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月燼明]羽落飛天時/第 66 章 景國篇:生死、天命、不老藥

景國篇:生死、天命、不老藥

黑影竄動,虎嘯山林,一只背生雙翼的斷臂猛虎沖出黑暗,虎爪破風而來,翩然反應迅速,将葉清宇拽到身後,狐貍爪子對上血淋淋的虎爪,只一擊,她就被拍翻在地。

力量懸殊太大,超出了翩然預計,她翻身躲過猛獸的第二擊,後退之時跌入葉清宇的懷中,葉清宇攬着她急速後退,借着月光看清了襲擊他們的猛獸的全貌。

在荒淵出生長大的翩然一眼認出了窮奇,面對三兇最強的妖魔,即便它少了一條胳膊,看上去傷痕累累,翩然也不敢拖大,光是她的話,尚且能逃脫,但葉清宇不行。

“是窮奇,葉清宇你快走。”

“翩然。”

葉清宇顯然不願留她在此冒險,在不照山修行時,他也曾聽過三兇的惡名,如今真的對上了,才方知何為兇獸。

“誰都別想跑,誰都跑不掉。”窮奇露出猙獰的笑容,口吐人言,那聲音沉悶如沙,陰森恐怖。

濃烈到粘稠的惡意鋪天蓋地襲來,血色的霧早已在無形中将他們包圍,他們是被猛獸盯上的獵物,想要徹底擺脫,唯有成為獵人,殺死猛獸。

“你這畜生,當真以為姑奶奶怕你。”

面對生死難關,翩然展現出真正的實力,額心的紋印亮起,七尾張開無風自動,發絲輕揚,衣裙翻飛,猶如黑夜裏盛開的花,緋紅妖豔。

月下山林間,虎嘯似龍吟,倩影如火,勢如燎原,每一次翻飛跳躍,都會帶出緋色血花,不是她的,就是窮奇的。

原以為不過是掌中玩物,沒成想竟是個帶刺的獵物,遲遲拿不下這只狡黠的狐貍,反倒讓自己又添了新傷,本就重傷在身的窮奇無比憤怒,但它也因此,看出了破綻。

窮奇向前一撲,三足着地,掀起一片煙塵,長長的尾巴橫掃而出,打掉了翩然的峨眉刺,小狐貍飛身倒退時,露出了一直後方協助她攻擊的葉清宇。

窮奇化身為人,足下生風,閃電般靠近葉清宇,峨眉刺對準人胸膛紮了進去,沒成想葉清宇更狠,拼着重傷,忍着錐心之痛,将窮奇一劍穿腹。

眨眼間,傷勢互換,血花四濺,窮奇捏住葉清宇的頭,将他高高抛起,重重摔下,單手拔出貫穿腰腹的長劍,對準倒地吐血的葉清宇腦袋砍了下去。

危急關頭,化身為七尾妖狐的翩然擋在葉清宇前面,劍光一閃,紅尾墜地,舍去一條尾巴承接傷害的翩然又變回人的模樣,鮮血自她身上墜落,同葉清宇的血融為一體。

葉清宇顫抖着手指擦去她臉上的血花,溢血的嘴裏說着走吧,快走吧。感受到他越來越微弱的氣息,翩然心痛不已,她已經失去過一次愛人了,怎會就此放手獨自逃離呢。

情之所至,生可以死,死可以複生,生不可以死,死不可以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生死關頭,翩然想到了她和葉清宇七夕那日看的戲,當時她還笑話世人真會編寫故事,把情之一字譜寫的那樣纏綿悱恻。

如今輪到自己了,方知,戲如人生。

窮奇吞噬了斬落的狐尾,吸取了其中蘊含的妖力後,精神大振,早在荒淵之時它就發現,這些尾巴多的家夥,吃起來最是美味,比起那個半死不活的人類,這只狐貍更對他胃口。

趁着夜色深沉,窮奇打算速戰速決,先弄死人類,再将狐貍打包帶走,留着路上吃,至于這對苦命鴛鴦是否願意,那就與它無關了。

就在此時,天上忽然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雨點打在樹葉上,落在泥土裏,寂靜的樹林一下子吵鬧起來,窮奇看着黑漆漆的天空,無星無雲,這雨是從何而來的呢。

