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第 7 章 輪回崖邊

? 逸晨飛苦笑了一下，說：“好吧，我帶你去輪回崖，至于她願不願意跟你走，就看你們的緣分了。走吧。”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黃泉碧落，陰陽兩地。是今生相伴，還是來世再惜？惜兒，你當真如此絕情，要把我忘得幹幹淨淨麽？

輪回崖，崖高千丈，深不見底。但凡轉世投胎的，都要從崖上跳下，進入輪回隧道，投胎再生。

“我已經用法力定住了看守輪回崖的神差，不過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你快去找她吧。”

“仙君，大恩不言謝！”鐘莫離急忙向輪回崖跑去。

逸晨飛帶着柳如侬跟在身後，只見鐘莫離慌張地到處尋找，只盼這來來往往的魂魄，能有那個深愛的倩影。

“惜兒？惜兒！不要跳啊！”鐘莫離大叫着沖上去，抓住一個正要往下跳的魂魄，将她從輪回崖邊硬拉了回來。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惜兒，你真的喝了孟婆湯，真的不記得我了？”鐘莫離含淚看着眼前面無表情的若相惜。

“你是誰？”簡單的三個字，每一個字都像利箭刺入鐘莫離的心。若相惜陌生地看着鐘莫離，眼中找不到從前的半點柔情。

你是誰——讓鐘莫離頓覺一無所有。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鬓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

鐘莫離聲音哽咽，顫抖着說：“惜兒，你是我妻子啊，我千辛萬苦到地府來找你，你真的不記得我了？我們說好要厮守一生的，惜兒，你現在跟我回去，回到陽間去吧。我已經滅了天機門，以後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的生活了。我會給你幸福的，不要轉世了，跟我回去吧。”

“不，我不要回去。”若惜雪冷冷地看着鐘莫離，“不管你是不是我丈夫，我都不會跟你回去的。”

字字錐心。

輪回崖邊枉斷腸。

“惜兒，你真的不要我了麽？”鐘莫離心痛地看着若相惜，只覺得全身每一寸肌膚都像被火燃燒一樣，“我歷盡艱辛才找到你，惜兒，你竟如此絕情？”

“不是我絕情，你我緣分已盡，你走吧。”

柳如侬不忍地看着鐘莫離，這種傷心和絕望的表情，他在墳前自刎時也曾有過，等不到若相惜回魂時也曾有過。現在在輪回崖邊，他幾乎是放棄尊嚴的祈求着，或者說，乞讨着她能回心轉意。

“若姐姐，莫離哥哥為了你吃了不少的苦，你就跟他走吧。”柳如侬看不下去，只好上前勸說。

逸晨飛拉住柳如侬，悄聲在她耳邊說：“傻柳兒，此事關乎天命，觸犯天條之事你少去摻和。”

“仙君大人，你去勸勸若姐姐吧。墳前的自刎殉情，忘川河中的艱辛磨難，都是莫離哥哥一片深情。”

逸晨飛苦笑着看了柳如侬一眼，說：“柳兒，你要我跟你說多少次，這是私改天命啊！緣分是不能強求的。”

柳如侬緊咬嘴唇，扭過頭去不願意再看鐘莫離傷心斷腸的樣子。

“惜兒，我求求你，跟我回去吧。”

若相惜冷冷地看了鐘莫離一眼，轉身縱身一跳，鐘莫離大喊一聲“惜兒”跟着她跳了下去！

“莫離哥哥！”逸晨飛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見柳如侬從身旁沖了出去，想也不想，一下跳下了輪回崖。

“柳兒！”逸晨飛急忙飛奔過去，一道閃光從手中飛出，緊緊拴住了鐘莫離和柳如侬，用力将二人拉了上來，摔在了輪回崖邊。

逸晨飛怒氣沖沖地吼着二人：“你們兩個瘋了嗎？！”

此時，輪回崖邊的神差似有蘇醒的樣子，逸晨飛心道不好，急忙施展法力，趁衆人還沒回過神兒來，将二人帶回了家中。

“你們知道輪回崖下是什麽地方嗎？是輪回隧道！你們兩個凡人進了輪回隧道，你們…你們真不要命了！”

只見鐘莫離雙眼空洞呆坐在地上，柳如侬眼淚汪汪地看着自己，逸晨飛的心突然軟下來了：“柳兒，你知道剛才多危險嗎？”

