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我鈞天奏/第 41 章 鴻傾飲血

一日後,魔界進攻天界。

戮君夙無厭率領魔界大軍,壓境諸虛天。

魅君百裏绮心另率一支隊伍,殺上昆侖天。

噬魂獸和一群兇狠的魔獸,在天上天的北大門亂蹿,見人就撕咬。

同時,墨隐瀾率妖界精銳,奇襲太微天。

不動則已,一動則是四處軍情齊發。

天上天原本準備的援軍不得不舍遠保近,一部分留天上天北門防守,一部分疾行向太微天。

妖界從前在天界與魔界之間游走,此番與魔界合攻天界,才算正式宣告與魔界結盟。

在昆侖天中,龍族與魔軍本相持不下,豈料,那原在天上天北門肆虐的噬魂獸,竟只是在北門虛晃一槍,奔往了昆侖天。

噬魂獸的到來,立即打破了雙方的平衡。

昆侖天在百裏绮心和噬魂獸聯手進攻面前,很快潰不成軍。

龍王受傷後一直以本體養元。孔嫀遠遠看見一頭矯勁白龍正與噬魂獸在半空搏鬥,立即眼睛一亮,加快速度飛去。

然而,孔嫀下一刻已驚恐看着前方,大喊道:“雪霁姑姑——”

不過轉瞬間,噬魂獸已咬斷了雪霁的脖子,尖牙滴着血,咀嚼龍骨的聲音喀喀作響,聽起來恐怖又怪異。咬死了雪霁後,噬魂獸吸出龍丹,一口吞吃入腹,又咬撕下一塊龍肉,邊食用便拿眼睛睥孔嫀等人。

百裏绮心大笑:“白龍的龍身最是滋養,龍丹大補。獸王慢用。”

親眼目睹這殘忍一幕,孔嫀瞳心張大,全身都在發抖,她憤怒取出墜星戟,疾沖向噬魂獸。

“小心!”流汐趕緊追上,跟着出招。

噬魂獸甩開嘴裏半截龍身,眼神極為猙獰,它朝流汐噴出黑色光柱,又正面迎上孔嫀,一爪拍向她天靈。

孔嫀閃身避開,抖動手腕,戟尖倏然噴出一大篷真火,将噬魂獸的皮肉燒焦大片。

噬魂獸銅皮鐵骨,堅硬無匹,它沒想到自己會在一個小丫頭手裏受傷,勃然大怒,龇牙朝孔嫀撲去。

孔嫀與流汐一左一右,齊攻噬魂獸。奈何噬魂獸實在太強,也只有勉力招架。

噬魂獸歷來不喜歡立即殺死食物,準備如同對待雪霁般,将她二人折磨後再殺死。

它惱怒孔嫀傷了它的皮肉,又發現她特別緊張流汐,便時不時重撓流汐一下,果然引來孔嫀心痛憤怒,愈發兇猛地釋放鳳凰真火。

百裏绮心這時高聲道:“獸王,不要再逗這些小卒子了。趕緊去辦正事!這裏交給我就好。”

噬魂獸聽從了百裏绮心的建議,巨爪揮出飓風擊向孔嫀二人,扭頭潛入海水,不再理會岸上厮殺。

趕至昆侖天的墨隐瀾一左一右拎住了飛退的孔嫀和流汐。

龍族族老洞察出魔界企圖,激動之下噴出一口鮮血:“不好!快阻止這魔獸進入裂素海!”

然而,噬魂獸速度極快,瞬間已下潛數百丈,連影子都見不着了。

很快,沸騰的海水沖天而起,浪頭一丈一丈拔高,帶着噬魂獸腥膻的魔氣,轉眼之間,就如夜幕般遮擋了整個天際。

所有人的視線,都被這巨浪遮住!

除了百裏绮心早就知曉內情,包括衆魔将在內的所有人都是一驚。

孔嫀愕然:“隐瀾哥哥,這天海,怎麽好像要倒流出來的感覺?”

墨隐瀾沉聲回答:“不是好像,海水已經在倒湧了。”

“發生了何事?為什麽會這樣?”

