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農家釀/第 20 章 二回,沒有翻鍋,下熟上生
大大小小的物件都挪了出去,房子裏顯得愈發空曠,院子裏卻是櫃子、椅子、桌子、床、帷帳、鋪蓋以及一些雞零狗碎的東西擠作一團。
看着浩大的工程量,她嘆了口氣,把掃帚綁在一根長杆上,順着房頂才掃了一下,積下的灰塵就鋪面而來,平日裏也看不出家裏這麽髒,雲歌只得先找了塊帕子把頭發包住,避免青絲突然變“白發”。
掃過了自己的屋子和廳堂,雲歌又把兩個孩子的房間和幾間空屋子打掃了一遍,農家有個好處就是住得地方不會緊巴巴的,可到了過年,光是掃塵就得花上一兩天。
掃完了就得洗,帷帳、被褥連同髒衣服,全都被泡在大木桶裏,幸好古代沒什麽化纖布料,雲歌燒了一大鍋熱水連同草木灰和一點皂角粉倒進去,也沒見布料褪色。
小妹出門玩耍去了,顧知軒在家也沒閑着,那些桌子椅子門窗擦洗的活全都交給了他,誰讓他現在能當勞力使了呢,雲歌忙得半死,根本沒工夫思考她算不算在奴役童工。
天氣很給力,只用了兩天洗曬的衣物就幹了。
但忙碌是沒辦法停止的,因為秀華又挺着大肚子領着她娘熱心地幫他們家來蒸花馍了。
雲歌小時候家裏也有個這樣的時光,不過父母大多都是蒸些饅頭包子應應景,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能吃到豆沙包。
不過古代的不同,花馍有兩種用途,一種是敬神用的,要做得莊重些,另一種就是走親戚用的,要做的花哨些。雲歌之前聽姚氏說起過,這蒸花馍是女人展現自己手藝的大好機會,但大戶人家自然專門的廚娘去做,根本不用親自動手。
正所謂“一家蒸花馍,四鄰來幫忙”,雲歌他們剛和好面,程遠跟他娘也來了。
楊氏的娘家是隔壁方田村的,當年也是個心靈手巧的姑娘,只可惜嫁了程三虎這麽個渾人,一直在村裏都不怎麽擡得起頭,幸好程三虎經過上回那事改好了,程楊氏這日子才好過了不少。
雲歌在村裏也就同他們兩家比較交好,見她們在忙活,便弄了個小鍋子在火爐上煮豆沙餡。
她不知道這古代的豆沙包是用什麽做餡的,便按着自己的法子來了,先是把紅小豆加水放到鍋裏煮,等到水開了把紅薯切成小塊放進去,還有去了核的紅棗,就這麽在鍋裏不停地熬,等到熬成粘糊糊的狀态,就算是成了,挖出來撒上白糖,光是這餡就讓顧秋蓉眼饞了好一會兒。
雲歌笑着給每人挖了一些讓她們嘗嘗,便耐心地擀包子皮。楊氏有心教她做花馍,可惜她怎麽也學不會,就是用梳子給上面按印子也弄得亂七八糟。
除了豆沙包,她還在買的那半扇豬肉上割了些拌了肉餡,包了一屜肉包子。
等到臘月二十九的時候,她總算是把過年的大事項全部準備完畢,只剩下處理這些雞鴨魚肉。
魚是活魚,在家裏養了好幾日,如今也得開膛破肚,雲歌收拾過不少小魚小蝦,若說是這整條大魚,還算得上是頭一回,刮魚鱗的時候一個沒注意,把手給割了個口子,聞着手上的魚腥氣,她還真忍住了沒去吮吸傷口上的血,等到洗幹淨手血都已經自行止住了。
不過這魚還算好處理,如果不認命的想蹦跶兩下,頂多一刀拍暈,可雞鴨就不同了,雲歌提着刀滿院子跑也沒能把他們逮住,最後還是程遠幫的忙。
