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我鈞天奏/第 32 章 深入魔界

然而,也僅是迎到了中庭,墨隐瀾請兩人在庭中石桌坐下。孔嫀憎惡魔人,但因要救千莳,不得不與其周旋,也陪在一旁。

她并不說話,也不熱情。夙無厭只當她是新婦羞澀,百裏绮心卻知孔嫀恨不得殺了她,不過礙于如今身份,不好向她動武。

百裏绮心将一個錦盒放在桌上,推向墨隐瀾,口氣酸得很:“恭喜妖皇。魔界的小小心意,還望領受。”

墨隐瀾道:“多謝。”

夙無厭還是頭回見到孔嫀,認真道:“妖皇與妖後很是般配。”

墨隐瀾又道一句:“多謝。”

百裏绮心只看了孔嫀一眼,就只打量墨隐瀾。

這套婚服男女的肩頭皆有一圍金紅織錦肩帔,墨隐瀾的色調以殷紅為主,腰間束着繁致寶帶,由他穿在身上,越發顯得肩寬腿長,郎豔灼灼,世所無雙。以魅尊的閱人無數,自然一眼就能看出,那衣衫下的體格必然是叫女人臉紅心跳的完美,看着就叫她想要将手纏繞上去。

百裏绮心還是第一次叫個臭男人牽動了心神,半真半假道:“妖皇大喜竟也不通知我們一聲?可是怕我太傷心,鬧砸了你的婚禮?”

“你敢嗎?”墨隐瀾淡淡道:“嫀嫀不喜熱鬧。”

百裏绮心自發忽略他前一句,道:“再不喜熱鬧也得請我們喝杯酒吧。”

墨隐瀾示意一旁的侍女呈上酒水,與這兩人對飲閑聊起來。

知道孔嫀痛恨魔界,此刻坐如針氈,墨隐瀾不願她這般煎熬,沒聊多久,他就露出了心不在焉之态。

夙無厭會意,站起身道:“好了,我們該回魔界了,不要打擾妖皇的好日子。”

百裏绮心卻不想走:“再坐會兒嘛。”

夙無厭看了看孔嫀,又看向墨隐瀾,道:“行了,走吧。妖皇急着圓房,你看不出來嗎?”

墨隐瀾朝他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孔嫀低垂着頭,臉快要燒起來,心裏痛罵夙無厭的無恥。

——

終于送走兩尊瘟神,為避人耳目,等小妖侍奉孔嫀更衣浴洗後,墨隐瀾命她們離開了一念遙方。

孔嫀獨自坐在房間,望着桌上的珠燈發呆。這一整天,她都恍在夢裏。她實在是想念玹琏。

昨天突聞千莳之事,急得心亂,今日她才慢慢意識到,這個消息是否會傳到他那裏,會不會令他有所誤解。

只是,他到哪裏去了,為何還不來找她?

墨隐瀾走進屋來,坐在她身旁。

今日情境下,孔嫀與墨隐瀾單獨相處,心中總有些不安。

墨隐瀾伸手覆上孔嫀放在桌上的手,孔嫀身體一滞,他握得有些緊,然而她仍是将手抽了回來。

他陪着她長大,在她很小的時候,他就牽着她的手,她早就習以為常。因此,她這個抗拒的動作,讓兩個人都愣了愣神。

屋內的空氣似乎要凝凍了起來。

“隐瀾哥哥。”孔嫀叫他。

沒有忽略孔嫀聲音裏的一絲懼意,墨隐瀾眸底幽暗,擡手将她滑落的發縷別到耳後,又撫了撫她的頭頂。

這個摸頭的動作,讓孔嫀一下又找回安心的感覺。

他還是他的隐瀾哥哥。

墨隐瀾站起身:“嫀嫀,我去祈叔那邊一趟,晚些回來,你不用等我。”

孔嫀懸着的心慢慢放下,道:“好。”

——

天後的無峤宮裏,劇烈的煞風在殿中肆虐,雪白的輕紗垂簾翻滾如浪。

玹琏一身白衫,周身黑霧缭繞,原本皎潔的面容幻象隐隐,猶如惡魔返生,欲将脫體而出。

他渾身的經脈暴沖,身體經歷着急劇的變化,又緩慢地歸于平靜。

若是玹琏的師尊白徹在世,定然要贊一聲:“吾徒天縱之才。”