“是噬魂獸,它下到裂素海的最底,破掉結界催發了海眼。裂素海的海水很快就會倒灌昆侖天,流向人間。”這才是魔界本次進攻天界的首要目的,倒是他大意了。

孔嫀憂心問:“那豈不是會造成人界水患?”

孔嫀到今天才明白,雪霁姑姑一生不離開裂素海,正是為了鎮守天海海眼。

但是,那高牆般的水瀑卻未立即撲向衆人,而是就這樣靜止在了半空。

龍族族老號令尚存的龍族道:“我龍族子孫聽令,開龍魂陣,控制海水。”

流汐也道:“羽峰弟子,全力協助龍族擋禦海水。”

墨隐瀾捉住孔嫀手臂:“嫀嫀,跟我走。”

孔嫀道:“隐瀾哥哥,我不能丢下我師姐他們。”接着向徵峰弟子施令道:“保護羽峰和龍族!”

墨隐瀾沉默。

海眼已受到激發,龍族與羽峰之法不過是治标,根本無法阻擋這整個天海的倒湧勢頭。果然,海水只被控制了少頃,又有繼續反撲的跡象。

龍族與羽峰衆人繼續輸入法力,水牆才矮下去一截。

墨隐瀾這時已有所動作,叫人顫栗的威壓從他身上蔓延而出,直覆整片天海,高高湧起的水浪盡數凝固靜止,化作一堵瑩白剔透的堅冰之牆,在陽光下閃爍着刺目的寒光。

墨隐瀾竟将整片天海凝凍成冰,可是要維持這樣廣闊的一片冰海,得需要多少法力源源不斷地彙入?即使是鲲鵬再善于禦水,也不可能長久辦到。

百裏绮心難以置信地大吼:“妖皇,你這是在做什麽?我們謀劃了這樣久,就因為孔嫀,值得嗎?”她又咬咬牙道:“只要你從此別管孔嫀死活,待我成為魔神,我願與你共享天下!”

墨隐瀾冷淡看她一眼。雖一句話未說,那眼神卻寫得明明白白,他不稀罕。

百裏绮心氣極反笑:“墨隐瀾,我看你遲早得被孔嫀害死!”

墨隐瀾又道:“嫀嫀,現在無人能輕易下降到海底,就算下去了,也未必能重新将結界修複。我如今分身乏術,只能做其中一樣。”

孔嫀點頭:“我知道。”

海眼中心處,必然是風暴般的情形。墨隐瀾願意幫忙暫控海水,孔嫀已很感激了。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噬魂獸卻沖破了堅冰,搖頭擺尾出現在岸上。

天界衆人都暗道不好。

噬魂獸發現是墨隐瀾壞他的好事,頓時大怒,情勢一下又變得兇險。

墨隐瀾的真元都用在了冰海上,孔嫀攔在墨隐瀾身前,周身氣流鼓蕩,即有火焰遮天,驚雷匝地,形成一道火幕,居然将噬魂獸的萬鈞之力抵擋住了。

噬魂獸将強盛的魔元凝聚于爪,重重拍穿火幕,再次撲來。

這時一團流光猶如炸裂的星辰,直接劈向噬魂獸的頭頂。噬魂獸被炸得嗷嗷直叫,立即退避開數丈。

有一人飛袂如雲,現身于衆人之前。

“是帝尊!”許多人都驚喜的叫了出來。

百裏绮心一愣,卻也不是太懼怕,少帝再強,海眼之危還未解決,對方怎樣也顧不上她。

她最是貪戀男色,見着美男皆要調戲一番才舒坦,一見玹琏這等絕色,哪有不心動的,啧聲道:“帝尊這是生來專程禍害女子的麽。還不如本君做件好事,幫衆位姐妹收下算了。”