別看孩子年紀小,這殺雞宰鴨眼睛都不帶眨的,看得雲歌是目瞪口呆,最後連剁雞塊的任務也全都交給了他。
原本雲歌還打算豬肉,可做成熟食又怕給放壞了,只好先把豬皮弄下來,打算做皮凍。說起來雲歌上輩子家裏有做皮凍的傳統,起初是因為過年買了肉舍不得把豬皮丢掉,後來是因為聽說外面賣得皮凍全都是食用膠,豬皮又少,所以幹脆每年都自己家裏做,雲歌多多少少也學了那麽一手。
好不容易到了大年三十,古代可沒有春晚,不過一家人一起守歲,圍爐夜話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除夕的中午飯吃得是餃子,雲歌可是從早上一直包到了下午,誰讓這裏的習俗就是,三十晚上的團圓飯得吃餃子,就連大年初一的早飯也是餃子。
為了避免孩子們吃餃子吃膩味,雲歌還特意包了不同餡的,中午是蓮菜大肉,晚上是韭菜雞蛋,大年初一的是蘿蔔大肉的,為了去腥,除了生姜,她還把碾碎的花生米放了進去。
等到包完了餃子,就等着天黑點了燈火,全家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家裏居然又來了蹭飯的。
作者有話要說:官三民四船家五,指的是祭竈的時候百姓一般是臘月二十四,而官府可以提前一天,水上人家是臘月二十五舉行祭竈。
☆、忙忙碌碌過大年(二)
楚翊進門的時候外邊風雪正盛,因為屋裏有了火爐的緣故,雲歌就沒再點炭火盆子,主要是那煙有時候熏得人都睜不開眼睛,這會兒楚翊剛一進來連帶着寒氣也撲面而來。
雲歌沒好氣地說,“站那別動,身上那冷氣散幹淨了再過來。”嘴上雖然這麽說,可還是點了個火盆擱到到他跟前,“你怎麽來了?”
“這不是聞着味了麽?”楚翊解下披風,搭在靠門的椅子上,在火盆上烤了烤火,這才往裏走,“外頭冷得很,快把你那五谷豐登溫上一壇,好讓我驅驅寒。”
除夕前兩天,雲歌就把家裏的各種酒分別裝了十好幾壇,就是怕家裏到時候來客人。沒想到客人還沒喝上,倒是先便宜了楚翊。
溫好的五谷豐登酒香濃烈,小秋蓉也喊着要嘗一口,雲歌被鬧得沒法子,在雪缸裏挖了點雪,煮開了兌了些酒讓她嘗了一點點,饒是如此,小姑娘也不勝酒力,滿臉通紅,還懵懵懂懂地,“嫂子,我這頭怎麽這麽暈?”
顧知軒也被允許喝了點酒,但好在這孩子知道分寸,淺嘗辄止,便主動去廚房拿了食材煮醒酒湯。
天黑了下來,雲歌在屋裏各處都放上燭臺,點了燈火,這除夕夜,講究一個燈火通明,她覺得,按照古代的習俗過年還是挺有意思的。
屋子裏的小火爐是村裏的泥瓦匠做得,雲歌改良了一下,讓煙順着煙囪從窗裏出去了,一家人圍坐在跟前也不覺得冷,而且吃飯也能在上面解決。
鍋裏的水已經開了,雲歌端來擱着餃子的竹蓖子,因為外頭天冷的緣故,包好的餃子都凍得硬邦邦的,到了屋裏才慢慢的消融,“晚上吃的是韭菜雞蛋,你要是想吃肉的,晌午還剩了些蓮菜肉餡的,還有明個準備吃的蘿蔔肉餡的。”
“不用了,跟你們一樣就成。”楚翊笑了笑,反而對這個火爐很感興趣,“這是怎麽弄得,怎麽模樣瞅着有些奇怪?”
