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以後/第 29 章 尊重

衛府前院偏廳,寧王正淺酌着一盞香茗,水汽氤氲,衛明沅遠遠瞧着,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好斂容步入廳內,向坐于上首的趙氏請安,又向寧王問好,禮數周全,神色乖巧。

要不是寧王曾見過她毛燥的樣子,怕是要被她這副乖乖的樣子所迷惑。說來,寧王統共只見過衛明沅三回,頭一回他假寐,她初來乍到不拘小節,第二回在宮門前馬車裏,他蓄意作弄她炸毛,第三回她躺在病榻上,他說她笨,她卻不服氣……衛明沅展現在他眼前的模樣從來都不是乖巧,如今這般倒是新奇。

察覺到寧王投注于自身的視線,衛明沅有些不自在,擡眸看向趙氏。

趙氏看寧王眼睛不錯地盯着自家閨女,略略有些不安,先前她便瞧出女兒因為那榮秀蘭之事有些觸動,如今看來,王爺似乎對女兒也并非無意?這可如何是好。

她輕咳一聲,把閨女喚到身旁來,執着她的柔荑笑言,“王爺聽說你大好了,特意過來看看,你前些時候不是說想向王爺道謝嗎?如今,機會可來了。”

寧王早在趙氏将衛明沅喚到身側之時便把目光收回,衛明沅頓時渾身一松,聞言,向寧王娉娉婷婷地一禮,“明沅謝王爺挂懷,勞王爺親自走一趟,明沅惶恐。”

寧王好整以暇地看着衛明沅端着姿态向他道謝,忽而很想拿那逗貓棒,像逗那波斯貓一樣撓她的下巴。

思及此,嘴角不禁輕揚,混不在意地言道,“無妨,原就是本王貿然拜訪,叨擾了,衛小姐不必拘束,若因本王而讓衛小姐受累,違了這一趟探視的初衷,反倒不美了。”

衛明沅不言,看向趙氏,趙氏于是臻首輕點,和顏悅色地言道,“王爺和善,你也莫要拘束太過了。”

衛明沅應聲是。

這時,許嬷嬷進來向趙氏禀報有管事急着求見,趙氏無奈,只好向寧王道一句抱歉,讓衛明沅好生招待王爺,莫要怠慢了雲雲。

管事所謂的急事又哪裏比得上招待王爺重要?不過是一個讓衛明沅與寧王獨處的借口罷了。趙氏如此知情識趣,寧王哪有怪罪的道理,至于衛明沅,也只是身子微微一頓,便應下了招待寧王的任務。

待許嬷嬷帶着伺候的仆從退下,衛明沅頓時又緊張起來。寧王這次前來所為何事,衛明沅隐約有些猜測,也想借此機會向他挑明暗衛之事,被人盯着,她有些不舒服。

不過,在挑明暗衛之事之前,有一件事更為重要。

“榮秀蘭之事,明沅謝王爺費心,王爺之恩,明沅感念在心,莫不敢忘,若王爺有用得着明沅之處,明沅定當竭力以報王爺的恩情。”不管寧王是出于何種心思處置榮秀蘭的,又是否拿了那梅花,她都合該就此事鄭重言謝,如此,方能心安。

她的話情真意切,寧王不自覺地彎了彎嘴角,卻仍舊端着架子開口言道,“本王既說了把她送與你做生辰禮物,便不需要你的道謝,何況,本王已得了個好的,再向你讨要別的東西,倒顯得本王無理了。”

他不着痕跡地提起別的東西,衛明沅心思一動,故作不知地追問,“不知王爺所言別的東西是?”

看着她裝傻充愣的樣子,睜得圓圓的眼睛猶顯可愛,寧王的嘴角不禁漾起一抹笑來,不答反問,“你失了何物,難道不知?”

寧王不接招,衛明沅有些郁悶,可很快便故作驚訝地看着他,“呀,我房裏近日确實丢了一枝梅花,難不成王爺便是那偷花賊?”

說完了才仿佛意識到不對一樣,輕打了一下嘴巴,向他讨饒,“瞧我,口直心快,竟說錯話了,王爺怎麽可能是那可惡的偷花賊?都怪那賊人太可惡,一聲不吭半夜闖進來,吓得我心肝兒顫,說起他來才會口不擇言,萬望王爺海涵。”

寧王終于見識到了她裝傻充愣、堵得人不知該如何接話的功夫,以前聽線報說她這般對待那衛明昭,他還挺可樂,如今輪到自個身上,竟無奈失笑。

“本王自不是那偷花的賊人,不過你那枝梅花如今的确在我房裏,本王的人自作主張,曉得你有意将那梅花送與我,便不打商量就幫忙了,驚到了你,着實不該,本王已重罰了她,若阿沅想要出氣,我再将她交于你處置如何?”寧王可不是衛明昭那遮遮掩掩顧忌面子的,衛明沅這般意有所指,他便坦蕩蕩地将事情攤開來,可不會再給她暗戳戳嘲諷的機會。

事情過了明路,還打着“幫”她的名目,衛明沅嘴角頓時一抽,至于他說是他的人自作主張而非受他指使的話,她卻是信的,因為他沒有必要因為一枝梅花而把自己的人暴露。既然,他說已經罰過了,且是重罰,她若是再追究,便有些得理不饒人了,于是只能将偷花之事輕輕放下。

可身邊被安插了暗衛一事,卻不能就此放過。

“我相信王爺是最重規矩之人,必會還明沅一個公道,只是明沅這為何會有王爺的人,不知王爺可能為我解惑?”