墨隐瀾好歹還要睥她,誰知這玹琏竟連眼風也不分她一絲,百裏绮心面色一僵。倒是孔嫀,狠狠瞪了瞪她。

玹琏的現身,令衆仙放下心來,更令噬魂獸也瞬間安靜。

噬魂獸是魔神的本命獸,因有生死契約相連,它自然能感受魔神的存在。從前魔神被禁锢在天界神臺,噬魂獸就拼命想要毀了神臺,迎出主人。

以前相隔太遠,它無法感應到,可如今就在眼前,它哪還不知魔神在哪裏。它恨不得撕了玹琏,立即就放魔神出世。

噬魂獸暴躁起來,俯低身體發出嘶啞而兇狠的低吼,它想沖向玹琏,在它渾噩的記憶中,它似是在哪裏見過玹琏,對此人有種本能的懼怕。

百裏绮心看了看反常的噬魂獸,若有所思。

玹琏也在打量噬魂獸,他額心的法印紅光一閃,鴻傾劍已握在手中。

既然要用劍,那就代表,他決意速戰速決。

這個時候,噬魂獸也不再有任何猶疑,對魔神的忠誠,令它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将殺死眼前這個人,挖開他的丹田,迎接魔神再臨世間。這個念頭,讓噬魂獸興奮得顫抖起來。

玹琏第一次朝着敵人出劍,與在紫上闕指點同伴時截然不同,孔嫀總算知道,離钲那一身的戰意是從何處傳承而來。

帝尊平時縱然清冷,卻也不失溫和。哪怕是在以兆孤琴為武器時,也是閑适沖淡的。而一旦當他握起劍時,整個人竟是戰意煊赫,殺氣驚人。

玹琏劍尖一劃,現出霁月半輪,劍風若天幕垂落流轉,與噬魂獸掀起的風暴相撞。

兩股力量交接時,發出山崩般的轟然巨響。

噬魂獸身型雖巨,速度卻極快,恍如魑魅,萬千殘影中,有疾風襲向玹琏的前額。

然而,玹琏更快,雪袖一揚,劍光起轉,噬魂獸便發出厲叫,若非它閃躲得快,險些被剁掉爪子。饒是如此,也有深可見骨的傷痕留在了它的爪臂。

戰場很快從海岸變至冰海,無論是玹琏的劍氣,還是噬魂獸的魔罡,每一道落在冰海,都現出一個巨洞深淵。衆人只覺得,哪怕僅僅被那飓風掃到,都可能直接被碾成齑粉。

噬魂獸紅鬃倒豎,眼欲噴火,愈發憤怒癫狂,次次進攻都挾帶山崩地裂的威勢,相形之下,它先前的打鬥簡直如同玩鬧。

玹琏亦是攻勢淩厲,身影若風流雪跹,激射的劍罡,帶出長绫似的白痕,如飛舞的天河銀川,将噬魂獸越絞越緊。

噬魂獸身上的魔氣消減,而玹琏卻似一束奪目的劍光,越來越盛。

噬魂獸已被玹琏的威壓控制,無法動彈分毫。它沒有想到,在神跡已消亡後的許久,還有人能這樣快就逼迫它至此。

空中的氣流急劇翻滾,電光火石之間,鴻傾劍化出巨劍虛影,以勢不可擋之勢朝前而去,那仿佛精鐵所鑄的噬魂獸,在一聲悶雷般的爆破聲中,頸項血綻漫天,破出一個大洞,那是它命脈所在,連哀嚎都沒有來得及發出,就已成為祭劍品。

這就是天尊真正的力量嗎?一朝威臨,世所蝼蟻。

百裏绮心吓得心膽俱裂,哪裏還有先前的調笑,顧不上噬魂獸,大喊道:“撤兵!快走!”說着化作一縷青煙,率先離開。

玹琏又是一道劍風劃落,絞碎噬魂獸逃逸而出的魔魂。噬魂獸歪着搖搖欲墜的頭顱,從半空落下,在冰海上砸起一片裂冰碎屑。

天界衆人歡欣鼓舞,魔人從此對少帝之名聞風喪膽。

墨隐瀾見玹琏已收拾完噬魂獸,正準備撂下擔子,讓他來維持冰海,然而,下一瞬,對方的身影已隐入冰層。

“……”墨隐瀾差點罵人。

玹琏一定是故意的,知道他沒找到下家,就還得繼續頂着。

墨隐瀾轉頭看了看孔嫀,孔嫀眨巴着大眼睛,一臉讨好,惟恐他甩手不幹。

墨隐瀾眼角抽了抽,他忍……

——

玹琏尚在修補海眼,天後率領一衆天将,來到了裂素海。

見到這些人,墨隐瀾立即撤了手,道:“嫀嫀,我們走。”

天上天衆多水系仙者趕緊結凝冰印,維持冰海。

天後卻是道:“吾兒隐瀾。”

墨隐瀾動作一滞,雖然天後布下了結界,但那個抛棄他與他父親的女人,居然這樣堂而皇之地稱呼他。

天後道:“你的使命重大,希望你能夠始終牢記。”他在太微天殺戮衆多,但也阻止了天海倒流,心思莫測。

墨隐瀾:“……牢記使命?”

