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是大反派/第 27 章 內鬥聽說過嗎
內鬥聽說過嗎
長庾瞳孔幾不可見地震動起來,恐懼地将頭一縮。
長風從四面八方刮過他的臉,留下一道道血痕,他聽到血肉撕裂的聲音在耳邊炸響。
“長庾!”身後的弟子拉了他一把。
原來人瀕死之時是不會有感覺的嗎?長庾懵懂地張開緊閉的雙眼。
他的目光觸及弟子拉着的他的手上,沒有傷口。又看到自己身上,同樣沒有新傷。
長庾擡頭看向四周。
這一看他的胃裏開始有些倒海翻江起來了。那只大鼠頭顱上有一個貫穿的劍坑,身體被奇異地扯成兩半,赤黑色的液體正從崎岖的斷面緩緩淌出。
方才圍着他們的另一只大鼠察覺到不到後果斷地扔下他們,叼起一塊黑鼠碎身沒到了人潮之中,察不明意圖。
“局勢不好,不要戀戰。”遠處趕來的雲乍霁擰着眉将滿渚收回掌中,朝兩人朝手。
“師姐!方宗主在那!”弟子指道。
“我知道。”雲乍霁擡頭看向儀場正中,目光掠過重重疊疊苦戰的人妖獸魔,停在了交纏的兩道殘影之中。
“離遠點。”她拍拍弟子的肩,運氣就要離開。
突然一聲大喊讓她腳下一個趔趄。
“雲乍霁!這!”聲音引來一旁的黑鼠猛然朝他撲來,聞渙卿有些滑稽又輕巧地移步閃開,不勝其怒地瞪了一眼又無可奈何。
雲乍霁瞥到他手上纏着的縛魔索心下了然,半分不拖沓就起手畫陣。
冰涼的絲綢貼在腕上随風翻動,她驀然喊:“聞少,轉身。”
巴掌大的法陣亮起,收緊的縛魔索瞬間像觸火的長蛇般屈起身子,盤起一圈又一圈的圓後被聞渙卿收入掌中。
“辛苦了姐。”他轉了轉發麻的手腕,毫不意外這個半路突然冒出來的人,揚頭示意她朝中央高臺上看。
方乾自诩雖然比不上萬年魔王的實力深厚,又受了內傷,但恢複了這些時日後對上交過手多少知道底細的含薰還是不成問題的。
沒想到含薰招式毒辣,一排長簪使得詭谲多變,比月餘前交手時還難纏上不知幾倍。
他勉強能打個平,又見大魔手上喚出紫菂色的異常魔焰,所經之處萬物蝕盡。
方乾分神去躲,一時間落了下風,佩劍也傷痕累累。
“很驚訝吧,”含薰從容地翻手成掌,催動魔焰與長簪并出,一邊還不緊不慢地道,“銷骨池無數亡魂鑄成的魔焰,平時我是不會拿出來的。”
魔焰堪堪擦過劍身,熔去了上面一層鋼色。方乾面色随之愈發凝重,“為什麽?”
在魔王宮的含薰與現在,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內鬥,聽說過嗎。”含薰指間一動,伺機而出的長簪便鑽着空飛出,指着方乾的喉嚨逼得他連連後退。
大魔施施而行,走近時聲音也随着緩緩壓低,到最後幾乎只餘下氣聲,“可惜你們沒有能耐,讓他現在還能活着。”
含薰神情冰冷,沉聲道:“真是我計劃裏的敗筆。”
應着她的話,身周的銀簪金簪大躁,都不安地左右晃動起來,表面沁出大片的黑氣。
“說夠了嗎?”遠處乍響,含薰動作一頓,當下立即又輕盈地繞指一點,長簪随之破空而去!
雲乍霁揮手收劍,長簪劃破她腕間的絲綢緞子,滋開一個崎岖無章的小洞,緞身隐隐現出長串的玉色符咒印子。
方乾聞言退身,終于拉開一段不長不短的距離。
垂暮的宗主靈力已經用了個七七八八,此時形容枯槁,半點沒有此前仙風道骨的仙人模樣。
含薰見狀也只是彎出一個勝券在握的笑,驀地點足,瞬息間又拉近了距離!
“都說了不要來。”方乾責備地呵她,反手結印擋下這擊,緊接着臉色可見地又白了幾分。
“晚輩知錯。”雲乍霁嘴上應着,神情凝重看不出有半分歉意,忙趁着空當畫開一個縛魔的法陣。
含薰見此收回了出簪的心思,反手拉回魔焰預備擋下這陣。
篝火估摸着燒了有半個時辰,火勢已然沒有方才的大,若缺娘娘也不至于再每每擡履。
只不過她被濃煙熏得連嗆不停,此時面色蒼白又蒙了層灰,顯得狼狽不堪。
“娘!”若缺娘娘朦朦胧胧聽到了遠處傳來的聲音,下意識綻開了笑。
她嘴巴翕動,卻因為被煙熏了太久,一時間說不出确切的字來,只能發出的咿咿呀呀聲音,便閉了口,不再試着言語。
眼前孩兒的人影三兩個分分離離凝不成形,若缺娘娘一時也不知要看哪一個才好。
她恍然聽到正位上又傳來那個令魔物聞之色變的威嚴聲音,若缺娘娘大驚失色,顧不上疼痛喊道:“快走!”
