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畫部無異常/第 38 章 ☆、卷土重來

? “那個，你好——”

怪談社裏沒有人。

不，應該說……沒有怪談社社員。

因為千織學姐的原因船山同學經常來漫畫部，怪談社又是個社員上下都很有趣的社團，一來二去兩個社團就經常互相串門，基本上都混了個臉熟。

……即使沒有這樣的插敘，只要看看眼前的景象就知道事态不對。

怪談社的項目是昨天晚上的怪談大會以及白天時段的怪異展覽。一般社團的展覽只會留幾個人看班，但是怪談社就是全員留在教室裏準備随時為參觀者來一段熱情洋溢的長篇大論。但是現在——

多說無用。

我真的，大概只是在想這些事情來分散注意力……以緩解現在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感吧。

先前說過……現在是黃昏對吧。

逢魔刻……血紅色的夕陽侵蝕般地滲入室內，将亂舞的魑魅魍魉染上有如鐵鏽般觸目驚心的妖異色彩。在昏暗不明的畫布中間……坐着一位低着頭，面容沉入暗色的女性。長長的亂發宛若實體化的影子一般攀附似的向四處蔓延——

這樣，好像馬上就會被吞噬的異樣氣氛。

從剛才開口到現在已經過了多久呢。

好像連時間流逝都變慢了。女子沒有要答話的跡象，仍然一動不動。

光線很暗，但能夠勉強辨認出來，她穿着已經被染成一片斑駁的白大褂。白大褂……讓我想起君島小姐，但和她的清爽完全不同，女子身上的這件白衣卻好似要藏起什麽似的，感覺非常可疑。

“……透。”

悠君的聲音聽起來很緊張。

“……沒覺得，味道有點奇怪嗎……？”

——味道。

我試着深呼吸。

“……血和腐爛的味道。”

桃源的聲音聽起來在發顫。

“……有屍體，不止一具。”

我緊緊握住桃源的手。血色從她桃紅色的眼瞳裏滲透出來。

而後——

從女子那裏，

爆發出了仿佛壞掉的八音盒一般斷斷續續卻又不斷重複的詭異笑聲。

“——卷土重來。”

她擡起頭。

搖動的海草似的亂發裏顯露出來的一張端正美麗到不禁令人失神的白皙臉龐。

那樣的，

浸滿了血液而變得糾纏不清的黑發，

沾滿了血液而變得妖豔詭谲的臉容。

血液似的赤色眼瞳。

咔噠一聲……怪談社的門合上了。

☆

“……桃源？”

“……怎麽了？”

和魔女相對枯坐已經快五分鐘了。盯着手表的青木空正在擔憂門外的栗原他們現在怎麽樣了的時候——西坂命運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語打破了二人之間持久的沉默。

“……征求一下你的意見。”

魔女摘下一直帶着的寬檐帽，伸手撩起劉海……摘出了自己的眼瞳。

“——我現在，應該去救那孩子嗎？”

“……你說的是，那個眼睛嗎？”

“嗯。她對我很重要。”

“……我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情況，但是，既然對你很重要的話——就去吧。”

“去的話，……現在在嘗試回溯過去改變因果的人，可能會直接失敗。五人嗎，還是十人呢。”

空和魔女之間陷入了更加長久的沉默。

☆

“……烏托邦？”

惠美在原地停了下來。

在黑發之下，她的眼瞳正向她無聲地發出訊息。

“惠美？”

“……不，先不用管我。”惠美看向琥珀和田島。“嗯——籠島同學，你原來應該有什麽事要向梨香報告吧？”

她果然會讀心吧？琥珀一愣，但還是點頭說下去：“社團大樓那邊有多個社團失竊的報告。”

失竊——還沒有證明，不過為了省事琥珀還是使用了這樣的措辭。

“那麽……就去那邊吧。”

“惠美，但是——”

對于惠美二話不說将四人領下樓而非上樓去找春海姐妹的行為，梨香此刻才終于有機會提出疑問。

“……淺沼那家夥都把泷原雪舟這種人請過來幫我們解圍了，我們也必須做點什麽才行呢。不過，籠島和田島，那邊的事就不用你們兩個了。這時候還說這種話有點對不起剛才那個帥氣的退場呢……回去學生會，見機行事吧。”