自打被賜婚以來,衛明沅便料到寧王會在她這邊安插人手,可能是暗衛,也可能是府上有他的人,因而一直小心翼翼着,即便在房間裏獨處,也不敢全身進入空間,偶爾從空間裏取東西也得跑到淨房裏頭去,或者是半夜睡覺的時候心念沉入空間裏頭,總之,多有不便。

如今因為梅花的事,暗衛的形跡暴露,她拘謹之餘也松了一口氣,想要借此機會和寧王談談,看能不能把他們調離身邊,起碼,不能如梁上君子般日夜盯着,換了誰都不會舒服。

寧王晦澀地看了她一眼,大約明白今日是糊弄不過去了,其實不是不明白,否則他不會親自走這一趟,只是想要看看她的态度。

如今她挑明了,他卻也不打算遮掩着,只是,他好奇的是,為何是現在,而不是過去。“他們的存在,你不是早已知曉?以前沒有提,為何今日卻非要問個明白?”他問。

衛明沅默了默,眉頭漸漸聚在一起,寧王眉梢一挑,又問,“是因為那枝梅花?”

衛明沅盯着他敲打桌面的手指看了會,淡淡地開口言道,“是,也不是。他們,神出鬼沒,吓到我了。”

“所以,你是不能接受他們神出鬼沒躲在暗處盯着你,而非不能接受身邊有我的人這件事?”寧王很好地抓住了重點,反問。

衛明沅聽了,眉頭更是皺得死緊,總覺得哪裏不對。

她細細回想方才的對話,很快就發現自個又被牽着走,于是回神,直直地看向寧王,“王爺在顧左右而言他,一直試圖從我這掏東西,挖空我的心思,試探我的底線,緣何在我身邊放人卻一直沒有回答,未免太不厚道了點。”

還不太笨,寧王暗暗評價。至于為何顧左右而言他,卻并非他有意避而不答,只是他習慣于扭轉局面,讓自己處于有利位置,達成于他而言最好的結果。就好比方才,若是衛明沅不加思考,回答了是,那麽他便有理由繼續在她身邊安排人手,只不過不是偷着來,而是過了明路;若她說不,他也會問個究竟,最終達成目标,總之,結果于他而言不會壞到哪裏去。

他那樣的經歷,養成了這樣的性子,從自身出發的時候多,為別人考慮的時候少,一回兩回,衛明沅可能會吃虧,可次數多了,卻未必不能發現問題,她只是慢半拍,不是笨腦袋。

除去還算偶然的第一回碰面,細究起來,寧王與她的幾次交集,似乎都或多或少地帶了些目的,宮門前的那次不必說,肯定不是純粹因為對她好奇才邀她上的馬車,後來送她玉樹,除了告誡洋洋得意的她,未嘗沒有試探她是否知道身邊有他的人的想法,再後來,郊外的莊子上,他來看她,除了關心的話,他也曾不經意地試探她是否會凫水,至于處置榮秀蘭的事,想來也并非全是為了她……這一樁樁一件件,使得衛明沅在面對寧王時總是不能徹底敞開心扉,要不然,很容易就掉坑裏了。

她長嘆一口氣,“王爺今日來,揣着什麽目的,又想要達成怎樣的結果,何不直接與明沅言明,看我能否接受?”

寧王察覺到她的情緒不高,渾身疲憊的氣息,因為他……心裏頓時說不清什麽滋味,從來不知解釋為何物的他,竟為自己分辯起來,“從前在你身邊安插人,只是想要了解你,後來,出了落水的事,本王才把暗衛調到你身邊,吓到了你,抱歉。”

這已經是寧王最大的坦誠和讓步了,衛明沅卻不打算就此揭過,她對他笑着,笑得有些凄然,“在王爺心裏,明沅到底是你的什麽人呢?只是能夠活命的吉祥物是嗎?想要了解我,方法多的是,可王爺卻選擇了最為無禮的一種,至于說保護,若是王爺與我商量,我也并非一定會拒絕,可王爺還是按着自己的心意來,若非出了梅花的事,王爺恐怕如今也不會坐在這與我坦誠。我并未懷疑王爺會對我不利,只是,王爺這般,實在叫人不敢交心。”

寧王不會承認自出了鲛人殇的事,又從慧然那得知了太後的謀劃以後,變得不再輕信別人的同時,也缺乏一些安全感,凡事謀定而後動,在了解清楚衛明沅這個人之前,輕易不會将最真實的自己交代出去。

見他緘默,衛明沅有些黯然失落,她看着茶盞中沉浮的葉子,與他說了實話,“秘密,我也有,我雖不能告訴你那是什麽,卻從沒試圖掩飾什麽,但這并不代表我不需要空間,不需要被尊重。”

寧王說不清心底是什麽滋味,有些微澀,又好像可以期待些什麽,若是,若是……

他張了張嘴,似要說些什麽,卻始終有些什麽橫亘在喉間,叫他說不出口。

作者有話要說: 想起兩句話,

我對你縱容,不代表你可以為所欲為。

同樣的,

我給你自由,也不代表你能夠離開。

so,大寧寧,你要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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