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月燼明]羽落飛天時/第 91 章 仙門篇：神魔、同悲、因果逆

仙門篇：神魔、同悲、因果逆

怒目圓瞪的六臂魔神像雙手合攏于身前，擡起兩條手臂掌心，懸停着一個魔氣凝聚的黑繭，澹臺燼被禁锢其中，正在戰鬥中的仙門衆人不由自主的看向高空，越來越濃重的魔氣像籠罩在頭頂的黑雲，低沉壓抑，讓人喘不過氣。

姒嬰驚滅期待着魔神降臨，兆悠衢玄子們擔憂着澹臺燼能不能撐過去。

最應該有所表現的時月，冷靜的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他借助二魔的攻擊迅速倒退，後背撞到結界上，順勢滾了出去，就像躍出水面的魚兒般輕松突然，二魔見勢不妙想要追擊，卻被困鎖守護結界中。

少年騰空而起，照世鏡脫手抛向高空，鏡面銀光灼灼，閃耀奪目，銀光如利劍，刺破濃烈陰暗的魔氣，在魔繭上鑿出一個拳頭大的孔洞。

一只蒼白的手從破洞中伸出，一陣錦棉碎裂，蛋殼破碎的聲音随之而來，一個模糊的人影站了起來。

清風吹散魔霧，白衣如雪，身披彩霞，頭戴星芒銀冠，背生日月雙環的澹臺燼懸空而站，神性的光輝普照魔宮，姒嬰驚滅和祭壇下的群魔同時感受到靈魂上的壓制。

金色落葉從天墜落，五彩斑斓的霞光照耀着靜止的大地，時間停滞，萬物止息，一襲黑袍的上古魔神端坐在古樹前的禦座上，俯瞰着即将分出勝負的棋局，與身在局中的對手，隔空相望。

澹臺燼擡頭遙望，視野穿透萬丈深淵，越過九重天穹，與虛空中的魔神平靜對視，一瞬間，他心中所有的疑問都得到了解答。

“原來，你也厭棄了嗎，這一次又一次的開始與結束。”

澹臺燼發出聲音的瞬間，透明的天空屏障恢複色彩，将兩個世界再度隔絕，他沒能聽到上古魔神的答案，或者說，他就是答案。

垂眸看着掌心浮動的邪骨，澹臺燼露出複雜欣慰的笑容，方才那一眼，他看到了魔神誕生的過程，知道了同悲道的由來，也明白了魔神一直以來縱容着他叛逆的理由。

同樣的游戲重複了幾千次，下棋的雙方與臺面上的棋子一樣，都被困在這輪回中不得解脫，魔神想要掀翻棋盤，毀掉世界，神明想要阻止悲劇發生，輪回的因果就誕生了。

同悲道是一扇門，背後隐藏着三千世界的累世罪業，苦難、災厄、戰争、疾病、死亡，這些生靈無法逃避又無比畏懼的業果，在一次次的輪回中，像滾雪球一樣不斷變大，直到超出三千世界能承受的範圍。

接替世界承接惡果的便是魔神，他手中開啓毀滅之門的鑰匙，便是邪骨。

魔神、邪骨、同悲道三位一體，相互串聯，如果不能将他們三個同時解決，輪回仍将繼續進行，只是下次的輪回，不會再有奇跡發生了。

“來吧，吾之魔胎，吾給你結束這一切的機會，這是你唯一也是僅有的機會。”

上古魔神用他的方式告訴澹臺燼，你之所以能掙脫枷鎖，逆轉宿命，不過是因為他親自剪斷了命運的絲線，想看一出超出預計的戲劇，才讓澹臺燼‘自由自在’的活躍至今。

無論魔神怎麽想，都不會影響澹臺燼的決定，他垂眸看向下方靜止不動的人，伸出手來呼喚着。

“時月，過來。”

懸停在空中的少年，像是從冰封裏被解凍一般，緩慢的的活動起身體，他踩着看不見的階梯，走到猶如天神降世的澹臺燼面前，目光灼灼，笑容依舊。

“唔，你這是找到方法了？”

“嗯，要完成這件事，需要我們共同的力量。”

“那就快點結束這一切吧。”

時月握住澹臺燼伸過來的手，兩人四目相對，額頭相貼，心意相通的瞬間，銀白與幽藍色的光從兩人身上交織綻放，一只黑白蝴蝶從光芒中飛出，晶瑩的磷粉漫天飄灑。

小蝴蝶帶着邪骨飛到同悲道陣法前，照世鏡變成萬向輪圍繞着邪骨旋轉，萬向輪上的每一個光圈都纂刻着金色符文，金銀藍三色光帶高速旋轉形成漩渦。

過去、現在、未來，經由蝴蝶之夢相互串聯，空間扭曲，時間紊亂，時空屏障被打碎，從斑駁破碎的裂隙間，澹臺燼可以窺到萬年前的神魔之戰，九曜天罡陣中，戰神與魔神正在殊死搏鬥。