惠美笑了。

在支走二人以後，惠美才終于收斂起那副對外專用的魔女（？）笑容，仿佛不知道應該露出什麽表情似的迷惘着。

“……發生什麽了嗎？”

“不……只是，烏托跟我說，重點不是Maki，也不是Mika。……可是對上那種家夥，只是我怎麽可能有勝算呢。”

惠美——

湯淺惠美說出了這樣示弱般的話。

“話是這麽說……別那種跟我死了沒兩樣的表情啊。”惠美笑了。“話是這麽說，不過還是得救救他的小女友才行啊。這家夥不高興的話我可真就什麽都做不了了呢。走吧，梨香。”

☆

“嗯——啊。是啊……剛才那種做法，确實是讓Maki的目的達成了，而且很有可能是超過她預想的效果。”水月回答千夏疑問的間隙回過頭去看了一眼有模有樣地處理着“屍體”的籠島琥珀，“你看籠島同學這個手法，啧啧，一看就是幫城所夕包紮過不知道多少次。讓他來就好了。那位自殺志願者同學，不知道今後要如何在這所學校生活下去啊。”

“那的确很誇張……她是不是已經離開了？”

“好像被一個男生帶走了。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情侶。”

“……先不說那個，我以為我們的目的是要稍微地打壓一下Maki？”

“是——嗎？不過根據實際需要改變做法也是必要的吶。主要是，接下來要看Mika怎麽做吧。”水月聳了聳肩，“泷原小姐？”

“嗯。”

為這場“演劇”澆上汽油推向爆發式□□的這三人，此刻正若無其事地以完全局外人的心态觀看着走廊上的情況。千夏和水月還在碎碎念一些現在的事，泷原雪舟就完全是看得入了神。水月看她這個樣子也沒再打擾她。

叫來學生會其他成員正在做各種善後措施的田島，處理“屍體”的籠島琥珀，或者是幫忙疏散人群安撫人心的麻美、原和奈緒——這倒是很奇怪。麻美也就算了，千夏暗忖奈緒不太可能會喜歡這種工作，聽水月所說原也并非那種熱心助人的學生——她為什麽會知道這種事也很奇怪——會不會是剛才水月的演說打動了他呢？

“不……他從剛才開始就在煽動不安。至少有一半的流言是從他口中流傳出去的。”

“嗚啊！”

被突然鑽出來的少女吓了一跳，千夏一個不穩差點沒摔到水月身上去。水月伸手扶住她笑眯眯地對幽靈一般浮現的藍發少女說：“唷，和你是初次見面呢，早乙女沙羅小姐？還是叫你‘望’更好呢？”

“啊，沙羅……”

沙羅——比起望，千夏還是更願意如此稱呼她——藍發少女的臉上浮現出了有些疑惑的神色。她是個有幾分少年味道的少女，藍色的短發看起來非常清爽。

“剛才……是師兄跟你們說的嗎？”

“不是喔。”水月笑道。“是死去的雙樹先生告訴我的。至于澄海子麽，望小姐，建議你挑他身邊那個少年下手，那是他今後一生最大的弱點。”

“嗯，正在考慮。”少女乖巧地點點頭。“……雙樹，果然還不行嗎？”

話題有點詭異。千夏問道：“你是來回收那個‘西坂命運’的嗎？”

“是……或者不是。那是個失敗作吧。”

沙羅低下頭似乎有些悲傷地這麽說着，随即擡起了手。

籠島琥珀被突然動作起來的人形吓得不輕。那個幾乎已經變得支零破碎的人形竟然從血泊裏支起身子，揮舞着粘連着一點點血肉的白骨好像要站起來，口中瀉出完全不可能在這種重傷情況下還能發出的響徹大樓的慘烈嘶鳴。剛才才稍微安靜下來的人群變得更加嘈雜，連疏散也不用直接潰散而去。

走廊一下就被清空了。

“……你是在幫我們，還是在幫Maki啊……”

對于目瞪口呆的水月和千夏，沙羅只是露出了疑惑的無辜表情：

“好像，還不算太失敗？”

……結果好像只是在測試自己的作品而已。

“……的确，到這個地步還能有這種能量，已經很厲害了吧……”

沙羅再度舞動雙手，似乎在操縱無形的絲線。人形竟然真的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甚至拔腿向沙羅這邊奔跑過來，拖着馬上就要散架的身體疾馳，留下一路血跡。學生會成員們已經完全吓愣在原地。

