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是大反派/第 30 章 你修了仙門之術
你修了仙門之術
魔犬怎麽也沒有想到,昨天擔負的使命還是保護領主,它剛剛把人追丢了狼狽地滾回來的時候,它甚至自己的下場都想好了。
它大概會被剝皮做成另一面幡和那面虎兄一起挂在魔王殿的門口,一左一右。
因為魔王之前說過這樣才和美。
而當它拖着殘敗的身軀滾回來的時候,領主已經被含薰捆了起來。甚至含薰還吩咐它看好領主。
它的身價陡然比領主還翻上好幾倍。
思此,魔犬激動得頭顱又揚高了幾分,望着面前成千上萬列成整齊方正的魔兵,驕傲地挺起了自己的胸脯。
看吧,都是手下走狗,我就混得比你們好。
最前排看着的魔兵對此十分不屑,不就是化形的時候選擇化狗而不化人。
昨日的祭天大儀已經結束,魔王下令一鼓作氣擊潰霄雲宗,只待東方天邊一吐白,已經加緊整完隊的魔兵便可以直抵霄雲宗,把剩餘的仙門子弟一鍋端了。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要把領主綁着也帶過去,還要派它嚴加看護。
魔犬圓溜溜的一雙眼睛看向前方等候含薰作最後一次整隊的魔王,心中有些不解。
難道在它身邊還會比待在魔王身邊更安全嗎?
顯然不是。
魔犬呆子一樣的心裏想法,蘭濯池一眼就能讀出來七七八八。
一看它身上那大大小小的傷和幹淨得幾乎一塵不染的腳底,就知道它昨晚絕對是沒有追多久就跟丢了。
而作為大魔的含薰沒有去追人,而是選擇把他帶去問責,可以看出來她是真的想解決掉他。
此時,原本立在底下數以萬計魔兵前的含薰忽然身形一動,出現在他眼前不遠,不知對魔王說了什麽。
蘭濯池全當看不到,把目光從她的動作上瞥開,落向一旁。
也不難看出來,王上其實并不想讓含薰在昨晚就追上雲乍霁。
王上想讓姐姐看着最後的希望在眼前破滅,然後和霄雲宗的老宗主,還有不在了的所有人一樣,痛苦地離開。
果然都是惹人生厭的魔物。
“傳王上命令,整隊出發。”含薰把玩着手上鋒利的長簪,樣式是之前沒有見過的,說話的語調懶洋洋地。
這可不是一場大戰前該有的傳令方式,但沒有人挑明這件事情。
魔兵早大氣都不敢喘一聲,而最上方的大魔和魔王,已然感知到賓客來訪的蹤跡。
眼前的一幕在萬年前重合,在無知州裏重合。魔王難得發出內心地笑道:“你們好像都很喜歡在孤整隊時出來壞我的好事。”
“三番五次的,很有意思嗎?”
魔王的聲音中帶有不言而喻的憤怒,半分不少地落入在場之人的耳中。
“你們都不敢去?”
青雲峰劫人時正面見識了魔王駭人的恐怖實力,有的人戰死,而有些逃走的人并沒有選擇回到本宗。
他們沒入各界之中查無音訊,似乎是以這種方式表明了他們現在的立場。
宋長老拍着桌子大喊,臉也因為動怒而憋成紅色,“現在去不也是送死嗎?”
“聖器長命鎖還在青雲峰,還有機會。”來人神情自若,手已經按上虛掩的木門。
他剛把縛魂索送回來,此時半點不敢耽誤,如果掌事的宋長老不願,那就他自己回去。
“……”宋長老聞言安靜下來,臉色陰沉不知道是在想什麽。
半晌,聞渙卿推開木門,身後傳來宋長老聲嘶力竭又痛徹心扉的聲音。
“一定要和魔王作對嗎?!”
“我多少個弟子都死了!都死了!方宗主也死了!”