須知魔神歷來由周天大衍陣封鎖,再置于少帝丹田。

玹琏卻通過逆轉陣法,不斷刺激魔神,魔神稍有擡頭跡象,便釋放仙元對其進行消耗,到現在,他已能熟練地進行攝奪,借助此法修煉。只不過,逆水行舟,自然兇險非常。

這些天來,魔神果然趁着玹琏元神虛弱,多次發難。天後助他壓制了幾次,已然受傷,幸而在絕境之下,反而逼得他心神頓悟,将此法煉成。

煞風消失,玹琏平靜的臉上也有絲難掩的動容。

以往都是他被魔神吞噬仙元,現在則反了過來,他也可以慢慢蠶食魔神。令魔神的威能越來越少,越來越少,直至完全消弭。

那樣,他終于可以不必害怕會留下孔嫀孤單一人。玹琏腦中浮現出一雙強忍淚水的杏眸……

玹琏不敢再多想,逆行的經脈有個回複的過程,方才使用的仙力又太多,仙息尚不穩定,需得平心調息才行。

“師弟,師弟,你快出來!”

“快出來呀,師弟!”

“師弟,你聽見了嗎?我有事要告訴你。”

軒轅辰绾一聲聲地不停,她從下午喊到了天黑,聲音尖銳而焦急,守在殿外不願離去。

看到玹琏終于打開了門,軒轅辰绾立即得意道:“師弟,我是特意來告訴你一件事,你猜猜,妖界發生了何事?”

玹琏哪裏會陪她玩猜謎游戲,見她不明言,兀自轉身。

“你別走!”軒轅辰绾忙去拉他,不再繞彎子:“你一定還不知道。孔嫀果然沒将你當成一回事,她呀,這樣快就嫁給墨隐瀾了。”

過了片刻玹琏才回過身,他看着軒轅辰绾。

她就怕他聽得不清楚,更怕他不相信,急忙與他詳細說:“我說孔嫀和墨隐瀾今天午時成親了。聽說妖界的重要人物一齊到場慶賀,場面可是熱鬧得很,想來現下這時辰,兩個人應該是在洞房花燭夜吧。”

軒轅辰绾興高采烈:“我早就說過她跟墨隐瀾不清不楚,你還不信。師弟,你可要記得,下一回再見面,我們就不能再叫別人靈绛峰主,要稱人家為妖後了。”

她目不轉睛看着玹琏,想看到他對孔嫀那水性的女人露出鄙夷,可是,她萬沒有料到的是,下一瞬,玹琏竟生生吐出一口血來。

軒轅辰绾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

原來玹琏那張臉在露出魂不守舍的神情時,是這樣動人心弦而又刺人心目。

她這才知道,自己今晚的行為有多麽愚蠢。她為何要特意趕來告訴他這些,她根本就是在自取其辱,是在傷她自己。

軒轅辰绾呆了許久,才痛心道:“你……就那樣喜歡孔嫀嗎?”

玹琏沒有說一句話,轉身往殿內走去,他走得有些慢,足夠時間讓那道背影在軒轅辰绾湧起的淚水中模糊。

——

墨隐瀾果然有辦法,很快就找了個借口,帶着孔嫀登門魔界,拜訪二位魔君。

在出發之前,墨隐瀾已給孔嫀畫了魔界地圖,圖上标注了魅殿與戮殿的位置與路徑,要孔嫀牢記在心。又給了孔嫀一只調教好的幼小妖貓,還有一枚專破結界的金符,耐心教她金符用法。

孔嫀摸着懷裏貓咪的背:“隐瀾哥哥,放心吧,我現在就算對上百裏绮心,她也不可能一招敗我,何況是別的魔将。”

墨隐瀾點頭。雖知看在他的面子上,魔界也不可能把孔嫀怎樣,但該叮囑的還是得叮囑。

“你記住,一定要先确認千莳神智清醒,沒有變成魔傀,再帶她從我畫給你的線路離開。祈叔和墨臨意會在魔界外接應你。若發現周圍有異況,不要急于今日救人,我們再尋機會。”

