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月燼明]羽落飛天時/第 49 章 景國篇:夜雨、伏誅、王見王
景國篇:夜雨、伏誅、王見王
天上雷聲滾滾,營地裏一片兵荒馬亂,各種聲音此起彼伏,馬蹄奔騰的震動驚醒了沉睡中的少女。
來不及披衣服,葉夕霧穿了鞋跑出營帳,只見澹臺燼猶如一道黑色的閃電,從她眼前飛馳而過,一馬當先奔出營地,廿白羽為首的月影衛緊随其後,他們個個神色嚴肅,全副武裝。
葉夕霧上前跑了兩步,大喊了一聲“澹臺燼!”
澹臺燼聞聲回頭,瞥了她一眼,什麽也沒說,率衆離去。馬蹄聲如雷似鼓的敲擊地面,很快消失在陰沉的天色裏。
葉夕霧停下腳步,回憶着澹臺燼方才的眼神,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那眼神太過冰冷陰鸷,尤似風刀霜劍,只看一眼便會如遭淩遲。
臨危受命的翩然拽着葉夕霧回到營帳,囑咐她不要亂跑後,匆匆離去。
回過神來的葉夕霧在營帳裏來回踱步,越想越覺得不安,澹臺燼那個眼神太可怕了,真怕他會做出什麽不可預料的事,不管他想要做什麽,她都要阻止他。
頭腦一熱便開始行動的葉夕霧,趁着翩然不在偷溜出營帳,騎上一匹快馬,飛奔趕往柏山城,只希望她能來得及,去阻止一場悲劇的發生。
外面的喧嘩慌亂沒有影響到王帳裏沉睡的人,一只烏鴉飛入寂靜無聲的王帳裏,落在屏風上,對着睡着的時月發出嘎嘎叫聲,似乎是在說着什麽。
床邊的矮桌上,青銅香爐裏飄着袅袅沉香,等不到回應的烏鴉又嘎嘎叫了兩聲,床上的人手指抽動,眼皮微顫,掙紮着想從迷夢中清醒,一團幽藍色的靈火從指尖燃起,很快蔓延至全身。
随着妖力被靈火逼出,本應被催眠沉睡的人睜開雙眼,他掀開被子爬起來,拿起茶壺把香爐裏的安神香澆滅,轉動脖子和身體擺脫精神上的疲軟感。
“嘶,這小孩兒,倒是越來越有樣學樣了。”
烏鴉歪着腦袋,疑惑的看着正在更衣束發的人,扇動翅膀,嘎嘎亂叫。
“蕭昳的人盜走了月阮阮的骨骸?他哪來那麽大本事?”
烏鴉把聽到的部分全都說出來後,展翅飛出了王帳。
“不懼疼痛的妖兵,難道是傀儡術?這背後一定有問題,必須調查清楚。”
換上一身玄色衣服,系好發帶,時月繞過屏風,披上鬥篷走出王帳,他擡頭看了一眼天色,不祥的感覺愈演愈烈。
不做耽擱,他飛身升空,無火自燃,一聲長鳴響徹天地,幽藍玄鳥沖出火焰,展翅飛向盛王宮。
深夜,盛王宮
天上雷雲密布,陰沉壓抑,不時有閃電落下,撕破黑夜。
地上燈火通明,大風吹的招魂幡來回飄搖,沙沙作響。
紅綢火燭擺成的的陣法中央,瘋瘋癫癫的月瑩心抱着一個骨灰壇,神情恍惚,似乎對周圍一切一去所知,卻又莫名覺得害怕,一臉惶恐的抱緊懷裏冰冷的骨灰壇。
幾個身着長袍,手拿法器的術士正在院落中央設壇做法,他們圍着祭壇念念有詞,步法詭異。
祭壇之外,盛王蕭昳端坐在龍椅上,面色陰沉,不斷詢問着為首的術士,他到底還要等到幾時。
陰森邪氣的術士谄媚一笑,說只要時辰一到,将月瑩心和月阮阮的骨灰一起燒毀,詛咒落成,不出三月,澹臺燼必會暴斃身亡。
蕭昳卻連三個月都不想等,但見天上驚雷滾滾,狂風大作,他擺擺手,催促術士盡快施法,術士領命歸位。
一道閃電劃破夜空,轟隆隆的雷聲随之而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影出現在宮閣屋脊上,袍袖翻飛,氣勢如龍。
他居高臨下的俯視蕭昳,面上嚴肅帶殺,眼神陰鸷森寒,正是澹臺燼。
“好久不見。”
澹臺燼飛身而下,猶如一只黑色的飛鳥,飄然落地,妖力傾瀉而出,席卷四周,瞬間擊飛了一衆術士,祭壇周圍的布置被吹的東倒西歪,茫然錯亂的月瑩心抱緊懷中的骨灰壇瑟瑟發抖。
“你是怎麽進來的,這又是何妖術。”
蕭昳從地上爬起來,撿起遺落的長劍,退至精兵身後,警惕的看着緩步走來的澹臺燼。
“蕭昳,是你命人盜掘了孤母親的陵寝,将她的遺骸擄來了盛國。”
澹臺燼閑庭信步般繞過祭壇,走向層層保護中的蕭昳,神情平靜,聲音冰冷,壓迫感随着地上的陰影擴散,籠罩四周。