幾只支利箭破風穿雨射向窮奇,窮奇轉動軀體靈活閃躲,箭矢擦身而過射入樹幹中,拴在箭尾的符紙攤開,紙上符文閃動。

八張符紙組合成陣,靈光劃線,縱橫交錯,出其不意的困鎖住窮奇,緊接着,幾個黑色人影沖出樹林,動作迅速的救起葉清宇和翩然,向着官道撤離,為首的正是廿白羽。

窮奇哪能允許到手的獵物跑了,單手破了靈籠陣,雙腿一蹬,沖向廿白羽等人,然後,它就被一只從天飛落的玄鳥撞飛了。

玄鳥背上的澹臺燼一躍追上騰空的窮奇,雙锏上手交叉劈下,窮奇受擊墜地,胸膛上多了兩條交錯的血線,鮮血溢出,它看着飄然落地的人,目露兇光。

澹臺燼絲毫不給兇獸喘息機會,動作迅疾,攻擊沉重,逼得窮奇一再後退,活動範圍被一步步壓縮。但窮奇也不是吃素的,眼見自身處于劣勢,它就想要舍棄人身變回原形,目的不是為了反擊而是逃跑。

看出它意圖的澹臺燼故意拉開距離,在窮奇變身剎那,他原地騰空而起,三環日輪浮現在背後,通透晶瑩的冰刺從日輪中射出,頃刻間就将獸型窮奇紮成了刺猬。

窮奇不似梼杌可以躲在影子和層層軀殼裏,它只能展開翅膀護在身前,以此來阻擋源源不斷射向它的冰刺。

澹臺燼也知道自己的優勢不過是暫時的,解靈符無法再用,幽冥之力也處在冷卻階段,他所要做的是牽制窮奇,讓它眼裏只有他。

來此之前時月說,他有辦法殺死窮奇,但也只有一擊之力,成不成他都會挨一次雷劫,所以澹臺燼的牽制和瞄準十分重要。

胸膛上的蝶紋在閃動光芒,澹臺燼知道時機到了,他割開手掌将鮮血灑在蓄勢待發的冰淩上,冰淩染血變紅,化作赤色箭雨從天而降,穿透窮奇的羽翼,融化在滾燙的血液中。

一股前所未有的灼燒感自翅膀傳來,很快擴散至全身,窮奇在虛弱與劇痛中仰天咆哮,面目猙獰的看着高高在上的澹臺燼,它扇動翅膀拍掉身上的冰刺冰淩,血液化成的濃霧在四周蔓延。

它在等,等這個人類落地的瞬間,它将發動最後的底牌,奪去他的性命。

澹臺燼也在等,等着這場雨停,等月亮出來,他相信,今夜,将是窮奇最後一次見到月亮。

雲雨遮蔽的天空之上,一輪冥月掩蓋了殘月,月下的玄鳥展翼化弓,水做的箭矢光滑閃動,随着弓弦拉滿,下方的雲層逐漸散開,閃着金光的三環日輪就像黑夜裏标靶,醒目亮眼。

“幽冥無影,寂滅無聲,惡業泯滅,枉者們啊,歸去吧。”

雲散之時,月華普照,白發黑衣的時月念動咒語,手一松,箭矢射出,閃電般的從日環中間穿過,無聲無息的射入窮奇額心,擊碎了它準備自爆的內丹,穿透了邪氣森森的魔骨。

水做的箭矢在窮奇腦中炸裂,能夠腐蝕萬物,令神魔畏懼的幽冥之水四散奔流,無可阻擋。

窮奇怒目圓瞪,七竅流血,它在憤怒與恐懼的咆哮中倒地,龐大的□□在幽冥之水的沖擊下崩毀溶解,在突如其來的紫電驚雷中,魂飛魄散。

死亡的到來總是那麽突然,兇名赫赫的窮奇倒下了,致死它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敗給了誰。