“對不起，仙君大人。我不是想要死，只是那一瞬間，我看到莫離哥哥跳下去，我也沒有時間多想。”柳如侬轉身，蹲在鐘莫離身邊，哭着說。“對不起，莫離哥哥，我還是沒能幫你找回若姐姐。”

半晌，鐘莫離才側頭看了柳如侬一眼，說：“這不關你的事，是我執念太深，以為這樣就可以和她在一起。如兒，我要謝謝你。”

柳如侬的眼淚唰地流了出來，哭着說：“莫離哥哥，不要緊，既然若姐姐投胎轉世了，那我們去人間找她。我有昆侖鏡，我帶你去找她！”

逸晨飛拉起柳如侬，扳過她的肩膀，瞪着眼睛質問道：“你這話什麽意思？難道你想用昆侖鏡帶他去找他妻子？”

“當然了，這樣他們還是可以在一起啊！”

“不行！”逸晨飛斷喝一聲，“柳兒，你失去理智了嗎？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

“可是…可是莫離哥哥他……”

鐘莫離起身，對柳如侬擠出一絲笑容，說：“如兒，不要再為我犯險了，我們回陽間去吧。”

逸晨飛趕忙接話：“對，先回陽間去，我們再從長計議。”

柳如侬心中輕嘆一聲，知道兩人的心思是一樣的，不願意自己再犯險，心中感動，卻更為鐘莫離傷心。

“也好，我們先回去吧。我也想家了。”

逸晨飛帶着兩人，一道金光閃過，回到人間。

臨安府鄉下，荷塘村。柳如侬雙手推開了自家的大門，裏面陳設依舊，只是落慢了灰塵。

“我家裏又破又小，讓莫離哥哥和仙君大人見笑了。”

逸晨飛爽朗地笑道：“很快就不小了。”說完給鐘莫離使了個眼色，鐘莫離會意，從背後捂住了柳如侬的眼睛。

柳如侬愣了一下，不知道兩人想要幹什麽，剛想掰開鐘莫離的手，鐘莫離将手松開，眼前的景象讓柳如侬不敢相信。

“仙君大人，這不是您在地府的家嗎？”

“你不是說要是住在這樣的地方，住一輩子都願意嗎？”逸晨飛笑着看向柳如侬，“還有院外的寒梅，都是我送你的，喜歡麽？”

柳如侬半天說不出話來，看着屋內和地府桃源幾乎一樣的陳設，已經院內朵朵傲雪挺立的寒梅，門上也多了一塊匾額，寫着“如侬居”三個字，柳如侬頓時淚雨滂沱。

逸晨飛走過去，輕輕地替她擦拭淚水，寵溺地說：“我不過動了動小手指頭，你就感動成這樣了？傻丫頭。”

“仙君大人，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你是我見過的，最善良的姑娘。”逸晨飛有些啞口無言，被柳如侬這麽一問，嘴上雖然敷衍過去，自己心裏也打起了鼓。

論相貌，和若相惜相比，柳如侬還是個未長開的小丫頭，可是她的眼睛是逸晨飛從沒有見過的美麗。不是秋波送轉，巧笑倩兮的美麗，而是幹淨純粹，溫和善良的清澈。第一次見到她，誤以為她和鐘莫離是情人，她呆呆望着自己，脫口而出的那句“翩若驚鴻，婉若游龍”，讓他忍俊不禁。她腳傷站立不穩，他一路抱着他回家時，她靈動的眼睛，讓他不忍移開視線。不論是她淚眼盈盈，還是笑逐顏開，甚至是傷心悲苦，她的眼睛都足以讓他的心久久不能平複。

為了鐘莫離，她只身跟随至陰曹地府，她奮不顧身跳入忘川河，她寧願陪他闖閻羅殿，甚至什麽也不想，縱身跳下輪回崖。如果這樣的女子都不值得心動，那還有值得心動的人嗎？

難道，我真的是動心了嗎？逸晨飛有些失神。

不！仙凡之間不可能有結果！逸晨飛緊握了握雙拳，感覺心有些疼得發顫。原來神仙也會心痛，逸晨飛內心苦笑了一下。在地府桃源時，鐘莫離曾說“你是神仙，怎麽會知道我們凡人的感情”。誰說神仙就沒有感情，因為這種痛，比凡人更甚。

逸晨飛避開柳如侬明媚的目光，淡淡一笑：“這幾日你累壞了，快好好歇着去吧。”

“我去鎮上的客棧住，你身上還有傷，休息吧。”鐘莫離哀傷地看了柳如侬一眼，轉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