“哦,只不過是多做了個煙囪,老百姓用的炭,煙大得很。”雲歌随口說道,待到餃子下了鍋,才調侃道,“你家裏燒着上好的銀霜炭,估計用不着這個吧。”
“我是尋思着這樣能省些炭,我家的家底得攢着娶媳婦,怎麽好浪費。”
雲歌已經習慣他這種說話方式,并不會想到別出去,反笑道,“不知道誰家的姑娘這麽倒黴,會嫁給你這個楚扒皮。”
“應該是說我會過日子才對。”楚翊笑了笑,指了指火爐,“鍋開了。”
雲歌忙揭開鍋蓋,添了些水進去,煮餃子要滾三次,這樣煮出來的餃子才不容易破皮,等到餃子浮上來,才算熟了。
因為皮擀得薄,煮出來的餃子似乎能透過皮看到裏面綠色的韭菜和煎得嫩黃的雞蛋。雲歌先是給孩子們各盛了一碗,然後才輪到楚翊,把碗遞給他還交代了一聲,“醋水兒在桌子上擱着,你自己看着調。”
雲歌喜歡吃湯水餃,她早早地準備好了湯底,把餃子撈到碗裏之後,又用舀子舀了些面湯,這才把鍋挪到一旁,蓋上火爐,端着碗湊到桌前去吃飯了。
“你這搞特殊啊。”楚翊知道她喜歡湯食,說這話也不過是刻意調侃。
雲歌壓根不理他,用勺子舀起一個餃子,輕輕咬開,味道正合适,她惬意地喝了口湯,一下子從心暖到了胃裏。
吃完飯,兩個孩子一人得了兩個銀锞子作為壓歲錢,楚翊也大方地送了兩人一人一個玉佩。
小秋蓉是最喜歡新鮮物件的,歡歡喜喜地接過去謝了楚翊就拿着玩起來,顧知軒是個有眼力的,知道這東西不必尋常物件,值不少銀子,所以看向了雲歌。
雲歌反倒笑了,他們同楚翊來往,又并非看重他的身家,且不說兩人是否對彼此有意,便是朋友間相交,也不一定論什麽貧富,送禮講究的不過是個心意,她沖顧知軒點了點頭,少年這才收下了那一方玉佩。
“現如今你慢慢大了,有些事也得學着自己做主了。”雲歌并不希望顧知軒成為沒有主見的人,凡事都要問她的意思,那一輩子也沒辦法頂門立戶。
楚翊并沒有多待,雲歌去洗碗,他同兩個孩子說了會兒話,又去廚房說了聲,便告辭了。
只不過臨走前,送了雲歌一支玉簪作為新年禮,那簪子雕工細致,是上好的白玉,雲歌接過來的時候并沒有在意,後來才反應過來,這東西,作為年禮來說确實貴重了些,更何況,男女間送簪子,有定情之意。
雲歌雖然平日裏大膽,但真讓她當着楚翊的面,問他到底對自己有沒有意思,這種話她可是說不出來的。
一家人圍在一起守歲,也沒什麽事好做,便翻出顧知軒早些時候用過的一副棋子,坐在火爐旁下起五子棋來。
雲歌連輸了數把,把棋盒一推,“這樣玩多沒意思,不如我們押些賭資,只要不賭錢,餘下的自己來定。”
顧知軒深知她是臭棋簍子一個,根本不怵,笑道,“嫂子說的是,那你要押什麽?”