“嗯,我知道。”孔嫀明白,他們要去的魔界老巢,危機重重,稍一個不慎,就會連累隐瀾哥哥和祈叔他們。

魔界依舊在魅殿接待了墨隐瀾和孔嫀。

墨隐瀾與夙無厭、百裏绮心三人有事要商議,孔嫀身為妖後,雖受禮遇,鑒于她從前的身份,卻不被允許參與妖魔兩界的最高密議。

這在墨隐瀾意料之內,更是孔嫀求之不得的。

……

孔嫀獨自坐在花廳,逗弄自己的貓咪。

那白貓兒卻突然跳出她懷抱,朝殿外蹿出去,孔嫀立即起身追去:“小白!小白!你去哪裏。”

殿外一名魔将立即領着兩名魔兵上前:“妖後,我們幫你捉吧。”

“不用,小白很怕生人。你們不要吓到它。”

孔嫀細聲細氣道,她面相本就顯小,再這樣刻意柔柔弱弱說話,那魔将真有種自己太魁壯,會吓到妖後和妖後的貓之感覺。

孔嫀說完就要親自去找貓。

那魔将就要跟去,孔嫀又回頭道:“你不要跟着我,我找到我的貓兒就回來等妖皇。”

想到妖皇乃是兩位魔君的貴賓,也不好對妖後失禮。那魔将便停在了原處。“妖後請。”

孔嫀一路走,一路喊:“小白,小白——”

按照墨隐瀾給貓妖的指令,貓妖會一直跑到戮殿。孔嫀心中急切,腳步也越來越快。

前面就是戮殿了,孔嫀心裏一喜。

然而很快地,孔嫀卻停下了腳步,前方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手裏拎着自己的白貓。

那女子翹着嘴角:“妖後?你在找它?”

孔嫀變了臉色:“玉熾,你竟背叛了紫上闕,投靠魔界?”

“呵呵。你有什麽資格說我?你自己不是做了同樣的事?妖後?”

孔嫀無從反駁,也不能反駁。她必須以妖後的身份,才能進入着羅陰城。

玉熾道:“說起來,你比我還要不堪。紫上闕對不起我,我才離開紫上闕。而你,帝尊待你不薄,流汐他們個個對你厚愛,你居然還是背叛了他們。靈绛,當初我還真沒看出來呢,不像個薄情寡義的呀。”

孔嫀注意到玉熾居然還對玹琏敬稱為帝尊,心下有幾分詫異。但既然沒有立場指責玉熾,孔嫀就不再浪費時間與她糾纏,道:“把我的貓兒還給我。”

“好啊,你自己來拿吧。”

孔嫀走向玉熾途中,那白貓卻一聲慘呼,如布偶再不動彈。玉熾将掌力貫入貓妖身體,深深的指尖幾乎要掐斷它的脖子。

孔嫀一驚:“你做什麽?!”

玉熾将那小貓随意一抛,孔嫀立即上前接住,也來了氣:“玉熾,你有什麽就朝我來,朝一只貓撒什麽氣?”

那貓妖本就靈智未全,法力低微,在孔嫀手心裏痛苦地蠕動。

玉熾冷哼道:“我哪裏敢啊。你可是妖後。對不住啊,我不知它是妖後的貓兒,失手傷了它,畢竟魔宮不是這些下賤玩意兒可以随便進的,啊——”玉熾突然驚叫。她一摸自己的脖子,竟多出數道血口。

孔嫀道:“對不住了,我這貓兒脾氣不好,不小心抓傷了你。”

玉熾脖子上那傷口,可不是就如同貓抓出來的,可玉熾清楚,分明就是孔嫀霍然出手,不知用什麽法器傷的。

玉熾臉色一厲:“你修為竟進步這樣快。”不過,她的确不敢明目張膽對孔嫀動手,墨隐瀾的名聲,可不止在天界流傳,在魔界也一樣。

玉熾呵呵笑道:“靈绛,你不要得意,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對我跪地求饒!”

孔嫀奇道:“玉熾,我曾被你丢下極火陣,若非運氣不錯,早就不存在這世界,這樣還不夠抵消你心中的恨意嗎?峰主的位置,對你而言就這樣重要?重要到你抛棄信念,殺害同門?”

“不錯,我就是恨透了你。你不會明白成為峰主之于我的意義。既然你對峰主之位棄之如履,這般輕易就離開紫上闕做了你的妖後,你當初為什麽和我争?是你,是你毀了我最重要的心願。因為你,我再也不能正大光明地接近他。不報此仇,我玉熾誓不為人。”

孔嫀覺得她簡直不可理喻,又醒悟了一絲別的:“接近誰……?”她皺着眉:“……帝尊?”