宋長老仿佛又看到前天還求着他陪着練劍的小弟子,驀然被吐着信子的大蛇一口咬中,被狂叫的黑鼠嘶咬成塊。
但他什麽都來不及做,系着紅纓的長槍一把一把重重疊疊,将他和他的弟子隔絕出兩個世界。
他的門下去的十多個弟子個個身手矯健,最後只剩下長庾一個,其餘人都留在了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現在屍骨還不知道被怎麽樣了。
已經離開了太多人了。
“我們降吧。”
“……那你們降吧。”聞渙卿一路過來,看到的全是蕭條景象。
聚集的各宗門前幾天還磨挙擦掌,勢要鬥争到底。而不過一天,門前都挂上了素幡,再看不到人影。
宋長老還有長庾,各位長老都有他們要保護的弟子,不忍心看着他們死在妖魔手中。
所以到現在,他只見到了宋長老一個人的面。
宋長老聞言終于籲出一口長氣,長嘆着用自己顫抖的手,緊握着扶手坐下。
“我想去,師傅。”
木門外,長庾正提着擦幹淨了的佩劍,汗水滴到眼睛裏,他還是神采奕奕地看着門內。
見來人不言,魔王又再揮手,所有人的目光就齊齊朝那邊看了過去。
魔犬見狀又挺了挺身,滿面春風地接受着衆人的目光。
“你們的聖器就在我手下領主身上,看你有什麽本事來拿。”
話音未落,底下的魔兵都咬牙握緊了手中的兵器。
只消魔王一聲令下,它們就會前仆後繼地沖上去,把這個不知好歹的人生擒邀功。
很快它們就開始慶幸王上沒有這個打算。
凜冽的氣波瞬間化出刃形,從二人相撞的掌間成圈飛出,最前面的魔兵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已經被削成了上下兩半!
含薰狀若驚訝地一手捂嘴,看着面前的人道,“你不要命了?”
她的魔焰,就連現在的魔王見了都要避讓一二,就因為銷骨海的魔焰不只灼燒腐蝕物體,更是直燒靈魂的。
待到靈魂燒盡了,就是真的什麽都不剩下了。
“沒想到吧。”雲乍霁看着大魔又揮來一掌,目中毫無懼色,幹脆地擡手迎了上去。
左右是沒有打算活着離開的。
霎那,觸到紫菂色的魔焰一瞬,她的全身又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
二人的衣訣翻飛起來,魔焰完全被當作了無,一招一式內全不管不顧,只盯着對方性命而去。
大魔已經很久沒用魔焰僵持這麽久了,偏對方強提着一口氣,全看不出破綻來。
令人生厭!
眼見着雲乍霁見出疲意,含薰陡然莞爾,目光卻冷了下去。揮手瞬間,她道:“那就留在我的魔焰裏當養料吧。”
“沒這個打算。”雲乍霁忽地對她一笑,空着的手上也悄然化出劍刃。滿渚在虛空中劃過漂亮的劍花,直直朝含薰擊去!
大魔反應過來立即擰眉退身,長簪驀地飛下撞上滿渚,卻還是沒能讓她躲開這一招。
寒光流轉,發出喇地長聲後,大魔吃痛地捂着身前長長的傷口,陰戾地朝前方噤若寒蟬的魔兵道,“抓住她。”
身後魔王的眉頭已經微微蹙起。
雲乍霁滿意地呼出一口氣,趁着空當活動了一下酸脹的手腕。
成敗只在此,這一劍她用了十成的力氣。
接下來只需要在還有意識的時候,把前面這些小魚小蝦處理幹淨。
被灼燒得堪稱殘破的靈魂開始泛出徹骨的痛意,她下意識握緊了劍柄。
沒問題的,之前每一次都是這樣的。
為首的一列魔兵害怕地咽了口唾沫,還是提起長劍,顫顫巍巍地對向面前能在魔焰之下傷到含薰的人。
不要啊我不想死……手抖的魔兵欲哭無淚。
“怕了?”雲乍霁挑着劍柄指它,調笑着道,“投個降,等我把你們舊主封印了,饒你們不死。”
她握劍的手極穩,半分不動。
“呃……”魔兵面上浮現出恍惚之色,腳下動作也遲疑起來,似乎真的在考慮這件事情是否可行。
“還不動手?”
魔王睥睨着它,忽地出聲,前排的魔兵登時吓得一個激靈,又擡了擡高刀身。
真的是瘋了才會猶豫要不要倒戈!