蕭昳鎮定下來,冷笑說道“澹臺燼,你想贏孤,你以為你暗中勾結宣城王,孤不知道嗎。你既如此,孤豈能留你。你弑兄篡位之時,可曾想到今日之報應…”
“這麽說,的确是你下的命令。”
澹臺燼打斷了蕭昳的話,銳利的目光穿過護衛,直刺蕭昳,只一眼便讓蕭昳遍體生寒。
話音未落,澹臺燼轉頭看向倒地爬起的術士們,衆術士面露驚慌,不知所措。
“那這些術士呢,你讓他們對孤母親的遺骸下咒,好要孤的命。”
術士們惶恐的不敢出聲,蕭昳憤然下令要他們繼續。
“殺”
随着澹臺燼一聲令下,隐于暗處的月影衛一齊沖出,彎刀如月,割喉索命,頃刻間屍體倒地,血花四濺。
驚得月瑩心抱頭尖叫,吓得蕭昳高喊護駕。
“蕭昳,你為争一己顏面,将無辜百姓卷入戰禍之中。”
“為殺我一人,不惜以本國子民為祭,與魔類又何其別。”
“我本想多留你幾日性命,可惜啊,你太急着找死。”
短短幾句話,揭露了一個暴君的殘酷惡行,蕭昳惱羞成怒,劍指澹臺燼,揚言要斬下他的頭顱,馬踏景京。
一句拿下,銀甲侍衛舉劍上前,還未等近身,就被澹臺燼掌心釋放出的磅礴妖力所禁锢,在無形的壓力下,侍衛們紛紛跪倒在地,動彈不得。
澹臺燼一步一步走上前來,每次輕描淡寫的揮手,都會有幾個侍衛應聲倒下,眼見那人越來越近,蕭昳心裏的惶恐達到頂峰,他一邊後退,一邊出言刺激。
一擊重擊打在胸口,蕭昳身體騰空摔在石階平臺上,口嘔朱紅,他忍着胸腹的劇痛,眼睜睜看着澹臺燼拾階而上,掙紮着想要後退,卻在妖力束縛下動彈不得。
月影衛收到指示帶着月瑩心走上平臺,澹臺燼指着她懷裏的骨灰壇,要蕭昳向他母親磕頭道歉,他就留他一個全屍。
同為一國之君的蕭昳自是不肯答應,但在妖力折磨下,他疼得滿地翻滾,慘叫連連,最後只好答應。
卻不想蕭昳只是假裝順從,靠近月瑩心後,面目兇光,起身奪了骨灰壇子就要往地下摔,衆人來不及阻止之時,意外發生了。
漆黑的雲霧從天墜落,眨眼間吞沒了蕭昳,奪去了他的行動力,只見他雙目大張,眼白漆黑,面目猙獰卻發不出言語,全身骨骼在雲霧中發出嘎吱嘎吱的恐怖聲音。
一個人影從雲霧中跌出,單膝跪在澹臺燼面前,懷裏抱着冰涼的骨灰壇,他在漫天飄落的雨水中擡起了頭,有些忐忑的問道。
“我…趕上了嗎?”
出乎預料的人及時出現,挽救了一場悲劇的發生,拯救了一個人如墜深淵的心。
“時月。”
澹臺燼從來沒有一刻如現在這般激動,他俯身呼喚着對方的名字,将人擁抱進懷裏,連同母親的骨灰壇一起,緊緊地抱住,發紅的眼眶裏,是被雨水打濕的淚。
差一點,他就要失去母親了,差一點,他就要墜入深淵變成惡鬼了。聽到他的掙紮,回應他祈願的,是一次又一次将他拯救的人。
凍結的理智随着雨水融化,澹臺燼吐出胸中積壓的濁氣,目露兇狠的看着黑霧中的蕭昳。
現在,該讓這罪魁禍首付出代價。
他的一只手扣住時月後腦,不想讓人看到即将發生的一幕,擡起另一只手,五指張開沒怎麽費力的奪過黑霧控制權,對着神智全無動彈不得的蕭昳,緩慢的收攏手指。
指骨響動的聲音和骨骼斷裂的聲音重疊響起,蕭昳四肢扭曲,面目猙獰的倒下,彎折的關節就像變形的稻草人。
出賣國民,多疑嗜殺的盛王死了,無人叫好,亦無人哀悼,早已被吓破膽的內侍官們,手腳并用的爬起來,逃跑了。
廿白羽和月影衛們沉默的站立着,眼見天上的雨越下越大,澹臺燼的怒火也消得差不多了,廿白羽上前俯身對自家主上勸說起來。
“陛下,雨太大了,我們先回……”
“你這個怪物,為什麽回來了,你為什麽還活着。”
一個凄厲尖銳的聲音打斷了廿白羽的話,衆人聞聲望去,只見月瑩心抱着頭揪着頭發,瘋瘋癫癫又小心翼翼的邁步上前,看上去既可憐又可笑。
澹臺燼站起來,面無表情的看着瑟瑟發抖的月瑩心,眼眸裏波瀾起伏的情緒被大雨掩蓋,他扶着時月胳膊的手,僵硬冰冷,許多聲音在耳邊交疊回響。
月瑩心在驚恐與慌亂中再一次發瘋,顫抖着手指着澹臺燼,惡毒的言語尤似詛咒,猝不及防的抓起地上的長劍刺向澹臺燼。
“你這個怪物,去死,快去死!”
伸手攔住欲要上前的廿白羽,澹臺燼垂眸準備接下月瑩心刺來的這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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