說完離開。
孔嫀看着軒轅辰绾的背影,想到地母正藏在她身體裏,将他們的言行舉止盡收眼底,心裏就一陣發毛。
她問:“帝尊,你過來做什麽?”
“給火宵閣和赤舍布結界。”形勢越來越嚴峻,這樣他放心些。
跟着他布完兩邊結界,孔嫀道:“帝尊,你最好少跟天女獨處。”
玹琏聞言笑了笑。
孔嫀一下就懂了,他以為她在吃味呢。但她也不辯解。
他道:“我本就不跟女子獨處。”又特別申明:“除了你。”
他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瞥過來,帶上只有兩人獨處時才會有的玩味,孔嫀無言,這個人,方才明明還一本正經地扮她上司。
玹琏進了赤舍查看孔雀王的身體情況,又拉過孔嫀的手腕握了握。
他道:“你爹與你的內元情況很相似。”
孔嫀不解:“什麽意思?”
玹琏:“內元不時會自發地在內丹外游離,像是随時準備被調用。”他垂目思索……道:“等我煉兩顆歸元丹,再将你們的功體重新梳理一遍。”
孔嫀點點頭,又道:“你每天這樣忙,還要分心給我和我爹……帝尊,你可會覺得我事情太多?”
玹琏心疼她的傻氣:“我連你都不能照顧好,如何安心去做別的事?”
孔嫀趴到他肩上,慢慢笑起來。
玹琏又逗留了一陣才走。
近黃昏時,離钲提着幾只螃蟹、魚和菜,流汐提着一壇子酒,一齊來了徵峰。
三人組依舊默契配合,孔嫀控火,離钲指揮精鐵烤板自動給食材翻面,流汐加調料。
大快朵頤時,離钲還不忘道:“好久沒吃燒烤,小師妹的火候掌握得是越來越好。”
大家都有點感概,紫上闕寧靜悠閑的日子,已經逝去許久。
——
暗處的一角中,地母正在問練風歧:“怎樣?我提出的要求,妖皇同意了嗎?”
對方搖頭:“妖皇不同意。”
“我要幫他得到他想要的,他居然鐵了心拒絕。他怎的變得如此徹底。”
練風歧道:“聽說妖皇對妖後可是十分呵護,難道他前世并非如此?”
地母嗤笑:“墨隐瀾前世,可是縱橫六界的妖帝潮幽。”
“西嫘曾經救過受傷的潮幽,後來又領命接近潮幽,要跟他做朋友,借以打探妖界消息。她自己送上門去,潮幽豈會放過,加之恨她愛的是蓮業,對她可是狠心恣意得很。”
“潮幽将他所在的月湯湖凍成了冰,把西嫘困在冰湖裏,什麽人也不讓她見,什麽聲音也不讓她聽,什麽東西也不讓她碰,什麽話也不跟她說,一片死物,能接觸的只有他一個人,整整關了七百年。西嫘漸漸地,連她愛的蓮業都記得渾噩了。”
“潮幽有天突然娶了桑陳為妖後,但還是一邊占有着西嫘,将她當成自己的私有……”
……
練風歧聽完,道:“這可全然是兩個人了。據百裏绮心說,孔嫀皺皺眉頭,墨隐瀾都要心疼。”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地母沉聲道:“你說什麽?”
練風歧認真回想,也不知是哪句話惹到了地母。已聽她道:“就是一個人,他們都是同一個人!”
練風歧摸摸鼻子,心道轉世哪還是一個人。墨隐瀾他們也算倒黴,遇上這麽一個蠻纏的。不過他可不敢說,他還得靠地母幫他指點滅宿天鬼身。
他轉移對方注意:“娘娘,你不是說,你要毀掉玹琏?”他始終記恨着玹琏壞了他的好事,鬼界十殿本是極好的修煉之地。
地母看他一眼:“慢慢來,你急什麽?”
煉風歧正是急切地想報仇,道:“那娘娘準備怎樣做?畢竟玹琏的修為着實可怕。”
“我已經安排好了……有孔嫀在,何愁他不入甕。”地母道:“我要回去看戲了,你繼續辦我交給你的事。”
“是。”練風歧消失。
原在火宵閣裏的孔嫀,此刻發現自己正站在一片雲霧茫茫的湖中,只是這湖水卻被凝凍成了冰。
她剛剛還在和師兄他們烤魚吃,怎的突然到了如此空曠無人之境。
霧氣如紗飛散,她就看到前面有道身影。
男子身型高大,身着玄黑錦袍,孔嫀看清他的樣貌,立即大喊:“隐瀾哥哥,你怎麽也在這兒!”