雲乍霁暗自嘆氣,也一揮手上長劍。
本來以為可以化幹戈為玉帛,現在看來是非要打這一下不可了。
雖然如此,魔兵的小領頭還是心裏發怵,它咬了咬牙,終于鼓起勇氣站出一步,立在魔兵們的身前,擺出準備出手的動作。
他身後的魔兵見狀也紛紛緊張起來。
“咻——”
長劍從身前探出的一刻,小領頭應聲倒下,他看着面前的雲乍霁并無動作,怎麽也琢摸不透那把劍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劍身輕巧地在空中轉了個彎,又飛到魔兵陣列之後。
一看就是個高手。
含薰陡然道:“有援手,抓住他們。”
魔兵隊伍從最後方開始躁動起來,前面的魔聞聲也紛紛加入身後的戰局,說不清是聽了令還是怕又被抓去打雲乍霁。
見到宋長老禦劍飛來的一瞬,雲乍霁緊握的手終于微微松開。
宋長老只瞥了她一眼,當下冷了臉,虛空握住本還在腳下的佩劍,揮手擊偏了疾馳而來的銀簪。
旋即大魔已然來到他的眼前,宋長老又再揮劍,一邊沉聲道,“我來拖住她!”
“長老當心。”雲乍霁朝他一颔首,目光一偏,直直對上了不怒自威的魔王。
心口的灼燒感又開始發疼,她強壓下去,狀若平常地一挑劍尖道,“你猜,這次又會是誰輸。”
魔王打量着她,身周已經聚成了成團的黑氣,輕嗤道:“上一次,你也沒有贏。”
“我不覺得。”雲乍霁揮手收劍,雙手開始在空中翻動畫陣。依着記憶裏聞八教她的手勢,一劃一提,平銜勾收。
一個繁複精巧的巴掌大小陣在她手上緩緩成形。
“這麽大的狠話,就用這個?”魔王身後的黑氣已經聚成城牆那般高大,正徐徐向上空升起,大有遮天蔽日之勢。
“當然,不管什麽陣都擋不下來。”
“蝼蟻就是蝼蟻。”
城牆般的魔氣如餓虎撲食般朝雲乍霁拍來的一霎,挾着席卷一切的長風,吹得她手上顫抖不止,幾乎無法動作。
她竭盡全力,終于把手上的法陣催動,卻形成了一個詭異的角度。
法陣被拉張的橫面,一側對着她,另一側對着魔王。而施法的對象,卻是在她們之間的第三面。
旋即,不容所有人反應,無數的劍刃從陣中橫空而出,以排山倒海的聲勢朝目标攻去!
魔犬瞳孔一縮,腳下卻又像被什麽控制住了,不容它思考地朝前一擋!
萬箭穿身時,無數的長劍與目瞪口呆的魔犬一齊化為齑粉消散,只餘一把,在失去支力後啷地敲響地面。
這一聲後,城牆高大的魔氣也轟然作散,露出其中的人來。
蘭濯池略一運氣掙開了束手的麻繩,提劍時酸痛的手腕讓他幾乎使不上任何力氣。
他的目光專注,望着遠處地上的人影,還有立在其前的魔王,好似終于覺察到不對,擡眼看出過來。
凝聚的黑氣因為暴怒而翻湧,魔王的聲音難得有了情緒。
“你修了仙門之術?”
蘭濯池不置可否,将劍背上蝕了個大窟窿的滿渚朝心口送去。
一開始,他只知道他的身份有些特殊,甚至于這個身份會給他帶來災難。
但是他一意孤行地想探知他到底是誰,所以賴上了雲乍霁。
到後來他終于确定了他是一個壞蛋,還是壞蛋中最壞的那幾個之一。
他的身上有一個東西可以拯救這個世界。
然後直到昨晚和姐姐佯裝鬧翻時,他終于知道,要怎麽把這個東西放出來。
如果他還有之前為魔的記憶的話,一定不會同意這個做法。或者說是所有站在魔王這邊的魔物,都不會有這個想法。
好巧不巧,他就有這個想法。
沒有魔會想提防他,他完全可以趁虛而入。
眼前忽明忽暗,意識漸漸煥散時,體內的峨眉刺又霎時凝出實體,貫穿了他單薄的胸膛。
蘭濯池向來從心所欲,想當魔的時候就當魔,不想便不再當了。
體內的桎梏一段一段地掙開,他漸漸感受到讓他有些惡心又确确實實屬于他的魔氣慢慢再湧回丹田之中,像小童子洗碗時邊倒水邊放水,卻始終填不滿那個小碗。
記憶慢慢回籠。
蘭濯池最後冒出的念想就是——
這個魔王确實不是什麽讨人喜歡的東西,也不知道他當初是不是被豬油蒙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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