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以後/第 10 章 衛明昭
九月的天微涼,衛國公府的園子卻并不顯蕭瑟,才步入園子,迎面便聞到滿院暗香,層層疊疊的銀桂和簇在枝頭的丹桂飄香,地上一盆盆銀白的、紫紅的、金黃的、墨綠的菊花兒姹紫嫣紅亂入人眼,那假山上的流水丁冬,好不熱鬧。
碧波亭築在碧波池上,池水綠澄澄的,裏頭金的、銀的、紅的錦鯉正歡快地搶食,個中生氣讓人瞧着忍不住心情愉悅。
衛明沅将手上的魚食撒下去,拍了拍手,接過春兒遞來的帕子仔細地擦着蔥白的指尖,笑得很是爛熳,仿佛不谙世事的稚子。
實際上還有兩個多月她才滿十四,可不就是豆蔻年華的稚子麽!
不過,你若把她當做不知事的稚童來對待,企圖哄騙她,那你恐怕要吃虧,畢竟,她的芯年紀可不小。
“說起來,咱們姐妹幾個,就數六妹妹年紀最小,沒想到卻是妹妹搶了先,比二妹妹她們都要早定下來。”衛明昭客套完家常,便不着痕跡地将話題往衛明沅的親事上引。
衛明沅明白今兒個逃不過,便也沒有遮掩地回道,“不瞞姐姐,我自個也驚訝得很,昨兒個接旨的時候還以為聽岔了,愣了好久才領的旨。”
衛明昭意在問明衛明沅是如何攀上寧王的,自然不能因為她的一句驚訝而避過去,“六妹妹之前難道沒見過寧王殿下?”她一臉好奇地問。
衛明沅卻是一臉迷茫地搖頭,反而有些好奇又緊張地看向衛明昭,“大姐可見過?寧王殿下是什麽樣的人,是不是和傳言一樣……身子不好?”
這個話衛明昭還真不好接,也不敢接,寧王的身體狀況又哪裏是她們能夠議論的?六妹妹年紀小不知事可以說是天真,她卻不能回答得毫無顧忌,無論說好還是不好,都不妥當。
于是向衛明沅抱歉地搖了搖頭,“姐姐也無緣得見寧王爺的風姿。”
話題終結者衛明沅很高興她不再抓着她的親事問,當然,面上還是表現得有些失望和失落。
衛明昭瞧她情緒不高,便招呼她吃點心,“來,吃口桂花糕,這可是才摘下來的花兒新鮮做的。”
衛明沅道了聲謝,拈起一塊輕輕咬了一口,須臾眉眼便舒展開來,朝衛明昭明媚地笑了起來,“大姐姐,好甜!”那模樣,仿佛被糖果哄笑了的小人兒,讓衛明昭一陣好笑,提着的心也松了松。
“六妹妹喜歡就好。”說着往她杯盞裏添了些熱茶,自個也拿起茶盞小啜了一口,那從容溫婉的姿态,衛明沅想,她怕是很難學得來。
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輕松,衛明昭和兩個庶妹說了會話,在衛明沅樂得自在地品茗吃點心之時,毫無防備地來了一句,“說起來,往常因着住得遠,咱們姐妹像這般聚在一起的時候不多,今日一見,不曾想六妹妹是這般嬌憨可愛,叫我喜歡得緊,六妹妹往後可要常來,切莫與咱們生分了,畢竟一筆可寫不出兩個衛字,六妹妹你說是不是?”
試探不成便來拉攏,衛明沅仿佛聽不懂她話裏的深意一般,笑眯眯地點頭,“好啊,國公府上的桂花糕好吃極了!”
姐妹情深在她那,似乎還比不上一塊桂花糕來得重要,令衛明昭心塞之餘,又疑惑,六妹妹這是真傻還是在裝傻充愣?
衛明昭垂眸掩住眼底的探尋,有些憂郁地嘆了口氣,“以後嫁入夫家,恐怕就沒有現在這般惬意了,不知道六妹妹以後可還歡迎我到府上去做客,一起說說話?”
