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月燼明]羽落飛天時/第 58 章 景國篇：祭祖、夜話、桃源鄉

景國篇：祭祖、夜話、桃源鄉

王宮寝殿裏，澹臺燼拿着照世鏡反複的看，驚嘆這東西可真是神奇，有了它豈不是天下無不知之事。

“跟赤霄宗的糟心玉簡差不多，區別在于玉簡觀人，它觀世事。”

時月打着哈欠坐在桌邊，通過照世鏡追溯的時光越是精準，越費念力，即便有翩然和葉大小姐的血做引子，他也費了不少力。

不過，總算解決了一樁麻煩事，那只小狐貍也徹底臣服于澹臺燼，賺大發了。時月搖頭晃腦的笑着。

“困了就去睡，不必陪孤熬着。”澹臺燼将照世鏡還給時月，順手捏捏他的臉，垂眸淺笑。

若換做以前，還是鳥雀模樣的時月已經團成毛球呼呼大睡了，如今做了人，反倒不如過去随意了。

“我想陪着你嘛，反正你今夜是睡不着了，咱們就聊到我睡着為止吧。”

時月起身拉着人到床上躺下，側身面對面看着對方，手拉着手，像兩個躺在草地上觀星星的孩子，笑得燦爛。

“好。”

情絲一事，讓澹臺燼想了很多，究竟是個做無知無覺的無情人輕松，還是做喜怒愛憎七情俱全的人更好。

曾經的他不會高興不會恐懼，亦不在乎他人的想法，活的自我又封閉。

如今的他會疼痛會傷心，開始在乎起他人的想法，想要得到喜歡之人的認可，變得貪心了起來。

長夜漫漫，秉燭夜話，有情人難眠。

月明星稀，燈火人間，癡情人買醉。

拿回情絲的翩然在屋頂上飲酒，訴說着過往，聲淚俱下。葉清宇滿懷心痛的陪伴着她，安慰着她，為她經歷的痛苦難過，又為她能找回七情六欲感到高興。

從今以後，他所愛的人終于完整了。

為了找到姜饒的身故之地，翩然和葉清宇先後向澹臺燼請假，澹臺燼應允了。

等到翩然從搬遷到此的妖怪們那裏，打聽到姜饒的埋骨之地後，葉清宇已經尋到那裏，為他修墓立碑，焚香擺供。

翩然如何走出過往，邁向明日，暫且不知。聽聞蕭凜行刺澹臺燼被抓，久居家中的葉夕霧，開始行動了。

葉夕霧覺得事不單純，蕭凜不該是這般沖動之人，她想去問個明白，卻不敢去找澹臺燼，可葉清宇和翩然都不在京中，只能冒險去找另一位當事人了。

她換了一身侍女打扮，順利混進了宮，幾番周折找到了大牢，用銀錢買通了獄卒，獲得了短暫的探望時間。

蕭凜對她的到來感到意外，即便身在牢獄之中，他受到的待遇也是極好的，未有苛待，許是卸下了一身責任，人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葉夕霧見此，心中懸着的心放下了不少，她問蕭凜日後的打算，蕭凜沉默了，他想起了白日澹臺燼送來的書信，那短短幾行字，讓他無言以對。

澹臺燼在信中問他“忠君愛國和天下蒼生，哪個更重要？”

若是以前，他會毫不猶豫選擇前者，可事到如今，他卻迷茫了。

他身為人子，未能阻止父君□□，致使百姓罹難。

他身為人夫，從未了解過枕邊人，落得如今下場。

他們的談話過程則被烏鴉記錄下來傳給了廿白羽，廿白羽又轉述給了澹臺燼，澹臺燼頭也不擡的讓人盯緊葉府，尤其是葉夕霧。

今日一早，時月跟澹臺燼要了手令，把龐宜之從大牢裏提溜出來，然後就是一白天不見人，這讓澹臺燼産生了難得的好奇心。

另一邊，擺爛摸魚的龐宜之遇到了此生最大的克星，時月不知從哪兒弄來一筐小奶貓，他抱着竹筐坐到龐宜之對面，當着人面逗弄小奶貓，弄得龐宜之心癢癢的，忍不住伸手撸貓。

時月念及他是方外之人，給了他兩個選擇，回歸不照山繼續修仙，還是代替蕭凜去南境解救百姓。

說不過打不過，還被人捏住七寸的龐宜之只能答應，他提出的三個條件（保全蕭凜，善待潛龍衛，他此行只為百姓不為景王）時月欣然接受，甚至讓人寫下來簽上字，落了印信後交給對方。

連筐帶貓一起送給龐宜之，讓人帶他去向蕭凜道別，時月喝着涼茶解渴，旁聽了一陣子的澹臺燼走了進來。

“你打算讓他去對付符玉？”

“他就是個幌子，真正的幹活的都在暗處，人員布置我都安排好了。”時月拍拍身邊的位置，讓澹臺燼坐下，倒杯茶水給他。

“那你把他支走是為了什麽？”澹臺燼掃了一眼桌上的符紙，從筆畫來看，像是龐宜之的手筆。

“不想他犯傻，白白送了性命。”一聲長嘆，滿是說不出的無奈。憐華啊，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

“葉夕霧去見蕭凜了。”

“她翻不起什麽浪頭，潛龍衛被我安排到城郊犁地去了，龐宜之遠走南境，蕭凜孤掌難鳴，就剩死了。”時月懶洋洋趴在桌上，揪着澹臺燼衣服上的流蘇玩。

“可孤想讓他活着。”少年帝王垂眸看着自家謀士，眼裏的期待如星星一般閃耀，看得人不忍拒絕。

“好好好，我幫你想辦法。”