孰料雲歌沒答話,抓了秋蓉坐在自己對面,“小蓉兒,你來替嫂子下,輸了算你的,贏了算我的。”
小姑娘還沒明白賭資的意思,便被自家嫂子抓了壯丁,根本沒留意到雲歌話裏話外都坑了她一把。
顧知軒倒是留意到了,不過是自家人玩樂,也沒戳穿她的小把戲,笑笑了把棋子拾到棋盒裏,“那妹妹先來。輸的人要答應贏的人一件事可好。”
雲歌原本也只是圖個樂子,根本沒指望小秋蓉能贏回來,沒想到這丫頭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連贏了顧知軒三把,也不曉得是不是她哥哥故意放水。反正贏了算她的,她正尋摸着要讓小軒答應她什麽事才好呢,立刻就被反将了一軍。
小秋蓉絲毫不氣餒,馬上收拾棋盤再戰一局,結果又輸了,緊接着這運道像是賺了風向似的,小姑娘被殺得節節敗退,毫無還手之力。
“再來一局。”顧秋蓉收拾完棋盤,毫不認輸的要求道。
顧知軒卻不願意了,“不來了不來了,算下來你都要給我縫好幾年的衣裳了,我穿衣服又省,恐怕得把衣服故意剪破你才能還清呢。”兩人下到一半才約定賭資,顧知軒每輸一局,要請家裏人大吃一頓,小秋蓉每輸一局,要給她哥哥縫補一次衣裳。
“那哥哥還欠着我三頓飯呢。”小秋蓉是個有吃萬事足的,根本不擔心自己欠下的債,“反正咱們是一輩子的兄妹,大不了以後你的衣服都我幫你補。”
到了半夜,三個人都扛不住瞌睡,回房睡了。
大年初一一大早,兩個孩子就換了新衣裳,收拾的整整齊齊的給雲歌拜年。
早上的鞭炮聲不絕于耳,雲歌也是早早地醒來,讓顧知軒提了串鞭炮去門口放,一陣噼裏啪啦的響聲過後,顧家院門前也是一地火紅的炮屑。
雲歌雖然不常同村裏人來往,但過年也不同往日,見了對方也是要打聲招呼的,若是碰見小孩子,給上十幾個銅板已經算是了不得了。便是她給自家兩個孩子的壓歲錢,也叮囑了他們自己收起來,不要随便亂用。
若說這過年,圖得就是個親戚間的往來,但若有親戚也只不過是過年往來,那這情分自然就淺薄的很。
村裏同雲歌相熟的不過是秀華家和程遠家,年禮是早早備好的,一封五味齋的點心,一只燒雞,一匹料子,一壇酒,兩家各一份,她提着禮物領着兩個孩子先去了程遠家,再怎麽說,她喊程三虎一聲三叔,禮不可廢,家中有長輩者自然得先去。
坐了少頃,又同程遠提了提過完年要重新開酒坊的事情,這回程楊氏倒沒再反對程遠去幫她的忙,畢竟清河村離安陽城又不遠,加上年前去城裏置辦年貨,雲歌家的酒成了貢酒要被送到皇宮裏去,已經不是什麽新聞了,清河村裏盡人皆知,還有不少人專門跑到她家裏去求證。
程三虎上回灰頭土臉的回到家裏,才發覺唯一對他好的就是媳婦兒子,下了狠心戒了賭,同從前的那些狐朋狗友都斷了往來,如今一家人也是和和美美的。
聽到雲歌說開店的事,也起了心思,搓着手道,“雲歌,你看叔在家也沒事,能不能……能不能……”
若說以前程三虎沒皮沒臉的事幹得不少,這學好了,厚臉皮的話居然一句也說不出來,饒是誰也能看出他臉上的不好意思。
雲歌不是那記仇的,程三虎吃了教訓改好了她也高興,更何況這人本性也算不上壞,她便笑道,“店裏倒沒什麽忙的,只不過這釀酒要用的果子、花瓣、糧食什麽的,須得有人收了來,三叔你對咱們這十裏八鄉都熟,到時候還得請你多幫忙。”
程三虎高高興興地應了,雲歌又同他們說了會兒話,這才喊了跟程遠在屋外放鞭炮的顧家兄妹,道了告辭。
秀華家倒也沒什麽,她懷着孕不方便,裏裏外外都是都是王大全的岳母操持的,就連雲歌也覺得這老太太風風火火,是個爽快人,只是秀華這一胎,得等到今年五月份才能生了,酒坊的事倒是不好同他們開口,不過雲歌瞧着秀華如今豐腴了些許,臉色看着紅潤得很,心底也為她高興。
作者有話要說:停電什麽的真的略坑~
☆、忙忙碌碌過大年(三)
雲歌拜完年送完禮就領着兩個孩子回家了,可這回家了也沒什麽事情做,大年初一忌諱多多,不能灑掃,也不宜動針線,她不能靠整理院子來消磨時間。