然而她立即發現,自己的嘴雖在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男子走到她面前,鳳目裏盡是漠然和嘲弄。
墨隐瀾的眼神令孔嫀有點怔,他時常這樣看別人,但從不這樣看她。
她道:“你怎麽了,隐瀾哥哥?”
對方的臉色突然變了,他的手落在她頸後微微收緊,靠近道:“我說過,不要觸怒我,你總是記不住。”
她就問了他一句,怎麽就惹到他了?
孔嫀這才意識到,墨隐瀾看到的她,似乎是另一個人。她開始慌了,這究竟是哪裏?為何她無法與對方交流。
下一刻,她已被粗暴地推倒在冰面,男子的身體壓住了她。
孔嫀愣了會兒,才想起來掙紮。這個人根本不是墨隐瀾,他是誰?
見她掙得太劇烈,對方嗤笑着起身:“跟了我這樣久,還在想那個男人?他要是在意你,會明知我對你的心思,還把你送來我這兒?人家稱心做着他的帝主,可不曾找過你。想來他也是覺得,用你一個人,換來妖巫界不生事,劃算得很。你這副樣子做給誰看?”
不知女子又說了什麽,男人笑得更冷:“我跟你說了,他早就與地母喜結良緣,另有美人在懷,你就是不信。”
孔嫀頓時愣住,他說什麽,與地母喜結良緣?難道她回到了地母提及的前世?
對方無聲看她片刻,轉身離開了。
孔嫀随即發現自己陷入了冰層裏,再也不能随意活動。
她只得試着又喊那個人:“隐瀾哥哥,你不要走,你回來,回來!”
然而無論她怎樣呼喚,也不再有回應。周圍只餘一片虛無靜寂。
她閉上了眼,許多模糊的意識,流水般湧入她腦海。
——-
孔嫀已被離钲和流汐安置在火宵閣。接到傳信的玹琏和重峨立即趕了過來。
她躺在榻上,閉着雙眼,不停在喊墨隐瀾的名字,一聲比一聲迷茫恐慌。
離钲怒道:“小師妹這是怎麽了,墨隐瀾對小師妹做了什麽?”
重峨壓根不敢去看玹琏此刻的臉色。他只看着孔嫀道:“帝尊,小師妹這是入了幻境?”
“不,她被魇住了。”
玹琏手指凝出銀色光華,化作串串勾連的玄文,緩慢旋轉,沒入孔嫀頭頂。
少頃,孔嫀的睫毛顫動,睜開了眼,她坐起來望着玹琏,目光仍怔忪,她做的第一件事,竟是咬自己的舌尖。
玹琏立即伸手握住她雙頰,迫使她張開嘴。他沉聲道:“你做什麽。”
他太用力,待他将手移開,孔嫀仍感到疼痛:“我怕你又是我幻想出來的。”
顯然,她只是身體蘇醒,意識仍在夢魇之中。
玹琏皺眉,在這世上,竟有他無法消除的魇力?
孔嫀驀地撲進了玹琏懷裏:“過了這樣久,為何你現在才來?”
玹琏攬着她,低低道:“對不起,是我來遲了。”
離钲和流汐眨眨眼,愣在原地,他們看到了什麽?
孔嫀突然又掙開了他:“你把我送給了潮幽嗎?”無波的語調下,難掩死寂和絕望。
潮幽?重峨幾人都是一愣,那不是上古妖帝?
玹琏眯了眯眼,接着她的話道:“沒有。我不會把你送給任何人。”
“那她呢,你到底有沒有娶她?”
玹琏道:“她是誰?”
“娑羅心。”
玹琏道:“沒有。我只愛你,怎會娶別人。”娑羅心,他知道這個名字,仙史有記載,這是地母之名,但在她承襲地母神位後,就沒有再用過這個名字。
玹琏眼神冷銳,想起孔嫀之前纏着他問前世,問上古神史。難怪,她當時的反應那樣不同尋常。
離钲和流汐已然懵了,帝尊這樣自然地脫口說他愛着小師妹,而且他們在說什麽,為何完全聽不懂。
重峨向離钲二人道:“夢魇之境不同于幻境,不能強破,只能化解,否則,有可能讓受魇之人傷及心智。”
兩人明白了,帝尊什麽都順着小師妹,是在幫她解開夢境。
只是,誰讓小師妹墜入了夢魇之境?