正如時月所說,今夜過後,世上再無三兇。

半空中的澹臺燼在目睹窮奇死後,轉身看向更高處,眼眸裏流露出急切與擔憂。

上一次雷劫時月在他面前身散魂消,經歷過般若浮生後才徹底複生,這人回到他身邊不到一年,又要經歷一次雷劫,這讓澹臺燼無論如何都放心不下。

方才的月光猶如昙花一現,轉瞬即逝,濃重深沉的紫色雷雲中,一道道閃電劃破天空,照亮黑夜,轟隆隆的雷聲不知持續了多久。

就在澹臺燼感到心急如焚時,一個人影跌出雲層,從天墜落。

澹臺燼飛身而上接住了下墜的小蝴蝶,一陣電流從接觸到的身體上傳來,酥麻刺痛的感覺很快傳遍全身,在雷劫中脫胎換骨恍若新生的時月抱住他,靈力的波紋交疊纏繞,像一只蝴蝶伸展着翅膀破繭而出。

雙心共鳴,神魂相融,澹臺燼一瞬失神,靈魂掙脫軀體束縛,立身于廣袤無垠的天地,上觀宇宙蒼穹,下望幽冥星海。

世間之法,因果之業,衆生之願,盡入眼中。

兩人在凜冽的風聲中回神,下墜的身體在空中停滞,失重感退去,澹臺燼抱着時月緩緩落地,腳踏實地的感覺分外美好,懷裏鮮活靈動的生命力讓他遲遲不願松手。

方才的那一瞬間,他們都聽到了那個來自天外的聲音,祂說

“汝為逆轉幽冥者,是為眀·幽。”

“所以,那家夥的意思是,命君的天命又跑到我們頭上了?”

剛經歷過雷劫的時月身體還麻木着,精神上倒是生龍活虎,他像膏藥似得黏在澹臺燼身上,一雙手在人後背來回撫摸安慰,漂亮的眼眸璨若星河。

“這恐怕要再回一次幽冥川才能知道了。”

澹臺燼用了回字,表示他已将幽冥川視作歸處了,天命也好,宿命也罷,他都無所畏懼,再黑暗的人生,也會有一只小蝴蝶為他送來滿室星輝。

“先把眼前的事處理完吧,把那個大家夥燒了,咱們去看看翩然他們。”

“好。”

澹臺燼召來靈火将窮奇的屍身燒成灰,翻開土地把灰燼埋入地下,俯身抱起時月,順着廿白羽一路走過留下的痕跡離開。

返京大軍的臨時駐地裏,主帥營帳中,軍醫正在救治重傷的葉清宇,卸下铠甲的人渾身浴血,氣息微弱,生命猶如風中殘燭,搖曳将熄。

同樣重傷的翩然守在葉清宇身旁,握住他越來越冰涼的手,默默掉淚,她剛才想要自爆妖丹跟葉清宇一命換一命,被突然清醒的葉清宇阻止,他希望翩然好好活下去,不要做傻事。

守在外面的廿白羽一臉傷感,憂心忡忡的看着山林方向,方才一陣電閃雷鳴的,他家主上遲遲沒回來,要不是澹臺燼命令他留守在這裏,他早就去找人了。

很快,他心心念念的主上回來了,身旁還跟着形影不離的時月,廿白羽走上前去,仔細觀察澹臺燼的臉色和身體,确定這人安然無恙後,大大地松了口氣。

澹臺燼拍了拍廿白羽的肩膀,道了句都結束了,然後問起葉清宇他們的狀況,廿白羽一臉沉痛的說葉将軍可能撐不過今夜。

出乎意料的,澹臺燼對此消息并沒有表現出難過和惋惜,他擡手召出在盛王宮拿到的月華寶珠,交給了身旁時月,殷切希望這人可以再創奇跡。

“時月,救救他們吧”

“如你所願。”

幽藍色的火焰在他們交疊的掌心燃起,融化的水晶蜜蠟從指間滴落,白玉雕琢的月兔開裂粉碎,一顆月白色的丹藥出現在時月掌心。

那是被稱作月宮不老藥的靈丹,是月桂自月宮帶入人間的仙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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