玉熾原就是激怒下說漏了嘴,自然不會再回答。

孔嫀沉默下來,她還要救千莳,不能再同玉熾耽擱時間,必須把她甩開。

她搖頭道:“随你吧。我只惋惜,煊姑那樣好,卻養出你這樣的人。”

聽孔嫀提到煊輕,玉熾惡狠狠盯着她:“不要跟我提煊姑!”

孔嫀已抱着貓兒轉身離開,玉熾追了幾步,孔嫀披上匿息鬥篷,身影閃動,藏在了暗處。

待玉熾終于離開,孔嫀立即又朝戮殿回去。

許是因夙無厭孤僻,戮殿前把守和往來的人很少,約莫是夙無厭的心腹。

孔嫀取出從前流汐給她的幻香,放倒戮殿前的兩名侍衛,沖進去挨間地找,很快見到要找的人影。

千莳正坐在桌前,手裏捏着一冊書。

孔嫀站在門外,拍着泡泡一樣的透明光壁:“師姐!”夙無厭果然将師姐困着。

千莳驚訝起身,放下書來到孔嫀面前。

“小師妹,你怎會在這裏?”

看到千莳清明的眼神,一如既往的陳定語調,孔嫀确認師姐并沒有被夙無厭魔化。

“隐瀾哥哥幫我進來的。”

孔嫀說着取出金符,貼在手心,按在結界光壁上:“來,師姐,用你的手貼着我的手掌。”

千莳見孔嫀欲圖破壞結界,搖頭道:“靈绛,別廢力氣了,你打不開的。”

孔嫀急道:“師姐快配合我,隐瀾哥哥既給了這個,就一定有用。

千莳依她所言,兩人手心相貼,過了會兒,結界毫無反應,千莳擔心孔嫀被人發現,就想撤手:“靈绛,你快走吧,不要驚動了夙無厭。”又特意囑咐:“你出去後,不要告訴帝尊我在魔界。我暫時還算安全,帝尊近來功體有異,我不想讓他涉險救我。”

孔嫀動作一頓:“帝尊功體有異?”

“嗯,帝尊始終有暗傷反複,也不知是何原因,近兩年更是加劇。”

孔嫀心裏煩躁,她定定神:“師姐,你放心,即便帝尊不在,我也會把你帶出去。魔界絕不能久留。”

孔嫀話剛落,已憑借金符,在結界上劃出一道縫隙。

她喜道:“打開了!師姐快出來。”

千莳點頭,正要有所動作,外面突然響起百裏绮心的聲音:“喲,我們的魔将竟在自家遭了暗算。”接着,又有數個聲音。似乎是魔将在百裏绮心的法力下蘇醒。

千莳:“不好,夙無厭回來了。”她立即退回結界中。

兩人的手掌一分開,結界的縫隙立即重新合攏。

孔嫀收回手中金符,頭皮發麻,她略思索後,裝作才發現千莳的樣子,提高聲音激動道:“師姐,你怎會在這裏?”

衆人已進到了屋內,看着隔着結界的師姐妹二人,夙無厭沉着臉,玉熾在角落裏面帶微笑,百裏绮心眼裏則閃爍着冷毒的光芒,道:“妖皇,妖後這是……”

墨隐瀾語帶薄責:“嫀嫀,你怎的如此不知禮數,我們來魔界做客,你卻擅闖戮君寝殿。”

孔嫀會意,道:“我并不知此處是戮君寝殿!是我的貓兒先跑進來,我追着它到此,竟發現了我師姐。”

百裏绮心:“哦,就這樣巧,剛好到了戮殿?”

孔嫀語氣不善:“就是這樣巧,你不信我也沒辦法。”孔嫀素來讨厭百裏绮心,這時若改變态度,倒顯得心虛。

“那你為何用幻香迷我魔界侍衛?”