孔嫀笑道:“潮幽果然是騙我的,我就知道。”
笑過之後,她慢慢地,放聲大哭起來。
她先前并不敢哭,怕眼前這人已經移情別戀,現在他告訴她,他沒有,她終于才能在他面前落淚。
她在冰湖裏年月累積的,無法傾吐的孤獨和煎熬,原本被她深深抑制着,今天終于破開缺口。
愛上一個人的感覺,害怕被愛人抛棄的感覺,原來叫人那般痛入骨髓,曾将她對未來所有的憧憬都摧毀。
連離钲都看出來,孔嫀現在的情緒極為脆弱不穩。
她哭夠了,又問:“你真沒有成婚?那你敢不敢昭告天下,娶我當你的妻子?”
玹琏道:“當然可以。”這應當就是此魇境的症結所在,只要他給孔嫀一個婚禮,她就能醒過來。
他并未猶豫:“重峨,立即着執事堂準備婚嫁事宜,同時向五大天域發诏帖,邀各門族仙首參加我與……”他頓了頓,迎着孔嫀期待的目光,輕聲道:“西嫘的婚禮。”
流汐的眼刀飛向重峨,大師兄先前說什麽?帝尊為了給小師妹解魇境,才什麽都順着小師妹?所以,帝尊這是連自己都順出去了?真當她是傻的?
等等,但是帝尊說的是他和誰成親?
……西嫘?上古女神西嫘?
流汐與離钲瞪大眼默默對視,帝尊的腦子是不可能壞掉的,那麽壞掉的一定是他倆的。
孔嫀見他立即就答應了,反倒生出了點羞澀:“時間不要太趕了,先準備幾天再說吧。”
玹琏什麽都依她:“好。”
孔嫀先前眼裏只有玹琏,現下才看着流汐三人問:“他們是誰?你的新部下嗎?”
“……”新部下三人默默點了點頭,然後自報了名號。
玹琏道:“你們回峰去吧。”
“是,帝尊。”
房間只剩孔嫀與玹琏兩人,孔嫀立即問:“蓮業,你怎麽不親我?”
這個名字令玹琏的面色微變,他略思索,傾身輕吻了吻她的臉。
孔嫀滿意地下了床,她已被困太久太久,首先就沖到梳妝案上的璃鏡前。
她左右照了照,拍拍自己的臉,還好,還好,臉上未因成日愁苦而生出幾道褶子,還是一樣光潔漂亮。又摸摸耳際,瞬花鈴也還在。
她不想問蓮業是怎樣将她帶出來的,也不想問他為何要過這樣久才救她,她根本不想再提,那一段沒有天日的過往。
月湯湖只有月亮,她迫不及待拉着玹琏的手,來到了庭院裏,感受陽光下的天地萬物,哪怕只有落日餘晖,殘霞抹天,仍叫她興高采烈。
“唉,真想不到,居然是我對你求親。”她點點他的胸膛,唉聲嘆氣。
“……”玹琏聽明白了:“那,要不我對你重求一次?”
孔嫀扶着他要跪下去的身形:“那倒不必。”
她看一會兒霞色,和玹琏坐在石頭上,又要求他:“你吹葉子給我聽吧。”
玹琏目光複雜看她片晌,隔空摘了一片綠葉在手。
她直接點曲兒:“我要聽西嫘的小山蛙。”
玹琏:“……”
她問:“怎麽了?不想吹給我聽?”
玹琏:“不是。”
孔嫀咬咬下唇:“還是你已經忘了?你自己為我編的曲兒。”
玹琏慢慢道:“西嫘,其實你沉睡了許久,我們曾經的戰友,都在抗魔中消失,而我的一部分記憶,也受損了。這是個全新的天界。就像你所看到的,我這座邸宮也是新的。”
“是這樣嗎?只剩下我和你兩個人了?”她心裏沉甸甸的難受。
“嗯。”他輕撫她的背,安慰她。
孔嫀過了一會兒,收拾好心情,道:“那你随便吹點什麽吧,只要是你吹的,我都喜歡。”
而她話剛落,就猛地站起來。她看到了遠遠飛來的軒轅辰绾。
她看着對方:“娑羅心。”她呼吸變急,看向玹琏:“你不是說,只有我們兩個人?她為何在這裏?”