顧知軒回房溫書去了,在書院念了大半年,他的功課精進了不少,原本雲歌以為他只是比旁人識字明理,後來才曉得顧知航除了教他些為人處世的道理,還經常培養他對某些事物的看法,不僅每回考校功課的時候都能名列前茅,而且上次授衣假過後,學裏已經把他調到甲等班去學習,就連孫夫子也贊他功課好,許他來年春天去考童子試。
這裏的科舉制度同雲歌所認知的不同,朝廷每年開兩次恩科,分別是春闱和秋闱,春闱又稱童子試,只有未行冠禮的聰慧少年才可以參加,還必須要有官學的推薦,秋闱相對就簡單多了,在各縣各城舉行的是秀才試,若是要考舉人,就得到州府去,取得舉人的功名,才能去京城進行貢試,無論考得是秋闱哪一輪,都是同一個時間,想考下一輪,就得等到來年。
但如果顧知軒考過了童子試,便是有了秀才之名,秋闱的時候就能直接去參加舉子試了。
雲歌始終是覺得他年齡小了些,怕一回不中打擊到他,另外就是這童子試不比秋闱時各省州府都設有考點,若要考試,須得到京城去才行。
顧知軒好像明白她的顧慮,坦誠道,“嫂子要是不讓我去,恐怕我心理也難受的很,這下場考試同考校功課沒什麽差,若是不行大不了重新來過,反正我年齡還小。再說了,大哥當初教我功課,也說我可以下場一試呢。”
到底還是孩子的心意最重要,雲歌最終點頭應允了這事,可是這樣一來,顧知軒就沒辦法在家裏過完年了,原因無他,這春闱設在二月二龍擡頭那一天,安陽離京城雖然不遠,但絕對說不上近,要上京趕考,最起碼得提前大半個月準備。
盤纏不是什麽大問題,只是想到小孩子還未出過遠門,雲歌尋思着是不是給他買個小厮比較好。
她過慣了現代人人平等的生活,到了這裏入鄉随俗也适應得很好,可用仆役跟雇幫工是兩個概念,只不過因為一直沒那個需要也沒想過這方面的事,如今動了心思,倒也沒什麽不習慣的,畢竟生活在哪裏,就要适應哪裏的生存法則。
這年頭男女成婚要媒婆保媒拉纖,但這買賣土地人口,可都是牙婆的工作範疇,清河村也有牙婆,姓葉,平常大家喚她一聲葉婆子,聽了雲歌的要求,她面露難色,“這大過年的,買來的小子丫頭們年前都打發走了,你這還要識過字的,不好找啊。”
雲歌往常做生意,打過交道的人也不少,她笑了笑,“價錢不是啥大問題,只要人老實聽話,能認得幾個字就成,過年嘛,大家都在家裏,不正是葉婆子你做生意的好時機麽。”
看葉婆子沒動靜,知道是被自己說動了,雲歌擱下兩貫錢,“要的可是死契,這是定金,就勞煩你了。”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雲歌相信,葉婆子定會把這事辦的漂漂亮亮的,她就坐在家裏等着對方給她個準信。
沒料到葉婆子的信還沒來,這拜年的親戚倒是登門了。
顧家在清河村也是有幾門親戚的,只不過起初顧家的境況不大好,那些人也算不上正兒八經的血緣宗親,住得也不近,加上顧爹顧娘死了之後,顧知航又生了病,這些人生怕顧家的小孩子賴上他們,所以就斷了往來。
當然,雲歌是不知道這些事的,有親戚上門她只好客客氣氣地迎進來,又囑咐小軒給他們倒茶。
來的是顧知軒的族叔一家五口,顧榮排行老五,和他老婆馬氏穿得倒還湊活,最起碼衣服連個補丁也沒有,三個孩子就寒碜的多了,最大的是個男孩,叫顧知金的,說起來比顧知軒還大兩歲,已經十五了,收拾得倒是挺幹淨的,就是袖口和褲腿可明顯是補了一截,排行老二的叫顧知銀,今年十歲紮着兩小辮,說是姐姐,可身量還沒有八歲的弟弟顧知財高,連衣服樣式也是撿了老大的來穿,男裝偏要改成女裝,看上去怪別扭的。
雲歌拿了瓜子點心給孩子們吃,又一人給了二十個銅板當做見面禮。
“小孩子不懂事,我替他們先收着。”馬氏忙伸手接過來,裝進自己腰包裏,笑道,“侄媳婦不愧是城裏來的,出手闊綽,是個大方人。”
雲歌見三個孩子只顧着吃糕點也沒什麽反應,便笑了笑揭過這話不提。只不過她平常在家裏也就是釀釀酒,同馬氏實在沒什麽共同語言,好在馬氏是個話多的,自說自話好半天還興高采烈的,末了還問了她一句,“侄媳婦,你說是不是?”
