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他們離開的腳步，東方清松了一口氣。他心裏很明白靈兒與弟弟的關系，有那麽一瞬間他也感覺到了心痛，聽着自己心愛的人對自己的親弟弟含情脈脈的俏皮話，他确實心痛。可如他所說，誰能改變這一切呢？誰能将時間退回到那個背離了軌跡的原點？

他還記得他第一次到邊城拓展生意，卻發現黑市的存在，那時候他年輕氣盛正氣凜然，他當衆不顧史安顏面指責他。他也記得強龍扭不過地頭蛇的慘痛代價。但這些傷痛卻讓他認識了這輩子最愛的女人，她猶如一束皎潔的月光，純潔，善良，質樸。她救了他，不求回報照顧他，因為那個時候的他背井離鄉身無分文。她不嫌棄他，留他一起生活，他喜歡她，想要給她最真摯的回報，可卻來不及帶她回京都。

東方清不是一個懂得花言巧語的人，他只想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對她的愛。他将家族信物送給了她，這就好比送給了她東方府的一半産業。他見她胃口不好，便想着抓幾只竹鼠給她補身體，卻無意中被史安撞見抓了回去。離他們的家近在咫尺，他還記得他被抓時絕望的喊了一聲她的名字，他想要最後再看她一眼。

那日靈兒确實聞聲出了屋子，可在漆黑的夜裏，她沒有看見東方清被人按在田地裏苦苦掙紮，她真以為自己是因為思念産生了錯覺。

東方清一度以為自己會死，甚至在弟弟找來的時候他就已經預感到他的末路，盡管他受盡欺辱努力偷生了七年。所以他拜托弟弟照顧靈兒，于他而言這是他臨死前唯一的心願。然而…他沒有死。弟弟确實是依照他的願望照顧着靈兒，所以他沒有資格怪他。怪只怪天意弄人，他和靈兒就這樣錯過了一生。

東方清回憶着過往，那些是支撐他活下來的勇氣。他不是不想告訴靈兒他還活着，只是拖着這殘缺的身體，他根本沒有能力許給她一個幸福的未來。如果他和弟弟之間有一個人能讓她幸福，那這個人只有可能是他的弟弟東方唯。

“噗…”他的喉嚨裏湧出一口血水，東方清微笑着掏出手絹擦了擦嘴。他願意繼續當她心裏的那個陌生人，能偶爾聽到她的聲音，能在她生活的地方默默的陪伴她，這就是老天對他最大的眷顧。

“你怎麽不說話？”馬車裏，空靈兒見東方唯一直默不作聲，實在沒忍住問他，“哪裏不舒服嗎？”

“昨夜沒睡好，最近太累了。”他漫不經心的回答。

“你開始不是神氣活現麽！唯，你是不是生氣了？不願意我做伺候別人的事？”

“他不是別人…”東方唯下意識的說。

“誰？”空靈兒不解其意。

“沒什麽，我想睡一會兒。”他緩緩閉上眼睛靠在她的肩膀上，此刻卻有一種離她越來越遠的感覺。他很難過，一方面是對哥哥的虧欠，一方面是對幸福的漸行漸遠。哥哥沒死，他該高興，但這份喜悅僅僅只是一剎那。若不是當初親眼見到的那具焦屍，他也不會相信他已經死了。正是因為他以為哥哥死了，才會有後來的将錯就錯，才會對現在的情況不知所措。不可否認他害怕空靈兒知道哥哥的事，盡管她可能不知道哥哥就是綿綿的爹。紙能包住火嗎？他自私的希望這團火能夠在燃燒那張薄薄的紙之前自己熄滅。

空靈兒并不知道此刻倚靠在她肩膀上的人內心在劇烈的掙紮，她心疼的撫摸他的臉頰，“睡吧！到了家我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