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農家釀/第 25 章 二回,沒有翻鍋,下熟上生
死在戰場上沒回來,顧氏宗族裏也折了不少人,九叔公撿了條命回來,只是瘸了條腿,他走時還是翩翩少年郎,回來時鬓角染了霜,新娶的媳婦以為他死在戰場上,早早就改嫁了,拖着條斷腿的顧臨,肯嫁他的莫不是圖朝廷給的那點撫恤銀子,索性就沒再娶妻,在老屋裏住了下來,遇着那沒爹沒媽的,全當自己孩子照顧着,又不懂甚經營之法,老了沒法下地,才落得晚景凄涼。
顧榮、顧壽這一輩見了顧臨得喊一聲九叔,如今叫雲歌這孫子輩的給訓了一通,也難怪心裏不舒坦。
雲歌見他們被自己駁得都不言語,便道,“那都散了吧,以後也甭上我店裏來了,我家底薄,攀不起你們這些親戚。”
這話竟然是出了老死不相往來的意味。
顧家衆人皆是一驚,顧月狠手在薛照巡身上掐了一把,那孩子扯着嗓子便嚎開了,他這一哭不要緊,餘下的七八個孩子跟着也哭起來。
這會兒有人開了口,“侄兒媳婦這話可不對,你若啥時候想改嫁都成,可蓉姐兒,軒哥兒是我們家的孩子,一筆寫不出兩個顧字,平白無故的這麽不來往,要是铮哥泉下有知,怕是會寒了心。”
雲歌想了半晌才弄明白六姑姑嘴裏的铮哥是她公公的名諱,她擡眼看向顧敏,這位六姑姑是個好打扮的人,衣裳是新裁的春衫,脂粉抹了一臉,看着跟唱戲似的,頭上還插着過年的時候從自己那連要帶搶拿去的銀釵,“那諸位覺得,我夫君病亡,族中竟無一人搭理,公公他泉下有知,寒不寒心呢。夫君屍骨未寒,你們欺上門來,晚上能睡得安穩嗎?月初他祭日的時候,我可是跟他說了好些話呢,大姑母說是也不是?”
世人皆懼鬼神之說,更何況顧家這些鄉野之民,面上皆是一變,反觀被點名的顧月仍舊言笑晏晏,“若是航哥兒曉得你這般替他孝敬長輩,想來也是安慰的。”
雲歌沒接話,轉身進了鋪子,秋蓉跟着她,蹦蹦跳跳走到門口,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扭過頭沖衆人做了個鬼臉。
馬氏還想跟着湊過去,被吳氏一把拉住,她平日裏素來瞧不上這個眼皮子淺的妯娌,但眼下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為着不被人看笑話,這事不得不管。
“三嫂子,你拉我作甚!”
“還嫌丢人丢得不夠嗎,先回去再說。”
馬氏還待再争辯,被吳氏眼明手快的捂了嘴巴拽着走了。
顧月素來知道這個三嫂有心計,族長又跟三叔是親兄弟,她打雲歌酒坊主意頭一個找得就是她,也不曉得她用什麽法子說動了族裏的老老少少,就連一向精明的族長顧柏,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默許了此事。
明明主意是自己出的,可做主的偏偏成了她,饒是心有不忿,在這種情況也,也只能忍了一口氣。顧月目光掃過酒坊的招牌,聽說還是公主的手跡,早晚有一天,叫這些東西全入了我口袋。
圍觀的人漸漸散了,沒成想這時候,店裏出來個十二三歲的女娃,提着兩封點心,對顧家衆人道:“諸位慢走,這點心我家主子說是請你們帶回去。”
有不少人瞧見那輕飄飄的點心,再瞅瞅興師動衆兩只手都數不過來的顧家人,掩着嘴笑了。
一時間竟沒人去接那封點心,知晴也不多等,把油紙包着的物什放在地上,轉身就回了酒坊。
最終還是馬氏說了句怪可惜的,轉身把那點心撿了回來。
“下回再遇上這種事,莫要跟剛才似的,在街上拉拉扯扯,咱們還要做生意,丢了名聲總歸不好。”酒坊裏,雲歌正教育着幾人,“你們人小,跟他們動手傷了自己劃不來,哪怕是費些子茶葉,讓他們坐在那喝水等我回來就是。”
知亮受教地點了點頭,知光年紀小,不過膽子也大,“那下回他們要是再來怎麽辦?”