雲歌哪裏仔細聽她的話了,一直盯着跟在顧知軒屁股後面的銀姐兒,小孩子家家在一起玩是常事,可這顧知銀,小軒走哪兒她跟哪兒,甩都甩不掉是怎麽回事?小軒不搭理她,小姑娘就一個勁的看她爹,直覺告訴她,這一家子今天絕對不是來拜年這麽簡單的。
聽到馬氏的問話,她下意識地回了句,“什麽?”
“哎呀,侄媳婦你這年紀輕輕地,耳朵怎麽就不好使了,我是說村東頭死了男人的李寡婦,跟她對門的張大牛整天眉來眼去的,絕對不是啥好貨,你說是不是?”
雲歌臉色微僵,這名義上的叔母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在她面前說這種話,她可不信對方不知道之前村裏還傳過她和楚翊的閑話,“我也是寡婦,嬸嬸這是指着鼻子罵我呢不是?”
馬氏雖然沒腦子,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哪能啊,侄媳婦清清白白的,哪能跟那些個渾人比。”她笑了幾聲,“你瞧銀姐兒跟小軒,兩人玩得多好。”
雲歌被馬氏睜着眼睛說瞎話的本事深深地折服了,她冷笑了聲,看自家孩子被纏得實在脫不了身,只好出口幫忙,“小軒你過來,淨知道玩,開過年就要上京考試了,還不趕緊回房去複習。”
顧知軒是個順坡下驢的人,立刻道,“嫂子我錯了,我這就回去看書。”
馬氏立刻道,“小軒真是個刻苦孩子,将來肯定有大出息,你銀妹妹也對着書啊本的,喜歡的很,就讓她跟着你過去,也能幫着幹點活。”
雲歌心裏差點沒笑出來,倒不是她歧視他們,那顧知銀明顯是個沒念過書的,喜歡書本這不是開玩笑麽,但她嘴上也沒戳穿,只是催促道,“還愣着幹什麽,趕緊溫書去。你嬸嬸說客氣話,銀姐兒是客人,你還真敢讓她幫你幹活。”
她假意訓斥了顧知軒幾句,這才扭頭向馬氏道,“嬸嬸實在不知道,我家這小子貪玩的很,要是銀姐兒去了,他能專心讀書才怪。”這最後一句,她說得可是大實話。
馬氏悻悻地沒再堅持讓顧知銀跟着顧知軒,轉而道,“我可聽你五叔說了,你釀的酒成了什麽勞什子的貢酒,到時候要弄進宮裏給皇帝老子喝的?”