“我怕他們傷了貓啊,方才你們的人就無故傷我的貓。”孔嫀意有所指地看向玉熾。

百裏绮心不再發問。

墨隐瀾搖搖頭,似有無奈:“兩位魔君勿怒。孔嫀自小被我慣壞,今日無心犯禁,由我代她賠個不是。”

墨隐瀾是什麽樣的人?夙無厭與百裏绮心很清楚。這是個随心所欲,百無禁忌之人。即便是在天上天,也是傲慢無禮。今日卻因孔嫀的任性,低聲致歉。墨隐瀾的意思也很明白,因他是個不守規矩的人,這自小被慣壞的孔嫀,自然也是個不守規矩的人。若是魔界還要繼續與妖界合作,那就不能拿孔嫀如何。

百裏绮心:“妖皇這就見外了。嫀嫀既是無心之失,我們又怎會斤斤計較。”

孔嫀卻沒有了事的意思:“我的确不該誤入戮君房間,但我師姐是怎麽回事,她怎會在這裏?”

墨隐瀾微微沉聲:“嫀嫀,千莳是天界的人。我們成親時,你不是說了要與紫上闕一刀兩斷?好了,不要再管他們的事,過來。”

“可是我師姐?”孔嫀作猶疑狀。

千莳亦有些冷淡:“靈绛,我沒有想到,你竟然做了妖後,還與魔界來往,你将你紫上闕峰主的身份置于何地?我當不起你的師姐之稱,你走吧。”

“師姐!我……”孔嫀看向對方。

千莳卻已別開臉,回到先前的桌前坐下,不再理會孔嫀,更是避開了來自百裏绮心的窺探。

孔嫀找到千莳,到底是有所預謀,還是真只是巧合?百裏绮心善于讀心,從墨隐瀾那裏得不到答案,當然只有從孔嫀和千莳入手。

孔嫀悻悻回到墨隐瀾身邊。墨隐瀾輕拍她的背,示意她不必介懷千莳的話。

百裏绮心笑道:“嫀嫀,既然你師姐并不想認你,你何必自讨沒趣?”

孔嫀不作聲。

夙無厭道:“既然是場誤會,那妖皇帶上妖後走吧。”

墨隐瀾看夙無厭,在他原先的設想中,最難說話的應是夙無厭。既然他也輕輕帶過,墨隐瀾自是樂見,道:“嫀嫀,我們走”。

百裏绮心道:“妖皇,我送你。”說着跟随對方而去。

無需夙無厭發話,其餘人等就退下了。

殿裏瞬間只剩下夙無厭與千莳兩人。

千莳握着書的手緊了緊。

夙無厭注視着千莳,這個呼風喚雨的魔君竟有幾分無措:“你不要害怕,我就是來看看你。”

他想了想,又道:“你若覺得無聊。我可以同意妖後經常來看你。”

千莳終于看了夙無厭一眼:“我與她恩義兩斷,不需要她看我。”又道:“你能否将結界擴大些,我有時想在前廳後院走走,總是憋在一間屋裏很難受。”

千莳還是第一次同他說這樣多話,夙無厭微怔:“好。”

夙無厭依千莳之言擴了結界,讓她可以在整個戮殿活動。

——

回到一念遙方,孔嫀道:“隐瀾哥哥,你們這樣快過來,是不是玉熾告了密?”

墨隐瀾:“沒錯。我觀玉熾其人,所圖極大,你要提防着她。”

“唉,我就知道她要壞事。”孔嫀又道:“我看從你進魔界到離開,都是百裏绮心親自監視着,看來魔界也并不信任你。”

墨隐瀾不料孔嫀還能注意到這一層,道:“那是自然,我與他們本就是利益交換,都相互防備。若是天界敗亡,魔界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我。”

“那你為何還幫魔界?”

“誰說我在幫魔界?我現在不是在幫你救千莳?”墨隐瀾笑着道:“放心,你都能考慮的,我自然早想到了。”

“……”孔嫀沉默,這種關心對方,還要被對方打擊的感覺,真是一言難盡。

墨隐瀾又道:“今天雖沒能帶走千莳,也并非沒有收獲。至少确認千莳近段時間內都是安全的。”

“為何這樣說?”