玹琏看軒轅辰绾片刻,站起朝孔嫀道:“我所知的只有我們兩人。至于她,那是辰绾天女,你為何叫她娑羅心?”
孔嫀詫異:“你連娑羅心的容貌都忘了?”
玹琏:“記不清,我僅記得你的樣子。”
孔嫀微怔,嘴角揚起,笑得明豔動人至極。
玹琏的目光停在她臉上。
地母喉間湧起一股熱流,險些嘔血,她以為她過來,會看到哭鬧不休的孔嫀,最好是她遭受魇境創擊,心神潰敗,滾離紫上闕。誰知會是這樣一幕。
玹琏……比她想的要難以把握和應付。
然而她還得佯作軒轅辰绾,問:“師弟,她在說什麽胡話?”
玹琏未答,卻是道:“以後你不要再來徵峰。”
地母一愣:“我是過來找你的。有個傷者中的毒很是奇怪,我聽說你在徵峰,就過來看看。”
玹琏語調稍緩:“你先去演武廣場罷,我稍後過來。”
擔心她無事做,玹琏重新将流汐與離钲喚了回來。
他交代孔嫀:“你幫着他倆,去重煉被魔氣污濁的武器可好?”
她立即道:“好。”
玹琏又道:“你現在的新名字叫孔嫀,有新的身份,一會兒讓他們細細告訴你。”
孔嫀從來都對他深信,她反應了會兒:“好的。”
玹琏看向離钲和流汐,兩人接下這有一定技巧難度的任務,都直了直腰板。
玹琏欲離開,卻發現袖子被拽住,他看向孔嫀:“怎麽了?”
“你晚些還會來找我嗎?”她很久沒見着他,根本不想分開。但她知道,他從來都不只屬于她一個人。
玹琏道:“亥時。我到商峰接你。”
就在紫上闕內,還需要接?這個對小師妹有如護雛般的男人,是把他們扔進奇潭怪穴操練的帝尊?若在一天前,打死他們也不信。
盡管離钲只是個孩子,流汐的內心也有一半是條漢子,他們依舊感受到了這種由帝尊和小師妹身上發出的,可以閃瞎他們眼睛的光亮。
玹琏卻沒有立即去演武廣場,他先回了一趟黍夢居書房。
他站在書架旁,取下《神隐錄》重翻,确認了他并未記錯。蓮業娶的,确實是地母。但關于兩人成婚的詳細經過,感情如何,并無更多記錄。
而西嫘,一生未嫁。
她與蓮業的關系,似乎僅是正道同伴,并無其他記載。
但在不主山一役,堕神使曾以西嫘腹有妖胎,要挾潮幽。雖後來證實,西嫘并未有孕,卻能說明,潮幽與西嫘有過男女之實。
玹琏合上書,眸中淬着冰,一片沉寂,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當地母看到玹琏的身影出現時,不免露出淡笑:“師弟,這邊。”
玹琏親自查看傷者,果然是以前未見過的魔毒。軒轅辰绾并未說謊。他開了藥方子,交給角峰弟子。
他突然開口:“天女跟我來。”
軒轅辰绾一愣,随他到了令彰殿。
令彰殿內空無一人,玹琏的目光鎖住軒轅辰绾,帶着說不明的探究,叫對方頭皮發麻,心頭猛跳。
她皺眉道:“師弟,你這是什麽眼神?你這樣看我做什麽?”
他居然朝她笑了笑:“沒什麽。”
軒轅辰绾從未見玹琏笑過,她驟然紅了臉,怔怔失措。
男子修長偉岸的身姿靠近她,令她抓緊了裙幅,他問:“娑羅心,你既來找我,為何不亮明身份?”
“以我們的關系,你何需躲藏,難道我會不歡迎你?”他的聲音溫柔如呓,眼底卻一片淩厲。
軒轅辰绾過了會兒才清醒:“你叫我什麽?你到底在說什麽?我什麽時候躲藏了?師弟,你和孔嫀兩個是怎麽回事!”