下一秒黑氣排山倒海地沖來,将若缺娘娘單薄的身形卷得猛動起來,在虛空中被拉扯着飄搖不定。
聞渙卿被壓着吹開數尺,黑氣詭異地在他身前豎起了高牆,叫嚣着不讓他靠近半分。
他的爪子劃過黑氣,登時被灼成黑炭的顏色。
“讓你看好孤的祭品,怎麽讓這些雜碎攪弄了。”魔王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高位,伫立在數尺高的長風之中,他的聲音不怒自威。
含薰抿嘴,神色不善地打量了面前二人一眼,身形一轉又出現了魔王身後。
長簪已經平靜下去,也不再朝外冒出黑氣,在魔王身後都噤若寒蟬,不敢作聲。
“屬下知罪。”
“差點忘了我們的座上賓不是嗎。”魔王平視前方,若缺娘娘正擡起眼,也沉默地看向他。
魔王輕嗤,轉而睥睨底下只有挙頭大的黑鼠和沙粒大的人頭,竭力死戰,不過蝼蟻。
魔王沉聲道:“今日的所有祭品都将被祭旗,保孤魔族踏平天下。”
倏地,他的身周爆發出強大的威壓,呈急風驟雨之勢朝外拍去,篝火的火焰都好像被壓着黯淡下去。
“娘!”
“若缺娘娘!”
橫行霸道的魔氣只是切斷了綁住若缺娘娘的那條細麻繩,半點衣腳都沒有碰到她。
她像一只真正的斷翅殘蝶,在虛空中劃開一道長長的直線,鴉雀無聲地,掉入了七尺高的篝火之中。
高鑄的魔氣毫不客氣地灼燒着焦急的狐貍的尖爪,發出嗞嗞的響聲,此外,半點聲音沒有。
雲乍霁察覺不對時已經沖了出去,不顧迎面而來的黑氣讓她身上此時傷痕累累,卻還是連若缺娘娘的衣角都沒能來得及抓住,生生看着她沉入火中,再看不清。
“嘶!”火勢轟然大起,像是其中藏匿了數不清的妖魔,正你一口我一口地嘶咬着那位白璧無瑕的娘娘。
萬籁俱寂中土壤又大震,這次沒有提着紅纓槍的肥胖小魔在跺地,平坦的地面上陡然現出一個個起伏的土堆,霎那,無數盤起的長蛇吐着信子從中跳起!
“嘶——”狹長的蛇身橫斜着生出人類的四肢,像是人界話本中所敘的畫蛇添足的故事。
只不過看上去惡心多了。
“有蛇!”
“什麽鬼東西啊!”
地上的人不清戰局,登時被攪得慌亂,宋長老一劍破開朝他跳來的長蛇胸膛,朝天大喊,“花斑蛇有毒!大家避開!”
修為不夠的弟子避讓不及被毒液淋了一頭,慘叫地捂住頭要逃,登時便被身後的大鼠橫脖一咬,失了生氣。
方乾來遲一步,也只能望着高高燃起的火舌,沉痛地閉上雙眼。
“爾等擋不住孤,”高處的魔王兀自搖頭,看着幾人的眼神中盡是不屑。他的手撚出詭異的動作,戲谑地看着氣喘籲籲的方乾,“現在下一個,就是你。”
除方乾的二人均是瞳孔一震。
遠處戰火紛飛,塵嚣漫天,不斷有人倒下,不斷有魔消散,妖獸穿行在戰場之間,所有的雜音都清晰地湧入方乾耳中。
他仿佛能聽到宋長老揮劍的劍氣風聲,能感知到禦獸峰上轟然作響的爆炸法陣,所有的感官都在此刻達到了頂峰。
方乾起陣的手勢快到只能捕捉到只縷殘影,又好像慢得一筆一劃頓提點拉都一清二楚。
“都走!”他低聲喊着,彈指間巨大的雪色法陣在手中成形,猛地擴大,轟轟作響着擋在他的身前。
此刻浩蕩的魔氣也在邊緣化出銳不可當的刃狀,砰地撞了上去!
氣勢洶洶的兩撥靈氣相撞,在虛空中揚起大霧,在幾乎只剩下法陣亮起的光中,雲乍霁凝神靜氣,提劍提防。
當然不可能走,既然來了,自然戰到最後。
她心神一動,反手揮劍,凜冽的劍氣沒入霧氣之中,無聲地擊偏了一支疾速飛來的長簪。
随着魔氣不斷被攔下,身前的法陣也慢慢失去靈力的光澤,轉運的雙層齒輪緩緩停下,整陣在空中點點消散成齑粉。
陣停,大霧自然也随風而散,露出霧中已力竭的方乾,還維持着催動陣法的手勢。
雲乍霁擊開破霧而出的最後一支銀簪,看去。他此時反倒更像一個仙人,白發飄飄,瘦骨嶙峋。
“不自量力。”魔王甩了甩施法的手,興致缺缺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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