一直沒開口的顧榮這會兒也插話道,“侄媳婦有這個手藝,咱們這些做長輩的原先竟是不知道的。”
說罷這兩口子居然拐着彎打聽起雲歌一個月能賺多少錢了。
雲歌笑了笑,“不過是賺些小錢糊口,哪有五叔五嬸說的那麽好,不然我也不會住在村裏了。”
財不露白的道理她還是懂的,有錢給盜匪知道了,頂多破財消災,可給那些極品親戚知道了,就是個無底洞。
本來村子裏的親戚拜年走動,是不留飯的,可這一家子人不走,自己家裏也得吃飯。
七八個人的飯菜又不能在火爐上做,雲歌沒法子,只好起身去廚房準備。
這火還沒點着,顧秋蓉就哭得眼淚汪汪的求救來了,“財哥哥搶我的玉佩。”
雲歌安慰了小姑娘兩句,就聽到馬氏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不過是些個小玩意,借給你哥哥使兩天怎麽了。”
這話氣得雲歌差點沒一口老血噴出來,小玩意!這玉佩在楚翊的鋪子裏少說也是幾十兩的價錢,夠顧榮一家吃好幾年的了,真要是使兩天倒也不怕,怕得就是回頭要的時候不是丢了就是壞了。
“嬸嬸,這可不是什麽小玩意,前些天我帶着小蓉去廟裏上香,方丈說這丫頭今年有血光之災,戴着這玉佩方能辟邪,若是旁人碰了,這倒黴事怕是會轉移到對方身上,還是趕緊讓財哥兒把玉佩給小蓉吧,省得到時候出了什麽事。”想到這個時代的人最迷信,雲歌忙胡謅了個謊話。
馬氏一聽吓了一大跳,小兒子可是她心尖上的寶,這會兒也滾不得那玉佩值錢不值錢了,忙一把搶了來丢給顧秋蓉,“自己個的東西不收拾好了還拿出來禍害別人!”
東西既然回來了,雲歌也就不在意她說得那些難聽話,反正她跟馬氏話不投機,權當她是在放屁,低聲教導小秋蓉,“你啊,就是愛炫耀,看這回出事了吧!自己個的東西藏好了,要是看不住,就崩拿出來顯擺。”
小秋蓉哪裏有那麽聽話,笑着撒嬌,“反正有嫂子幫我。”說罷還笑嘻嘻地摟着雲歌脖子親了她一口。
打發走了顧秋蓉,雲歌好不容易點着了柴火準備燒水做飯,八個人的飯,可是好大一個工程量呢。
作者有話要說:顧家的極品親戚們陸陸續續就要出場了~
☆、忙忙碌碌過大年(四)
好在那些雞肉魚肉都是早早處理好,放到水桶裏凍成冰的。雲歌把水拿出來,化了餅,做了道土豆炖雞塊,又蒸了條魚,冬天的蔬菜并不多,幸好雲歌做飯手藝不賴,八道菜上了桌端得是色香味俱全,尤其是最中間那道燒雞,雖然是買來的,但放到鍋裏一蒸,端上來的時候還冒着熱氣。
馬氏一家子哪裏見過這樣的菜色,尋常親戚走動,不過是幾個冷盤再炒上兩三個熱菜,等待雲歌把白面饅頭端出來,她的下巴都快驚掉了。
這過年是要蒸花馍沒錯,可那白面蒸得是用來敬神的,走親戚或者自家吃都是給玉米面裏摻些白面,馬氏這會子才真算是信了村裏傳言這許氏有錢的事。
因為來得是親戚,加上自家家裏人剛好湊了一桌,雲歌也就沒分席,開了壇酒領着兩個孩子敬了敬顧榮,“五叔,我這平日裏忙,也沒跟您走動走動,跟您賠個不是。”反正只不過是場面話,今後她也不打算跟他們走動。
顧榮喝了酒,衆人吃着飯菜,還算其樂融融,只不過期間顧知金兄妹三個為争一只雞腿吵了起來,還算馬氏把他們罵了一頓,又把雞腿夾到小兒子顧知財碗裏,這才算了事。
雲歌權當看了場鬧劇,可小秋蓉扁着嘴滿臉的不高興,那個雞腿明明是她先看上的好不好!雲歌笑着拍了拍她的肩,低聲在她耳畔說了句什麽,小姑娘這才開開心心地笑着吃起飯來。
酒過三巡之後,顧知軒說自己個吃飽了就回房看書去了,馬氏誇了句,“軒哥兒還真是勤奮,這過年功課也不松懈。”說罷還朝顧榮使了個眼色。
顧榮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問道,“聽說軒哥兒今年要去京城考童子試?”