軒轅辰绾眼裏的驚奇和怒氣,絕非裝出來的。玹琏沉默退後幾步,拉開距離。
地母此刻雖無實體,仍覺心口緊縮,瑟瑟發顫。玹琏太可怕了,他居然這樣快就懷疑到是她化成了神魇,還如此蠱惑她。若方才是她在控制軒轅辰绾的反應,那一定會被他識出破綻,施以手段。
幸而,自玹琏現身演武廣場,她的直覺就告訴她,他今晚很危險。故此她及時交回了軒轅辰绾的主導。
軒轅辰绾還在問:“師弟,你究竟怎麽了?”
玹琏歉然道:“我這兩日元神似有異樣,還望天女為我保密。”
軒轅辰绾微愣道:“我自然不會告訴別人,但你要多加注意功體。”
玹琏點點頭離去。
地母目視着玹琏,心緒仍在急劇起伏,她既憤怒又害怕,她怕他叫她徹底消散。
不過,她已與軒轅辰绾融為一體,除非她自願,否則就算玹琏用激烈手段将她剝離,也得先掂量掂量,他還要不要這個師姐的性命。
商峰的孔嫀三人組,自然相處愉快。她一邊以真火淬煉武器,一邊已将這個新天界了解清楚。
到了亥時中,三人完成了今天的任務,就開始坐在離钲院中石桌旁,剝着瓜子,觀着星星,聊着人生。
孔嫀覺得,這個流汐,總用一種深刻眼神看着她,有歡喜,有悵惘,且有擔憂。
“流汐。”孔嫀剝了顆梅糖喂她。
流汐吃了糖,趁離钲去泡茶的間隙,以壯士扼腕的心情,摸出一本小冊子:“你把這個書收好。”
“什麽書?”孔嫀接過來就要翻看,流汐一下拍在她手背:“诶,現在可別打開!”
孔嫀甩甩有點兒疼的手,不解道:“那何時打開?”
流汐鄭重道:“這個,等你與帝尊成親當晚,你才将此書,放在帝尊的枕頭下邊。”帝尊的超塵脫俗之姿,令她不得不為其操心……
雖然惆悵小師妹這樣快就有主,但若小師妹生個娃娃給她逗,也是不錯。流汐思緒放飛,已開始幻想,帝尊和小師妹的娃娃長啥樣。
玹琏的驀然現身,驚得她險些直接蹦起來。還好孔嫀已聽話地将書收起。
孔嫀被玹琏帶回火陣後,她問:“蓮業,我們的喜帖沒發出去吧?”
玹琏:“還沒,要先定下日子。你想在哪天?”
“那就好。”孔嫀道:“我才從流汐那兒知道,原來現在的抗魔形勢這樣緊張。我們的婚禮還是不要辦了。”
若現在各門族仙首齊聚紫上闕,各天就有失守之危。她的确想要他昭告天下,可也不能不顧大局。
玹琏道:“那就不邀請他們。但親還是要成,這是我們兩人的事。”
孔嫀自是巴不得:“好。我是哪天都行,就看你了。”
“後天日子不錯,就後天吧。”他敲定了日子。
帶孔嫀去屋後暖湯處淨洗後,玹琏安排她住在主寝,他則去了靜室。
玹琏睜着眼半躺在石榻上,支起左手枕在腦後。
在鬼界時,他已有所預感,往生橋斷之事,絕非練風歧一人手筆能及,背後定牽涉陰謀。
他一直以為那是魔界不知聯合了何方高人,欲針對天界,到今日始知,原來針對的竟是他。
所謂前世,他向來遵循天道法則,不去碰不去問。他已因孔嫀而數度逆天,損了不少氣數,他不想再為無意義的前世有損自身。
只是,西嫘……
“蓮業。”孔嫀突然抱着帛枕出現在石榻旁。
玹琏默默着看她。
她用枕頭去攘對方:“這裏太陌生,我有些不習慣。我覺得還是和你一起比較好。”
玹琏往裏讓出半邊床,讓她爬上來。
她往他懷裏拱:“蓮業……”
女孩叫這個名字時,舌尖缱绻,情義深濃。他卻是提醒:“叫玹琏。”
她已從流汐處知曉他現在的用的名號,反正都只是個代號,自然聽他的。她叫了兩聲玹琏,兩人又說了會話,她沉沉睡去。
——
這個時候,地母已從韶影處得知,執事堂在為玹琏準備婚禮。
他要娶孔嫀?怒火幾乎要燒毀她的僞裝,她動用軒轅辰绾法域裏的珍貴神石,費心布下這個魇境,是為了折磨孔嫀,可不是為了促成他倆的好事!
