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以後/第 14 章 大獅子
衛明沅微微一愣,而後眉心慢慢聚攏起來,看了眼不遠處毫無動靜的華蓋馬車,廣袖底下的手悄悄捏緊又松開。
“請帶路。”
在狀況未明的情況下,她沒有拒絕的理由。
寧一在前頭帶路,衛明沅帶着侍女流月在後頭徐徐跟着,腦海裏卻不斷想着,寧王這番叫她過去是要做什麽。
還未想到答案,寧王的車駕便到了,出乎意料的是,寧一停下以後便把腳凳放下,半掀開門簾,對她做了個請的動作,“衛小姐請。”
衛明沅身子一頓,最終還是沒有上前一步,而是站在馬車的側前方,微微側着身子,垂首對馬車內言道,“謝王爺相邀,不知王爺喚臣女來所為何事?男女有別,明沅在此聽候王爺吩咐就好。”
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女子貿然上一個男人的車,都是不妥,即便寧王未必想也不會對她做什麽,可她總要顧忌着點名聲。今時不同往日,這裏又是宮門前,寧王的馬車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呢,她可不能行差踏錯。
寧王坐在馬車上,從門簾的縫隙看過去,只能看見她烏漆漆的發頂,以及因為低垂着頭顱而露出的一截細白的脖頸,當然,還有一小段小巧圓潤的下巴。這和他喚她過來的初衷不符。
聽她所言,似乎是顧忌着禮數,他本不欲為難她,可細想這丫頭在百花宴上毛手毛腳的,可沒有如今這般拘謹,約莫是因為他的身份?瞬間有些不悅,開口便是輕飄飄卻不容人抗拒的兩字,“上來。”
落在身上的視線令衛明沅頭皮有些發麻,那輕飄飄的兩字更是駭得她抖了抖,衛明沅輕咬嘴唇,硬着頭皮垂死掙紮,“王爺,這于禮不合。”
呵,還挺硬氣。寧王眼睛一眯,輕笑。
“寧一,王妃上不來,興許需要點幫助。”
話音剛落,衛明沅便搶在寧一應聲之前搶着回答,“不必了,我自己來就好。”着急得甚至自稱了我。
開玩笑,要是被寧一揪着領子扔上車,她還用不用活了?寧一啊,那不就是寧王那武藝高強的忠犬嗎?還是老耿直那種。想想她最後可能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地撲倒在寧王的錦靴下,衛明沅哪裏還顧得上禮數和規矩?
流月張了張嘴,想要勸阻,被寧一斜過來的一個目光定在了原地,眼睜睜地看着自家姑娘戰戰兢兢地上了寧王的馬車,門簾放下,她也被寧一帶遠。
嗚嗚,夫人,奴婢有負重托。流月在心裏淚奔。
寬敞的馬車內,寧王坐在輪椅之上,輪子被卡扣牢牢穩住,他不動如山看着眼前少女低着頭單膝跪在他跟前,語氣淡漠地向他行禮問安,“問王爺好。”
馬車再如何寬敞,也不足以讓衛明沅站起來,可雙膝跪地她又不肯,最終選擇了單膝跪,這樣的姿勢久了腿腳恐怕會發麻,可她明知如此卻還是這麽做了。
小丫頭有些小性子,并且有些不高興了……對此,寧王并無不悅,相反,在她身上找回了當初假山上那個沒規矩的毛丫頭的影子。
“擡起頭來讓本王看看。”他聲音雖然仍舊淡淡的,卻不似方才那般強人所難。
盡管如此,衛明沅還是不喜歡他高高在上指使人的樣子,他是高不可攀的高嶺之花不假,她卻不是可以任他任意揉搓的圓子,特別是此刻他坐在輪椅上,而她半跪在他跟前,生生矮了一截的時候。
“臣女蒲柳之姿,不敢污了王爺的眼。”她犟着脖子就是不肯擡頭,可許多事并不由她。
寧王雖然可以容忍衛明沅的小性子,但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以後,也失卻了耐心,他皓腕一擡,趁其不備,捏住她下颔強迫她的頭擡起。
這流氓一樣的行動力,不,他就是在耍流氓!衛明沅怒火中燒地瞪視,而後發現了一個悲催的事實,這個人,她見過。
螓首蛾眉,美目流盼,櫻嘴桃腮。眼前的芙蓉臉即便蹙着眉頭、眸中怒火閃爍也不掩其精致,反而襯得它越發生動,尤其是眉心一點朱砂奪目。不過,生氣過後的愕然和糾結,卻讓人怎麽看怎麽可樂。
寧王忍不住輕笑,“認出來了?”
是認出來了,不就是百花宴上那假寐的小子麽!是的,此刻,衛明沅非常肯定他當時在裝睡,奶奶個熊的,欺騙姐姐的感情好玩不成?!
她負氣地臉一撇,不看他,寧王順勢抽回了手,袖子底下的指尖卻不自覺地摩挲半響,膚若凝脂、入手滑膩,小丫頭果然還嫩着。
“衛明沅?”他将這三字含在嘴裏細細咀嚼,臉上蕩漾着耐人尋味的笑。
衛明沅渾身一顫,雞皮疙瘩從頭皮爬到腳趾頭,哎呀媽呀,要不要叫得這麽春心蕩漾,她受不住啊!