“是有這麽回事。”雲歌給他倒了酒,“還不一定能中呢,不過是小軒乖巧,讨了夫子的喜歡才有這麽個機會。”
“诶,咱們族裏,也就你們家都是些讀書人,不像我們,都靠這幾畝地生活。”馬氏佯裝嘆了口氣,“若是有那麽個機會,我也想讓孩子們念個數,崩跟我們老兩口一樣做個睜眼瞎。”
雲歌只是笑着看他們,并不接話,知道這家人來者不善,她倒想看看到底目的何在。
預想中的臺階雲歌沒給,顧榮只得接話,“我聽葉婆子說,你要給軒哥兒身邊買個人侍候他?”
牙婆找人,肯定會在村裏打聽,顧榮他們知道也不足為奇。
“要我說啊,花那勞什子的錢作甚,就讓我家銀姐兒跟着軒哥兒,不是我自誇,我家銀姐兒洗衣做飯,樣樣活計都不差。”馬氏根本沒給雲歌說話的機會,立刻道。
總算是把真是目的給說出來了,原來是想讓自己給他們養女兒,這年頭,生女兒都是賠錢貨,尤其是農家,瞧顧知銀那面黃肌瘦的樣就知道,若在平常,雲歌遇到貧苦的人也會幫上一把,可這一家子,是斷然不能沾的,女兒擱在自己家,到時候三天兩頭往過跑,誰受得了啊。不過她也沒挑明說,只是道,“咱們是自家親戚,怎麽好讓銀姐兒賣給我們家做丫鬟呢,嬸子快別說這樣的話。”
馬氏的本意是想讓雲歌替她養幾年女兒,到時候她還能借口看女兒,三不五時的來顧家順點東西,沒成想雲歌一開口就歪曲成她想賣女兒了,一般人聽了這話也就笑笑過去了,可馬氏是個臉皮厚的,“侄媳婦是沒聽明白我的意思,我想着用外人肯定沒咱自家人放心,讓銀姐兒照顧軒哥兒不是正好。”
雲歌心裏頭無比抓狂,顧知銀才十歲,比小軒還小三歲,到底是誰照顧誰啊,不過她面上沒露出來,不動聲色的拒絕,“小軒過完年這不是要進京麽,想給找個能識文斷字的,銀姐兒讀過書沒有?”
馬氏不以為然,“這有什麽難得,讓軒哥兒教她不就得了。”
雲歌實在是覺得同這人難以溝通,徑直道,“教銀姐兒不是什麽難事,不過嬸嬸也知道小軒要考試,哪裏有時間,不若等他從京城回來了再說,再者說了,古人講七歲男女不同席,銀姐兒再過幾年就該說親了,她跟小軒雖然是堂兄妹,可這避避嫌總是沒錯的,就是葉婆子那,我也跟她說了要個小子。”
馬氏悻悻地不說話,雲歌看他們吃得差不多了,就收拾了碗碟去廚房洗碗,桌上的碗碟都被掠奪一空,只有那只燒雞還剩了個雞屁股,雲歌放到案板上,打算晚上再給兩個孩子弄點吃得,別說他們,自己剛才都沒吃飽,主要是搶不過那風卷殘雲的一家子。
雲歌重新沏了茶,顧榮和馬氏說這話,她也不答,就坐在一邊等着這家人趕緊走。
許是察覺到雲歌的冷淡,話多的馬氏坐不住,借口說要上茅廁就溜了出去。等到馬氏回來,也沒多待,拉着丈夫孩子就告辭了。
雲歌心底松了口氣,把他們送出院門,這才去了顧知軒房裏,“估計你這一天也沒念成書,這會兒先好好休息,嫂子待會兒再給你們做些吃的。”
“我不餓。嫂子你累了一天了,就先別忙活了。”顧知軒擱下手中的書,勸解道。
雲歌笑了,知道這孩子貼心,“
Leave a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