不過,孔嫀居然心安理得跟玹琏成親?地母猜測,多半是玹琏出手迅捷,叫孔嫀只受了小部分魇力,尚不知曉後來的種種?
看來,她得加快動作了。至于玹琏,她不能讓他知悉全部的前世,只選擇性地讓他知道一部分。
雖然沒有一封喜帖發出,但帝尊即将大婚——這個消息,仍如驚雷落地,迅速傳遍了天界。
然而,比帝尊娶妻更叫諸天震驚的,是他要娶之人的身份。
雖為安撫受魇的孔嫀,玹琏說的是娶西嫘,但實則對外宣稱的,卻是孔嫀。
孔嫀是誰?曾經受天帝降罪的孔雀族王女,不久前墨隐瀾才娶過門的妖界新後。
帝尊這是不動凡心則以,一動居然……
于是,這個消息連妖界與魔界也震動了。
天帝天後迅速趕至紫上闕,找到了令彰殿中的玹琏。
天後直言:“玹琏,孔嫀還是妖後,你娶她?你憑什麽娶她。”
軒轅辰绾也道:“師弟你是不是瘋了?你這樣會受天下人恥笑的!”
天後道:“我絕不同意。”
等母女說完了,天帝才道:“聖子的眼光與格局歷來令朕由衷佩服,勿要為小小孔嫀,毀了聖子一世英名。”
玹琏站起道:“我從不過問帝後私事,希望你們也一樣。”
見他不為所動,天帝無奈離去,天後卻留了下來。
而這時的孔嫀,正與墨隐瀾交着手,一番打鬥後,她被他制在身側。
孔嫀眼裏閃過害怕和憎恨:“潮幽,你看在我救過你的份上,我也被你關了那樣久,我對不住你的地方,一筆勾銷可好?”
墨隐瀾按捺着郁躁和煞氣,好個地母神魇。
他緩緩道:“你沒有對不住我,只是我無法看着你嫁給別人。”
她對他的懼意由來已久,道:“那我不嫁了就是,你先放了我。”
墨隐瀾不知該笑該怒:“诓人不能演得你這樣假,真是笨。”他畢竟不是潮幽,他受不了孔嫀恨他,下一刻已解開她自由。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對方,真的放了她?
“我先走了。記得你答應我的,不能嫁給玹琏,否則我可保不準,玹琏會出什麽事。”
墨隐瀾輕聲撂下威脅,如來時一般憑空消失。
孔嫀捏着手腕,仍驚疑不定,為何娑羅心之後,潮幽也在這個世界出現?她得立即去找玹琏。
孔嫀走進令彰殿,發現天後和幾位太上長老也在裏邊,應當是在議事。
玹琏直接将她帶出了殿外,笑看她:“這樣快又想我了?”
孔嫀瞪他一眼,雖然的确是有點想……但她可不是因這個才過來。她道:“我方才看到了潮幽。我怕他對你不利。”
玹琏臉色微變:“他到徵峰找你了?”
“嗯。”
玹琏沒告訴她那不是潮幽,而是墨隐瀾,現在時局有變,她能防範着對方最好不過。
他道:“你最近都別回徵峰,去商峰跟離钲煉完器,直接就回火陣。”
孔嫀點點頭:“但我等會兒還得回火宵閣一趟。”
玹琏知道了:“是執事堂要送衣裳過去讓你試吧,我陪你。”試什麽衣裳?自然是嫁衣了。
孔嫀忙道:“我試衣裳,哪有你在旁邊看着的。”
玹琏笑笑,附在她耳旁道:“那試好之後不要脫。我很快就過來,幫你看看合不合身,還要不要改。”
什麽叫試好之後不要脫?執事堂的人該怎麽想?孔嫀:“合不合身,我自己不會看,執事們不會看?要你看了才知道?”
玹琏索性不再找理由:“反正我就是要看。”
她的臉微紅,哄着他:“明天就要穿了,你着急這麽一天做什麽?”