“我相信你父親定給你留下了遺言。鲲鵬叛出天界,前往妖界,勝,則為天界掃平妖界之患,并假意與魔界結盟,作天界對抗魔界之內應,深入魔界打探萬魔之種的存在。敗,則轟轟烈烈戰死。”

敗,則轟轟烈烈戰死。

墨隐瀾諷刺的笑容下藏着不易察覺的傷痛:“所以,尊貴的天後,你就是報着讓你情人和你兒子戰死的準備和決心,送他們前去妖界?”

他并非是要答案,緊接着道:“既然鲲鵬族進入妖界是你們一手謀劃,那麽孔雀族呢?天帝既知孔雀族無罪,為何還要以勾結鲲鵬之名,要讓孔嫀遭受搜魂的痛苦?”

天後:“那是祝綏向陛下進言,做戲做足,九尾天狐族生性多疑,不會輕信鲲鵬這樣強大的投誠者,可用遷怒孔雀族之法,徹底打消九尾天狐的防心,從而利于鲲鵬族起事。陛下本也只是想做做樣子,祝綏卻假借這天威,命星君先殺幾個孔雀族人立威,以震懾孔雀王。”

她繼續道:“誰知孔雀族果真桀骜不馴,又因不知其中隐情,對前去抓捕的天将痛下殺手不說,到了真華殿竟當着陛下的面殺戮天官,如此不将陛下天威放在眼中,陛下才真的發怒了。”

墨隐瀾看一眼結界外的孔嫀:“所以,孔雀族的犧牲和抗争就是一場笑話。”

“他們不全無辜。巫族昨日已受天啓,孔雀一族中,有一人似有魔神之兆。不久之前,孔尋趁亂殺了祝綏天妃,還抓走了你的妹妹辰绾,我必須帶走孔嫀,以防孔尋做出更激烈之事。”

天後絕非他以往面對過的任何一個對手,墨隐瀾默然不語從法域中取出自己的忏往劍。

天後:“你竟将劍指着我?我是你的母親!”

“母親?”墨隐瀾譏道:“我沒有母親。生而不養,只将孩子當作棋子之人,莫亵渎母親這兩個字。可悲的墨東殷,明知你在利用他,還為你犧牲了所有。”

天後沉聲道:“你怎能這樣說你的父親,你說他可悲,你不一樣?”

迎着墨隐瀾陡然陰戾的目光,天後道:“有其父則有其子。你不是也明知孔嫀愛的另有其人,偏偏還什麽都可以為她做。”

墨隐瀾笑了:“那怎麽一樣。孔嫀從來未利用過我,即使不是男女情愛,她對我也是真心。”

天後無法,長嘆口氣,她不可能為了軒轅辰绾損了墨隐瀾。

然而待天後離去,墨隐瀾蹙了蹙眉,面露些許痛楚之色,孔嫀連忙扶住他晃了一下的身形:“你怎麽了?隐瀾哥哥。”

孔嫀扶着失去知覺的墨隐瀾半跪在地,将他緩緩平放在地面。流汐也趕過來幫她。

墨隐瀾的臉蒼白得可怕,孔嫀與流汐不斷為他渡入內元,對方卻依舊冰涼得仿佛沒有人氣。

最初,孔嫀以為墨隐瀾是內元消耗過度,然而過了兩日,他依舊無甚好轉,她才意識到問題嚴重。

滿心焦急時,終于等到修複好海眼的玹琏。

孔嫀忙道:“帝尊,你快來看看。”

玹琏扶着墨隐瀾的手腕,道:“他中毒了。”随即将對方經脈暫時封鎖,令其進入假死狀态,以免毒素進一步擴散。

“中毒?”