“從夙無厭的言行不難看出。”

孔嫀回想了下,夙無厭當時似乎只說了一句話,這能看出什麽?她道:“可一天不救出師姐,我就一天不能安心。”

墨隐瀾道:“你耐心等幾天,夙無厭應該會主動邀請你去魔界。”

“真的?”孔嫀吃驚。

“嗯。”墨隐瀾點頭。

孔嫀也清楚,若墨隐瀾頻繁地提出去魔界,魔界定會發現異常:“那隐瀾哥哥,你忙去吧,我去看看我爹。”說着,她便去往了墨隐瀾特地找來安置孔雀族的隐秘處。

玹琏到妖界的時候,整個一念遙方空闊無人。紅綢彩挂已經取下,只門窗上仍舊貼着囍字,如血一般鮮豔灼目。

他站在庭院裏,盯着囍字太久,令他眼底也似浸出些冷沉的血色來。

重峨接到天後傳信,立即趕來妖界接應帝尊,見對方沉默靜立,也就侯在不遠處。

玹琏正要給孔嫀去一道信符,卻有腳步聲在他身後響起。

“帝尊看夠了麽?看夠了就不要一直杵在別人的家裏。”

墨隐瀾站定在他身旁。

玹琏看向他:“孔嫀呢?”

“你是以什麽身份問?少帝還是玹琏?抱歉,我不喜別的男人打聽她的下落。”

此言一出,周遭是逼仄的沉默。

玹琏捏緊了指節,緩慢道:“墨隐瀾,你覺得,我對你的容忍沒有限度?”

“彼此彼此。若你忍不下去,現在就可動手。”

兩個人無聲對峙片刻。玹琏道:“我再問你一次,孔嫀在哪裏?”

墨隐瀾寸步不讓:“那我也再說一遍,她的事,以後不用你勞神。”他突然譏諷道:“在她曾經愛你,你卻玩弄她的時候,就已經失去擁有她的資格。”

玹琏蹙起的眉心隐着殺意:“你說什麽。”

墨隐瀾冷笑:“我說錯了?孔嫀是女孩兒,你一個男人摟她抱她,占盡便宜又不願負責,封印記憶就了事,這不是玩弄是什麽?也是,那時的孔嫀不過一介小仙,在你這般天尊大能看來,可不就是想怎樣就怎樣?”

重峨臉色頓時變了,他很清楚,帝尊待人雖冷淡,但這樣冰冷得肅殺的樣子,卻是從未見過的。墨隐瀾究竟說了什麽?

墨隐瀾繼續笑:“孔嫀心中高潔不可渎的帝尊,原來是個曾經負情抛棄她的男人。玹琏,你想好對她解釋的理由了嗎?”

“既然那時決定放棄,就不要因她再次出現而動搖。這不像你。” 墨隐瀾收起笑容,面沉如水,離開一念遙方。

見玹琏氣息如張滿的弓弦,重峨皺着眉。靈绛嫁給墨隐瀾,成為妖後之事他已知曉。帝尊對小師妹是何種心意,別人不知道,他卻很清楚。這裏面的糾葛,非是他可以探究,卻又不得不顧慮。

他略思索,上前道:“帝尊,我有一事禀報,千莳失蹤已有數日。”

玹琏看向他:“怎麽回事?”

重峨遂将來去說了一遍。

玹琏:“去人界她失蹤的地方看看。”

重峨道:“是。”

玹琏遂同重峨離去。

——

過了兩天,孔嫀也沒等到夙無厭邀她去魔界的消息。

她坐在庭院的石桌前,見墨臨意在院角看自己,道:“墨臨意,你過來坐啊,隐瀾哥哥又不在,站那麽遠做什麽?”

墨臨意不動。孔嫀又道:“過來呀。”她想對墨臨意好點兒,畢竟她是墨隐瀾身邊為數不多的真心之人。

墨臨意慢慢過來坐下了。

反正也閑着,孔嫀問了她想問很久的問題:“你為什麽總戴着面具?能不能給我看看你的樣子?”

孔嫀問得無心,墨臨意卻如臨大敵,立即站起:“不能!”

“不能就不能,你激動什麽?我只是覺得總對着一張面具,挺不習慣。”

墨臨意沉默看着她。

孔嫀去拉她:“好了,我不看就是。我們聊點別的。”

墨臨意正點頭,一道流光閃現,孔嫀立即抓過來:“是我流汐師姐給我的信。”

墨臨意見孔嫀看完信符後,嘴角完全地垮下去,臉上既委屈又怔愣,她問:“你怎麽了?”

“沒什麽。”孔嫀化掉信符,極力壓制心裏的失望。信上說,帝尊已回了紫上闕。

她出了會兒神,道:“墨臨意,我要到紫上闕一趟,很快就回來。魔界若有消息傳來,你立即通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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