澹臺燼召來遺澤，單手握劍灌注全部神力，去喚醒遺澤中蘊藏的諸神之力，遺澤在絢爛奪目的神力中羽化成光，光團飄向空中，慢慢的被旋渦吞沒，穿過破碎的時空屏障，悄然無聲的墜入萬年前的魔宮。

“這一萬年來的逆亂、宿命、身不由己，都在此刻結束吧。”

澹臺燼雙手結印，以神念操控遺澤在戰神禁锢住魔神的瞬間穿過時空之門，化身利箭射向邪骨與同悲道。

衆人反應不及時，遺澤射穿邪骨擊中同悲道，諸神之力毫無保留的徹底爆發，強光之下，同悲道和邪骨在陣陣冰裂聲中破碎開裂，一聲驚爆之後，二者一起化作塵埃消散。

因果逆轉，日月颠倒，時空坍縮，過去被改變了，未來也随之發生變化。

萬年後的現在，停止的時間恢複轉動。

魔宮在一陣地動山搖中崩塌龜裂，五彩斑斓的黑光從照世鏡中射出，黑光吸收了邪骨與同悲道，逐步向外擴張，蠶食着六臂魔神像。

它像一片漆黑的幕布，為萬年後的魔宮拉下帷幕，黑幕觸及之處，同歸虛無。

澹臺燼趕在小蝴蝶被黑暗吞沒前将其救走，袍袖輕揮，身影瞬移，方才還在魔宮裏的仙門衆人被送到荒淵之外，剛回過神來的兆悠等人還未理解發生了什麽，就看到荒淵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與此同時，衆人的記憶也在發生改變，魔神、邪骨、同悲道相關的認知與經歷都在淡化。

流水不止，山巒依舊，從輪回的枷鎖中解放的世界正經歷着翻天覆地的革新，日月倒轉，星河逆流，朝霞與晚霞交疊暈染，直至，東方升起新的日出。

高天之上，耗盡力量的小蝴蝶趴在澹臺燼掌心，俯瞰地上粉化消失的荒淵，遙望天際日月同輝的奇景，即便他感覺到了世界新生的喜悅，仍有些不确定得問“我們成功了嗎？”

“我還活着，自然是成功了。”

澹臺燼擡起另一只手輕撫胸口，那原本封印着邪骨的心髒，此刻好好的在胸膛中跳動，那些曾日複一日折磨着他的陰邪魔氣，以及不時出聲誘惑他堕魔的意識都消失了，仿佛從來不曾存在過。

“逆轉幽冥，是為眀·幽，祂早在一萬年前就留下了提示，真是用心良苦啊。”

所謂的眀幽既是指人，也是指光與暗的對立，更是神魔之戰遺留的因果，将這一切颠覆改變的人，就是超越神魔的存在。

能想到利用照世鏡和他的力量打破時空壁壘，直接從萬年後攻擊到萬年前的邪骨與同悲道，從源頭上終結輪回的發生，不愧是被歸墟之樹選中的小孩兒，腦袋就是靈活。

澹臺燼為小蝴蝶注入神力，輕輕地溫柔的擁抱着化身為人的時月，各種情緒翻湧在心，叫他情不自禁紅了眼眶。

“是你的出現拯救了我，是你的陪伴賦予了我勇氣，讓我有了改變一切的機會。謝謝你，時月。”

“是你一直不曾放棄自己，不被命運打敗，一步一步掙脫枷鎖走到今天，你的努力和我的誕生，跨越萬年連接在一起，就像我說的那樣，人的願力能勝過一切外事外物，即便是宿命也能打破。”

時月笑容滿面的拍拍澹臺燼後背，滿心滿眼都是他家小孩兒有多了不起，長達一萬年的使命完成了，現在是該好好享受的時候了，他們去哪裏玩好呢？

“不是說好要去東海嗎，重陽節後就是海市。”

“可是我還想去不照山看看。”

“好，現在就去。”

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澹臺燼笑着捏捏人鼻尖，然後搖身一變換回仙門裝束，心念一動，兩人一起回到了熟悉的不照山。

漫步山間，遙望雲海，山石上、階梯上、屋檐上随處可見端坐的修者，逍遙宗又恢複了往昔的清閑熱鬧。

一路上，有不少青年弟子與他們擦肩而過，從弟子們的談話間聽出世事變化，時月趴在澹臺燼耳邊小聲嘀咕着。

“好像大家的記憶都有所改變了，不知道小羽毛還記不記得……”

話音未落，就聽到不遠處傳來熟悉的聲音，兩人轉頭望去，就見廿白羽一臉激動的大步跑來，一個滑步停在他們面前，眼裏又驚又喜。

“主上，你們可算回來了，我這眼睛一閉一睜的就回到不照山，問了一圈人，都沒有認識你們的，可吓了一跳。”

澹臺燼和時月對視一眼，同時笑出聲來，面對丈二摸不着頭腦的廿白羽，澹臺燼拍拍他的肩膀，含笑說着“白羽啊，收拾一下，我們去東海，路上再跟你解釋。”

“好嘞。”膽大心寬的廿白羽也不糾結了，反正澹臺燼他們還在，也沒有丢下他，那就一切照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