七月十四祭祖節，是景國立國以來的傳統節日。

這一日，澹臺燼在百官陪同下登上高臺，在禮官吟唱中，焚香祭祖，大赦天下。

夜裏，河水裏飄滿了水燈，一盞盞水燈組成燈海，仿佛将銀河投射到了人間。

王宮花園裏，時月坐在秋千上，看着滿天星辰，小聲唱着夷月族的歌謠，那溫柔的歌聲讓澹臺燼想起了母親。

他走到水池邊，俯身放下一盞水燈，輕輕推動，看着它順水飄走。

“時月，陪我去個地方吧。”

澹臺燼望着水中月影等了一會兒，腳步聲傳來，左手被人握住，他笑了笑，拉着人向王宮深處走去。

冷宮本就荒涼破敗，夜色又給它添了一層陰影，使其看上去更加恐怖寂靜。

兩個人一盞提燈，邁步走入了殘破的冷宮。

他們沒有進入裏面，只是在院子裏的幹草堆上坐下，觀星賞月，訴說着過往。

澹臺燼說這裏是他和月瑩心、荊蘭安共同生活的地方，在前往盛國為質前，他們一直住在這裏，如幽靈一般，無人問津。

說來可笑，從他記事起直到離開景國，從未見到過父親，即便是通過瑩心的夢見到了，也毫無感覺，即便他七情俱全的現在也是一樣。

小時候的他還會在牆角畫下想象中的一家三口，如今的他，什麽也畫不出。

他曾經以為，這裏是天底下最陰暗最惡心的地方，可如今，他卻成了景王，成為了整個王宮的主人。

他讓這個國家擺脫了前兩位暴君的陰影，重新沐浴在陽光之下，他做到了前人做不到的事，讓兩國重歸一統了。

如今，只差最後一戰，他就能将所有的隐患、毒瘤，盡數拔除了。

“過不了多久，孤會親征南境，将澹臺明朗拿下，屆時，将會是真正的天下太平。”

澹臺燼自信一笑，以他現在的實力對付澹臺明朗綽綽有餘，盡早解決南境危機，百姓也能早一日脫離苦海。

“真是個愛民如子的陛下啊。你就不怕中了調虎離山計？”

伸手召來一群螢火蟲，時月指揮着螢火蟲組成一個個文字。

“你可是孤的第一謀士，難道還想不出解法。”

“這就要看，澹臺明朗喜不喜歡，我送他的禮物了。”

“什麽禮物？”

“蜃樓幻夢。”

七月十六，妖市開業大吉，澹臺燼和時月應邀而來，全程參與建設工作的翩然也拽着葉清宇過來了。

新開的妖市坐落于城郊西側，占地面積比盛國的舊址大了數倍，店鋪也拓展了兩倍，沿街小攤就更多了。

走在青石板路鋪成的街上，來來往往的男女老幼，種族各異，模樣各異，每個人臉上都露出開心的笑容。

熾翼軍的妖怪們在這裏恢複了原樣的模樣，終于可以解放天性，上蹿下跳，嬉鬧喧嘩，雖然偶爾也會被店家驅趕，但在這裏，無人懼怕它們。

滿街店鋪，只有月藥廬挂着歇業的牌子，鋪子前的竈臺上，賣藥郎的小徒弟站在凳子上熬着涼茶，看到時月他們走來，跳下凳子，蹦跶着跑過來，乖乖行禮站好，眼睛閃閃發亮。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小家夥。”

時月握住澹臺燼的手，伸到小兔子頭頂揉了揉，小兔子高興地搖頭晃腦，可愛得很，看的澹臺燼都露出了笑容。

“涼茶，請喝。”小兔子指指被賣藥郎接過手的鍋子，送上兩杯竹筒涼茶。

“多謝。”澹臺燼接過竹筒，遞了一杯給時月，時月淺嘗一口，變戲法似得召出一盒點心，送給小兔子。

小兔子一臉驚喜，轉頭看看賣藥郎，在對方點頭允許後，收下點心，開開心心的回藥鋪裏了。

“你終于舍得換行頭了。”時月打眼瞧去，露出誇張的表情。

澹臺燼順着聲音看過去，只見賣藥郎一身玄色短打，腰挂青囊，三角頭巾也換成了湖藍色，一改往日素淨模樣。

“見過景王陛下，這不是入鄉随俗嘛。還要感謝陛下，讓我等有了這處安身之所。”

賣藥郎垂首行禮，攪動着鍋裏的涼茶，一勺一勺裝進竹筒裏，擺在攤前，供人拿取。

澹臺燼也沒想到幾個月的時間，曾經的荒山野嶺就被修建成了世外桃源，随處可聞歡聲笑語，一片人妖和諧。

“地是我選的，名字是這小孩兒起的，那位大掌櫃的可滿意？”

時月掐着腰，一臉驕傲的笑着，眼眸裏閃爍着光芒，似乎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那位啊，喜歡的尾巴都翹起了。這回可真是有求必應了。”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要什麽合适。”時月摸着下巴，目光如炬，上下打量着澹臺燼，思考着給小孩兒再添個什麽玩意兒好呢。

一陣風吹過，桃花瓣滿天飛舞，飄飄然落在長街盡頭的牌匾上，為黑底金字的牌匾染上一抹粉色，成為了名副其實的

桃源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