她僵硬着一點一點将腦袋掰回來,視線朝下,皮笑肉不笑地回道,“臣女在。”
寧王樂于看小雀兒撲棱撲棱,發現逃不脫以後垂頭喪氣的小模樣,不得不說,衛明沅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很有趣,他被取悅了。
“本王不坐輪椅,很可惜?嗯?”最後一字被他意味不明地拖長,衛明沅忍不住抖了抖。
哭夭!衛明沅徹底體會了一把什麽叫做禍從口出,歐陽明日害我不淺!
心裏的小人兒在咬手絹哭唧唧,衛明沅面上也是欲哭無淚,她癟了癟嘴,不甘不願地說道,“王爺天人之姿,喜歡坐哪就坐哪,是輪椅太粗陋,配不上王爺。”
聞言,寧王唇畔的笑意又深了幾分,小丫頭挺機靈。
“阿沅。”低沉的聲音自他口中悠悠溢出,雖然仍舊淺笑着,可眸色卻是再認真不過,“擡起頭來看本王。”
衛明沅心有所感,擡頭便撞進他宛若幽潭一般的眸裏。
“相比于想坐哪就坐哪,本王更喜歡想去哪就去哪,懂?”
懂!
衛明沅目光微閃,想起空間靈泉的事,神色糾結而為難。
寧王的視線從她蹙着的眉、輕咬的唇逡巡而過,最後落于那一點朱砂之上,眸色深沉。
衛明沅,身上到底有着怎樣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又是否真的能救他?
“所以,”他擡起細白的手輕輕将她額角細碎的發撥到一邊,指尖掃過她的臉頰,稍稍觸碰她小巧的耳朵,最後似是不經意地撥弄過她戴着的流蘇耳墜。流蘇搖曳碰撞,發出泠泠聲響,灌入衛明沅的耳中,頓覺血氣翻湧,臉頰和耳尖霎時嫣紅。
那瑰麗看在寧王的眼中,亦不自已地愣怔了一瞬,本來打算好了的威脅恐吓,出口竟帶了半分誘哄,“乖乖呆在本王身邊,嗯?”
衛明沅再次被美色所惑,差點便脫口而出應了好,關鍵時候腦中一陣清涼,她打了個激靈,有些後怕,哎呀媽呀,差點又中了美人計。诶,又?
見此,寧王劍眉輕揚,倒是有些意外,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不疾不徐地追問,“怎麽,不願意?”
衛明沅哪裏敢說不願意?她敢肯定,她如果這麽說了,下場定會很慘。依據?沒看他像磨着爪子準備捕獵的慵懶大獅子一樣嗎?
她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難看的笑來,“臣女不敢,只是臣女心中有幾個疑惑,不知王爺可能為我解惑?”
寧王盯着她看了一會,直看得她臉上的假笑都快繃不住了,才慢慢悠悠地吐出一個字,“說。”
至于回不回答,怎麽回答,則要看他心情。
衛明沅明白不過,此時開弓已無回頭箭,只好硬着頭皮問出了一直糾結于心的兩個問題。
“敢問王爺,若日後平複如故,想要做什麽?若是最終違不過天命,将置臣女于何地?”
這兩個問題都事關衛明沅及家人的身家性命,輕忽不得,雖則皇命難違,她卻可以選擇救還是不救,只是,要考慮後果。
前一個問題,若他痊愈以後要争那個位置,那麽她以及衛府上家幾十口人都将牽涉其中,她不得不為自己多做考慮,早作準備。同樣的,如果她沒有如同慧然老和尚說的那樣保他一命,他會不會拿她一起陪葬?按着寧王陰晴不定的性子,這是完全有可能的。
小事迷糊,大事拎得清,還有些小聰明,這是寧王對衛明沅的最新評價。不過,還不足以讓他對她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衛小姐應該懂得交淺言深,君子所戒的道理。”他淡淡地說道,聲音如在雲端般飄忽。
聽在衛明沅耳中卻像鼓槌用力敲打着鼓面一樣,震得她恍恍惚惚。
寧王勾唇一笑,“不過,我可以告訴阿沅後一個問題的答案。”
衛明沅澄澈的眼充滿着期待和疑惑之色,而後愣愣地看着他那微微泛白的薄唇輕飄飄地吐出令她眩暈又欲哭無淚的八個字——“生當同衾,死當同椁。”
末了,他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雙平髻,“所以,阿沅,你要乖。”
不帶這麽玩的!衛明沅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無語問蒼天。
作者有話要說: 小沅沅委屈巴巴地揪着作者君的衣擺,一臉可憐兮兮:媽媽,有個人不僅生前要睡我,死了還要拉我陪葬,好可怕!
作者君:他怎麽說的?
小沅沅:生當同衾,死當同椁。
作者君:你确定他不是在跟你表白?
小沅沅一頓搖頭:沒有,他當時一副要吃了我的樣子。
作者君于是笑得賊兮兮:哦,吃~了~你~啊~
容作者君叉腰大笑三聲,哦吼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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