“嗯。魔毒。”

孔嫀回想片刻,墨隐瀾似乎并未受過傷:“難道是他與魔人接觸的過程中,不小心染上了。”

“有可能,有些魔毒嗅之即中,極為詭異隐蔽。”

“帝尊能解麽?”

玹琏道:“魔界滋生的毒物極多,千奇百怪,有些聞所未聞,若再提純出數種毒物精髓,加以調合,更是世所難解。”比如地母所中的“餘生醉”,就是神界醫官也束手無策。

孔嫀聲音都變了:“那怎麽辦?墨隐瀾會死嗎?”

玹琏沉默着。

“帝尊,你救救他吧。”

玹琏看一眼孔嫀驚慌的臉,收回視線。

他在她的心中,向來是無所不能,世上難事莫不能解。帶着這種盲目崇敬得近乎信仰的心态,讓孔嫀忘記玹琏終究是人而不是神。這世界,也有許多他做不到,也無法掌握的事。

玹琏喂了一顆丹藥給墨隐瀾,道:“我暫時控制了他的毒性,先将他帶到紫上闕罷。”魔毒不是那樣好解的,否則何以連神都深受其累,他得回去好好翻下古籍。

“好。”

重峨接到玹琏傳訊,令其到小骊峰,重峨忙知會了離钲和千莳,皆往小骊峰而來。

在峰外,離钲遠遠見重峨端着一個水晶缽,裏面還有水在晃,追上去道:“大師兄,你端着一缽水做什麽?”

重峨:“帝尊交代的。裏邊可不是水,是找素蘅師叔要的百清露,祛毒的。”

離钲吓了一跳:“這樣多的百清露,是多嚴重的毒啊。難道帝尊中毒了?”

重峨:“應當不是,去了就知。”

重峨三人很快就到了,齊聲叫着帝尊,湧進屋來。

玹琏點頭,示意重峨将水晶缽放在桌上。

衆人不料玹琏竟還帶回了墨隐瀾,都頓了一頓。

重峨問:“帝尊,墨隐瀾發生了何事?”

玹琏道:“他中了毒,暫時留在紫上闕。此事不要聲張。”

即便玹琏不交代,這裏也都是知事的人。墨隐瀾帶妖界屠了太微天數個仙門,但也出力鎮住了天海,很難用單純的敵友來區分。看在小師妹的面子上,帝尊要救上一救,也沒人會有異議。

重峨問:“帝尊,是否現在給墨隐瀾服用百清露?”

玹琏道:“不用。”

他說着擡手點出一道流光,覆上墨隐瀾的身體,頃刻之間,床上的男子就消失了,只留下巴掌大的圓潤粉鱗小魚,小小一只,可愛得緊。

衆人都是一愣。

這是……

帝尊将墨隐瀾迫出了原形?

這竟是威風凜凜的妖皇原形?

最震驚的還是離钲,他張大了嘴,指着小魚問孔嫀:“甜……甜甜?”

被這樣毫不留情地當面揭穿,孔嫀簡直想捂住自己的臉。

離钲锲而不舍地求證:“墨隐瀾就是甜甜?”

她點頭,聲音微小:“嗯。”

離钲感覺自己的小心靈受到了絲絲創擊。

玹琏拎起墨隐瀾的魚尾,将他放進了桌上的水晶缽。

孔嫀看着玹琏,心道這人也太壞了,待隐瀾哥哥蘇醒後,若是知道他一直遮掩的鲲魚真身,竟這樣大刺刺被人圍觀,不知會有多麽生氣!

玹琏道:“我要尋找解毒之法,靈绛與離钲暫時在此看着墨隐瀾。千莳再去多制些百清露。”

重峨在心裏豎起拇指,帝尊不愧是帝尊,高明!