這個府,指的自然是寧王府,而非衛侍講府,這是再接再厲逼她表态了。
這接二連三的,讓衛明沅實在厭惡,她是真心不喜歡這樣夾槍帶棍的試探和拉攏,有什麽話不能明白了說,非要這樣話裏有話?她應付得腦仁都疼了。
只是,縱然不喜,終究不能随便應付了去。
于是有些怯懦地低着頭,揉着手絹,讷讷地開口道,“祖母說天家的規矩甚嚴,要我守皇家的規矩,我不曉得招待大姐姐這事符不符合規矩,要不,大姐姐幫我問一問?”說着孺慕地看向衛明昭,眼神清澈。
身為皇家媳,一言一行的确要符合規矩,且出嫁從夫,寧王府還真不是衛明沅想如何便如何的,除非她能把寧王府真正掌在手裏。只是,她有這樣的能耐嗎?衛明昭看着懵懂稚氣的衛明沅,很是懷疑。
給不出确切的答案,衛明昭只能幹巴巴地回一句,“好,我回頭幫你問問。”之前提及的登門拜訪卻是不了了之。
衛明沅再一次成功終結了話題,嘴角微勾,在心裏默默給自己點了三十二個贊。
等送走了趙氏和衛明沅,母親周氏來問時,衛明昭才回過味來,發現無論是試探還是拉攏,都沒能在衛明沅那裏得到準話,她就像那泥鳅一樣,滑不溜秋的,讓人捉不住,也不知是運氣好還是在裝傻。
有一點衛明昭可以肯定的是,這個六妹妹并不傻,只是,還算不得聰明。
聰明人應該能夠明白,嫁入寧王府後,她最大的倚仗是他們衛國公府,如果不想去了王府以後立不住,就應該在她伸出橄榄枝的時候牢牢地接住,而非像今日這般畏畏縮縮,束手束腳,像只驚慌失措的兔子一般躲躲閃閃,那樣子在衛明昭看來實在有些上不得臺面。
當然,衛明昭或者說衛國公之所以拉攏她,并且願意抛出橄榄枝,讓國公府成為她的倚仗,固然有血脈親情的緣故在,但更多的,卻是想得到寧王府的支持。
在衛清明看來,不管寧王最終能否活下來,只要侄女一日是寧王妃,并且能在寧王府上有話語權,最好能為寧王生得一兒半女,憑着皇上對寧王的愛護,他衛國公府也能因此得到幾分皇恩的眷顧,在朝中站得更穩。
當夜,聽了女兒一字不落地将她們的對話複述出來,衛清明卻十分懷疑衛明沅這個侄女能否在寧王府上站得住腳,在他看來,衛明沅還是太年輕了點,并且膽子太小,沒有成大事的魄力。
“父親,六妹妹年紀太小,還是小姑娘呢,咱們是不是讓二妹妹或是三妹妹過去幫她一把?”衛明昭和衛國公想到一塊去,不想放棄搭上寧王府的好處,便想找其他法子讓這姻親關系變得牢靠些。
衛清明聽了卻是眉頭一皺,雖說他更為看重長女,對庶出的兩個女兒沒那麽看重,但那也是他的骨肉,長女這般輕巧地說出讓其他兩個女兒做妾的話,顯然把她們當成了随手可棄的棋子,令他多少有些不舒服。
衛明昭察言觀色,看出來父親的不悅,卻猜不出這是為何,打小她的母親周氏就對她說,她和哥哥衛明瀚才是國公府未來的主子,兩個庶妹甚至庶弟衛明禮以後的親事都要為他們鋪路,必要時可以犧牲掉。因而,她并不覺得讓兩個庶妹去做寧王的妾有什麽不對。
“父親?”她疑惑地看着衛清明。
衛清明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罷了罷了,女兒聰慧是好事,她這樣的才能更好地在後宅生存。
只是,兩個庶女卻不能送去寧王府,“你要記住一點,聖上不會樂意看到咱們衛國公府和寧王府親上加親,所以,不僅欣兒和妍兒不能去,你二叔家的彤兒和清兒也不能,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衛明昭略一思索便明白過來了,天家無情,即便閑散如寧王,當今也不會願意看見哪個臣子與皇親過從甚密。于是,點頭表示明白。
卻說衛明沅這邊,上了馬車,同樣遭遇了趙氏的詢問,她如實把當時的情形說了。
趙氏聽完以後,也沒說她這樣處置好還是不好,只讓她回頭找衛清朗将事情再說一遍。涉及到和國公府的往來以及朝政的事,趙氏向來是聽衛清朗拿主意的。
衛明沅頗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趙氏于是笑問,“是不是覺得有些意外?”
衛明沅點了點頭,的确有些驚訝,實在是她爹的妻奴形象太過鮮明,看起來趙氏才是家裏一把手。
趙氏笑了笑,借着機會和她說起了為妻之道,“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你爹才是咱家的當家人,大事都得聽他的,至于小事,你爹給我尊重,才由我來做主。夫妻之間,不一定非要分出個高低,萬大事有商有量,互相尊重,才能長長久久。”
衛明沅抿了抿嘴,有些疑惑地蹙了蹙眉頭,“可是,要如何才能贏得對方的尊重呢?”
“你尊重他,他自然也會尊重你,當然,你也不能一味順着他,自個得有主見,菟絲花固然惹人憐惜,能夠與大樹長久并肩的卻是他近旁的一株木棉。”以前總想着還有時間來教導女兒,且也沒打算将女兒高嫁,便覺得嬌養些也無妨,誰知天不遂人願,女兒的親事就這般砸了下來,讓她措手不及,只能盡己之能來将這些東西給她灌輸。
這下衛明沅更驚訝了,在這個以夫為天,講究三從四德的時代,趙氏的觀念不可謂不超前,尤其是她生母是個姨娘的情況下。
似乎看出她的驚訝和疑惑,趙氏有些落寞地嘆了口氣,晦澀地言道,“鐵打的襄陽侯,流水的侍妾,方姨娘能夠長伴侯爺身側,靠的自然不是那易老的容顏。”
方姨娘便是趙氏的生母,出身商戶,容色豔麗,據說在管家理財方面很有些能耐,是襄陽侯夫人的左膀右臂。
趙氏這般,想來是方姨娘言傳身教之功,如今又輪到趙氏對衛明沅言傳身教。
至此,衛明沅收起了對古人的輕視之心,無論是面慈心惡的衛明昭,還是有着生活大智慧的趙氏,抑或是那位還未謀面的方姨娘,都讓她切身體會到了什麽叫做——美人心計。她這一點小聰明,不多學着點,還真的不夠用。
作者有話要說: 在想一個很嚴肅的問題,似乎早上更新不怎麽漲收?正在考慮以後要不要改成晚上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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