“……神明她，真是重視演出效果啊。雖然看起來已經沒救了，但留下的全是還能支持她活動的部位……真是太厲害了。”沙羅注視着向自己跑來的人形陷入莫名其妙的感動狀态。“真是太厲害了。這正是師父追求的力量啊。”

“……別告訴我她還能投入戰鬥。”

“可以啊，為什麽不行？”沙羅露出奇異的眼神看着千夏。“稍微修一下就可以了。十五分鐘都不用。”

“……就這個破破爛爛的狀态？”

“你說誰破破爛爛？”

“……尊重一下客觀事實好嗎？”

“都說了，現在的她完全可以活動。人類真是容易被表象蒙蔽的生物啊。”

別說得你好像不是人類啊。就算想要這麽出聲吐槽——千夏也很難掩飾自己剛才确實有一瞬間就要脫口而出“怪物”二字。不管是身為人形的“西坂命運”，還是面無表情地操縱着她的早乙女沙羅。

“……沒錯。”

出聲贊同的是泷原雪舟。

“……泷原小姐你，本名不是‘雪舟’吧？”

水月冷靜地開口。

“……是呢。真名在十一年前就被我以外的人抹黑了。所以……我抛棄了那個名字。”

她所承受的事物遠遠超出他人的想象。

整整十一年——

千夏在想，輕易地将她邀請過來，說是要讓她見證“終結”，但實際上卻是希望她能為己方所用，在各種方面——這樣的做法，是否太過——

“……為什麽在自責呢。”

雪舟笑了。

“對你……我應該道謝才對。”

☆

“……這裏是什麽情況？”

還好來這裏的是我而不是其他人……城所夕此刻是确确實實地陷入了完完全全的驚愕狀态中。眼前這樣熊熊燃燒卻毫無熱度的火牆是什麽？

“……魔法吧。”

栗原涼子以非常勉強的笑容回答。

“栗原……鶴見呢？她剛才是往這裏來了沒錯吧，她還好嗎？”

并不知道夕和千織之前面臨着怎樣戰鬥的涼子，雖然對不知為何如此關心千織的她感到有點奇怪，但還是回答學姐：“她為了救人……現在在找暗道什麽的。聽說超自然有通向占蔔社的路，我在這裏留守。”

“魔法……所以這裏……是那個什麽‘夜游魔女’的？”

“嗯……是這樣。”

“說起來，那個‘無間之鐘’的，是怎麽回事？是到頂樓沒錯吧？”

“那件事……已經解決了。我在這裏也是為了應付之後可能還會過來的人。學姐也玩那個游戲嗎？”

“我妹妹有在玩。她是被鶴見救下來的……真的要謝謝鶴見呢。”

“啊，是那個……夜島蓮同學？”

“嗯，是她。你也見到她了嗎？”

“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呢。”

“是啊，我妹妹——”

“打擾了——需要幫忙嗎？”

青綠色長發的少女，以指尖把玩着萬花筒如此微笑着說道。

☆

“比起完全沒發現，我還是傾向于直接無視的可能性。”

吉野染冷靜地給三井寺涼潑冷水。

“唔……也是啦。但是偶爾有點這種錯覺也不錯嘛。幸運的感覺會讓人心情變好的吧？”

“……你也太樂天了。”

“哪裏。那……總之就不要管她們全都突然消失這種超自然現象了。現在還是先回去？”

“嗯……那兩位就是神明吧。”

“嗯。也只有這個解釋了呢。”

“栗花落小姐為什麽會在那裏呢？”

“看她是被提着出場的……可能是之前和那個和服的女孩子起了什麽争執吧。”

“……有樂町同學好像也和這件事有關呢。”

“是啊。啊，話說，她看到我們也是完全沒多說什麽……”

“可能是真的覺得我們沒什麽威脅……”

因為站得太遠完全沒聽到對話內容的二人只能做着這樣的猜測，一邊說着一邊下樓，然後看到了——

“……這什麽情況？”

“……果然是人偶嗎？那個，早乙女的……”

“……就在這裏直接修？”

“……确實，有一點……”

“走廊上都沒人了呢。”

“呀，涼，還有染井君。”

“……原？”

事到如今在這裏見到他，無論是染還是涼都有些措手不及。倒是那個深見綠去了哪裏呢？

“啊，那個三井寺同學的弟弟還有他的戀人嗎！”