他就說,帝尊怎受得了小師妹貼身照顧別的男子?變成一條魚,似乎就沒有那麽不能接受了。

孔嫀三人應了是。

——

此番魔界進攻天界,諸虛天犧牲慘烈,夙無厭帶領的魔軍也折損了大半;而昆侖天的魔軍,在百裏绮心逃走後,成功逃走的不過寥寥。總的來說,兩敗俱傷。

墨隐瀾血洗幾個仙門,雖說給天界造成了損害,倒也給天後提了醒,特殊時期,太微天諸仙門不能再各自為陣,必須整合以壯大兵力。

天後随即在太微天與天上天的邊界,賜下仙宮兩座,南北而立。道仙各門彙集在北宮;儒仙符仙各門以及散仙,便彙聚在南宮。

兩宮相隔不過數十裏,若有異況發生,可相互支援。

——

日将晌午,孔嫀收到父親的信符,她同離钲說了聲,立即出了紫上闕。

她來到兩個熟悉的人影面前,先喚了孔尋,又看向孔遐:“三哥也在?”

孔遐點頭。

孔尋道:“嫀嫀這兩天去哪裏了?昆侖天之戰不是早已結束。”

孔嫀遂将墨隐瀾之事說了。

孔尋皺眉片刻,道:“這樣看來,你還不知天上天之事。”

孔嫀:“天上天有何事?”

孔尋點頭:“天上天誣我抓了軒轅辰绾,正派人四處抓捕。但那天我并未看到她,殺了祝綏之後,我就離開了。”

父親已将祝綏殺了?孔嫀問:“那會是誰抓走她?還栽贓給父親。”

回答的是孔遐:“軒轅辰绾是否真的失蹤,誰也不知道,說不定這根本就是天上天自編自演的陰謀。不論怎樣,事已如此,你們不能再留在這裏。再說,嫀嫀早就該與紫上闕了斷,紫上闕畢竟站在天界一邊。”

孔尋輕輕抿唇,在他原本的計劃中,是想着由他一個人來複仇,孔嫀則留在紫上闕。

相比一個被仇恨折磨得滿身戾氣的孔嫀,他更願意看到女兒現在的樣子。他最大的心意,不過是孔嫀一世無憂。玹琏珍視她,有師兄師姐善待她,讓她以紫上闕為家又何妨。然而現在的情勢,他擔心玹琏不好做,只能選擇帶她走。

孔尋同意:“不錯。天上天既放出這樣的風聲,必然要針對我們父女。”他道:“嫀嫀,不要讓你們帝尊為難。”

孔嫀擔心道:“可是隐瀾哥哥怎麽辦?”

孔尋道:“你守着墨隐瀾也無濟于事,你既已将他托給玹琏解毒,他定會命人照看好他。”

孔嫀略思索道:“那我回去同帝尊說一聲再走。”

孔遐目光一暗,按在她肩頭:“你說了,玹琏還會放你走嗎?”

孔尋看了他控住孔嫀的手一眼。

孔嫀正要征求孔尋意見,已見玹琏的身影閃現,幾息便掠至了近前。

“帝尊。”孔嫀吃驚地看着他。

孔尋二人也是一怔。

玹琏直接道:“孔雀王放心,天帝不會向我索要孔嫀。我也不可能将她交出去。”

孔尋思索片刻,道:“那嫀嫀就留下吧。”

孔遐道:“王君,如此不妥。”

玹琏突然看向孔遐,對方在他深不見底的目光下微微一滞。

玹琏道:“據說,孔嫀的這位族兄中了魔奴咒印。”

孔遐微愕。孔尋道:“不錯。”

玹琏道:“我知曉一法,可以為他化解。”

孔尋父女聞言,皆是欣喜。孔嫀道:“太好了,帝尊,若你幫三哥解除魔印,他就不用留在魔界了!”

孔尋也道:“不錯。”

玹琏道:“走吧,你們先跟我到紫上闕。我可立即為孔遐施為。”

孔尋歷來重視族人,自是想先解除自家小輩的困境。就道:“好。”

玹琏目光平靜,孔遐卻只感到壓迫,他下意識向後微退。

孔嫀父女兩人尚未反應過來,孔遐已如電光風影般離去,玹琏飛掠而追。兩人一前一後,瞬間已消失在眼前。

孔嫀怔道:“帝尊與三哥這是何意?不過……三哥居然有如此之速?”

孔尋緊皺着眉:“阿遐的法力不知何時竟高得如此駭人。看來,他隐瞞了許多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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