他慢慢道:“好吧。”
她不會知道他的感受,在他未修習成功逆轉陣法鎮壓魔神之前,曾經以為,永遠不會有這天。現在竟然被他等到了,自是想早早看到她為他披上嫁衣的樣子。
孔嫀這時正好收了信符,她道:“她們到了,我先過去了。”
“好。”玹琏目送她離開,才折了回去。
孔嫀打開了結界,讓數名女弟子進入火宵閣。
試完了織金鳳褂,孔嫀的神色有些恍惚,她竟然真的可以嫁給蓮業。這個她從小就一直祈盼着的夢想……終于要實現了。
小的時候,一堆小屁孩玩過家家的游戲,她總是争着扮演蓮業神君的新娘子,拿塊大紅手帕蓋在頭上,就當自己是神君夫人啦。當然,她也有沒搶贏的時候,就在旁邊扮個神君的丫頭,嘴翹得老高,整天都不開心。
不過,那個扮演她夫君的小屁孩,自然不是蓮業本人。
那個時候,蓮業已是名滿天下的少年天驕,據說他一出生即懷抱神劍鴻傾,打小就是被寄予了對抗魔神之望的神主遺脈,馳騁十方六道,世所無雙。
他走到哪裏,都有思慕他的大姑娘,哪會對她這個還流着鼻涕的小屁孩感興趣。
孔嫀笑得合不攏嘴,驀地,她眼前似乎閃過了娑羅心的臉,她慢慢閉上了眼,軟倒在椅子上。
周圍響起女弟子們的驚呼:“快去請帝尊。”
——
孔嫀腦中昏昏沉沉,轉醒後,她看着上方挑高的彩晶穹頂,不遠處玉柱籠紗,顯然是一處空敞華美的宮室。
但她尚不及為陌生的環境而驚訝,已被身陷景況吓得說不出話。
她躺在寬大的錦榻,不着寸縷,在她身上的,是一副屬于男子的結實精壯的軀體。
她哆嗦着手用力去推對方,男子擡起頭一瞬,蹙眉似有不悅,清俊的臉映入孔嫀眼中,不是別人,正是玹琏。
“帝尊……”
孔嫀頓時由驚恐變得踏實,她放松了身體,雪白的雙臂纏上他的頸項,乖巧地迎合他。
察覺她的變化,看着她漸染春/情的小臉,男子唇邊扯出一抹諷刺的笑意,非但沒有變得愉悅,眸色反而更冷。
孔嫀漸漸感到吃不消,之前與玹琏共度的兩晚,他就夠激烈了,但今天的他,比那兩次更要粗暴得多。
她求了他幾回,要求他輕點兒,卻換來男人更加疾風驟雨的對待。
孔嫀被他弄暈過去兩次,醒來時仍舊在他的懷抱中,層層疊疊的落地紗簾并不算透光,卻也能知道,外邊的天色已由暗變得透亮。已是白日了。
她忍不住張開幹涸的嘴唇,再一次道:“夠了,我不要了。”
對方似乎也覺差不多了,翻身離開。
孔嫀發現玹琏有些異樣,他并不說話,在他下了榻之後,甚至沒有看過她一眼。
男人站在榻邊,慢條斯理穿着自己的衣袍。
雖然已有親密關系,孔嫀仍會不好意思。她吃力地去床尾扯過淺紫簇蓮紋的錦被,遮住自己的身體,有些委屈地望向她最心愛的人。
他今天為何這樣不體貼。
潔白繡日月雲起暗紋的衣袍已齊整穿在玹琏身上,愈發顯得男子美玉無瑕,容光奪世。
待他最後束好縷銀腰帶,他一身的整潔不茍,自若從容,與床榻間的一片狼藉,還有那個渾身留下他肆虐痕跡的女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淡然的目光掃過她,聲音極其悅耳,卻也極為冷漠:“說吧,西嫘,昨夜委身于我,又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孔嫀腦中轟然作響,已不知這是她的感覺,還是西嫘的感覺,身體僵滞冰冷,仿佛牽線人偶般失去了所有知覺。
而那條控制她們的線,牽在對面的男人手上。他扯一下,就有尖銳的痛意從心髒擴散到全身。
蓮業高高在上道:“你先前被我抱的時候,還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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