棕色短發的女孩子驚喜的聲音有點刺耳。

“不，我和他完全不是……”

“啊，那，非常抱歉！”

結果對方幹幹脆脆地就道歉了。染更加束手無策，涼站出來雪上加霜：“沒關系啦。其實是他比較害羞，我們……”

“……別亂說。”

被染瞪了一眼以後涼馬上低頭認錯：“……是。”

“——麻美！”

“诶、诶诶！正太君！為什麽會在這裏？！還有蜜莉學姐也！”

“麻美你就這麽跟着結城那家夥跑了，我沒辦法只好找正太君幫我推輪椅啰……”

“诶诶诶——！是我的錯！對不起學姐！”

“……學姐，不要胡扯。”

“呃？”

“她是被外校學生推過來的，我和學姐則是在電梯口偶然遇到的。”

“正太君你真是，啧啧，你們怎麽還不交往啊。”

“喲蜜莉，好久不見。”

站在蹲着修繕人偶的少女身邊的水藍色長發少女向坐在輪椅上的蜜莉希娅打了個招呼。黑發少女則以驚訝的目光看着她被緩緩推過來：“你怎麽……出了什麽事？”

“訂一份《蒼禮不定式》我就告訴你。你終于過來了啊？也太慢——這位是？”蜜莉擡頭看向水月和千夏身邊的成熟女性。身上的套裝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襯得更加出挑，但無論怎麽看——以蜜莉希娅敏銳的新聞人嗅覺——都有股可疑的感覺。

“泷原雪舟。……怎麽，你是祈子那家夥的……後輩？”

露出玩味笑容的雪舟看向蜜莉希娅。

“……泷原雪舟，前輩？”蜜莉希娅被吓到卻沒忘記補上尊稱，盡管是她所尊敬的有樂町前輩的死敵，該有的禮節還是必須的。

“我請來的！”千夏馬上出來解釋，“別再說我慢了，找人可花時間了你知道嗎……”

“請您接受《蒼禮不定式》的采訪應該不太可能吧……”蜜莉有些遺憾地碎碎念。

“祈子……這次有來嗎？”

“有樂町小姐說她有過來的預定，但具體是什麽時候我就不知道了。”

“有喔。”

水月說道。

“她絕對會來的。也許已經來了吧。但和你不一樣，她永遠停留在少女時代了呢。”

雪舟一愣：“你說，那個……穿着顏色詭異的和服的，連頭發顏色也很奇怪的女孩……”

“嗯。永遠地停留在那個時候了哦。高——高的鞋子也保留下來，你見到了大概會很懷念吧。”

“什麽啊，那個怪物。”

雪舟笑了起來。

染看了涼一眼：“……那不是，我們剛才看到的女孩嗎？”

“……你說什麽？”

“呃……泷原小姐，是吧。”涼露出微笑站出來把染攔在身後，正面和雪舟對峙。“嗯。我們剛才看到她了。但是很遺憾的，她憑空消失了呢。”

“啊啊，那個怪物……從十一年前開始就是……”

“吶，我說。”

染輕聲說道。

“嗯。”

“……他們是不是全都……被那個詛咒糾纏着呢。”

“……或許吧。”涼回答。“……泷原小姐，請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十一年前，那位副會長……真的死去了嗎？……原本，死在學生會辦公室的又是誰呢？”

“……他死了。其他的和我無關。我不知道。”

既然這樣就再見吧。泷原雪舟如此說着，腳步匆匆地離開了。

“所以……她是去找祈子了吧？要不要跟上？”

“我去吧。千夏你留下來陪望？”

“……我也要去。”

“嗯。……但是染井你啊，真的……”

“……都參與到這個程度了，不可能在這時候抽身的。”

“嗯，走吧。”

“我也要去——”

“我和學姐就是來回收你的。別再亂摻和這些事情了。”

“是啊，正太君就把麻美拎回去吧。來龍去脈，學姐之後會寫篇文章給你看的喔。”

“學姐——！”

“說不行就不行。”

“正太君真是值得信賴。那麽……千夏，你幫我推個輪椅呗？”

“你這樣了還要去啊……”

“那當然，我可是文車妖妃。不全部記錄下來怎麽行呢。”

“綠……現在會在哪呢。……算了。獨自一人的家夥就默默離開吧。到這個地步，她也該滿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