尋常人怕是丢了一回人,就再不敢上門了,可顧家那幾個,雲歌還真說不準,她蹙着眉,“反正也下午了,先把店門關了,知晴,去箱子裏尋一下我上回買的那活血化瘀的藥,你們幾個瞅瞅自己身上有沒有傷,要是覺得不舒坦,趕緊吱一聲。”
幾個人怕是再沒有見過這般好的主家,忙磕頭謝恩,雲歌含笑,“客氣什麽,你們待我是真心,我自不能虧了你們去。”
這事傳到楚翊耳朵裏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你怎麽不早說!”顧家那些人的秉性,他還能不知道,瞅着旁人比自家好,眼紅得恨不能全摟到自家懷裏。
沒成想少爺反應這麽大,那彙報的小厮也愣了一下才道,“昨晚上少爺沒回來……”
言下之意就是這事也不能全怪他,楚翊懶得跟一個下人計較那麽多,吩咐了一句,“你繼續去酒坊盯着,若是再有人來鬧事,立刻告訴我,我若不在,跟硯臺說也是一樣的。”
他早就猜想到事情不會那麽簡單,才想着讓人去酒坊跟前盯着,沒想到顧家人還真跑去鬧事了。
“硯臺,寫信催段二趕緊把人帶回來。”
“少爺,那戶人說要過了百天。”硯臺知道他家少爺這是急了,連上回說了的事都記不得了。
楚翊算算日子,覺得也差不多,便點了點頭,只是他心裏,總有幾分放心不下。
沒幾天,安陽城裏街頭巷尾便傳起來,說解憂酒坊的女掌櫃不是個好相與的,教唆着小姑子小叔子不認自家親戚,他們家那老二還上京趕考去了,只怕這樣的也教不出個什麽好的,到時候別灰溜溜的回來。
雲歌專心埋頭藥酒的研究事業,偶爾出門總覺得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的,不過她也不是頭一回被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還以為是跟顧家人在街上吵鬧的事淪為衆人的談資,便沒怎麽在意,直到秋蓉有一天下了學哭着回來,還鼻青臉腫的。
“到底怎麽回事?”秋蓉這些天在學裏一直很好,把學規矩和念書當做新鮮玩具,先生也喜歡她,就連那些看她不順眼的女孩們,也沒有去理會。
秋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被她這麽一問,嘤嘤嘤地再度抽泣起來。
“你不說我就去問金玉了。”雲歌料想常掌櫃的孫女應該是曉得的,便起身往外走。
秋蓉拉住她的衣衫不讓她走,“她們罵我……說我忘恩負義……六親不認……是壞孩子。”
雲歌聽得發笑,“這是個什麽緣由,誰不知道我們家秋蓉最是乖巧。”
“嫂子!”不安慰還好,這一安慰,原本的抽噎變成了嚎啕大哭。
雲歌好不容易哄好了她,才把知晴喊過來,問她曉不曉得是怎麽回事。
小丫頭面露難色,雲歌見狀笑道,“有話直說,便是有些難聽的,我也不會怪你。”
這家裏的吃食都是知晴在侍弄,這幾天流言四起,有一回買菜的時候給人認出來是雲歌家的下人,那賣菜的老婦說什麽也不肯把菜賣給自己,害得她平白無故多走了好些路,之後再置辦物什,便往城西去了,省得遭人白眼。
雲歌聽她說完這些事,心知是顧家人上回沒拿到好處,故意在外頭敗壞她的名聲,惱恨地不得了,她聲名受累倒沒甚關系,起初是因為沒想着二嫁,如今是因為楚翊對她的為人再清楚不過,可連帶着讓身邊的人受委屈,雲歌卻是忍不下的,更何況這件事多多少少影響了她店裏的生意。
不過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皇帝老子都做不到的事,更何況她一個小女子。
雲歌想了好半天,才拿出一個主意來,為着這事的可踐行性,她特意跑到林府去尋了一回楚翊。
說起來這宅子已經不能稱為林府了,過年除舊迎新,楚翊順便就把門上的牌匾燈籠這些标識性很強的東西統統換了。
楚翊聽了她的話,笑得很是暢快,“我可沒看出來,你什麽時候學會借刀殺人這一招了?”
“借刀殺人?”雲歌笑得不懷好意,“那也得有刀才行啊。”
“也對,刀若不殺人,擱着豈不是浪費了。”楚翊最是喜歡她這毫不做作的模樣,“那我可要瞧一瞧你逞威風的模樣。”
兩人商量這事的時候沒避着硯臺,只不過他先時還明白兩人說得是什麽,到後面卻有點摸不着頭腦,可瞧着他們彼此是明白對方的意思的,覺得自己智商受到鄙視的硯臺郁悶了。
不過他辦事還是很靠得住的,得了楚翊的吩咐就立刻去支了銀錢去打點,傍晚時分就回話說辦妥了。
他家少爺知道後心情很好,還将許掌櫃先前送得酒開了一小壇,自斟自飲。
硯臺大着膽子問了一句,“少爺,你今天跟許掌櫃說得話是什麽意思啊。”
楚翊莞爾一笑,三分薄醉,“明天你就曉得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們家女主其實還是很腹黑的~
☆、惡親戚欺負上門(三)
果不其然,第二日街上又起流言,說是有人眼熱許掌櫃釀貢酒的差事,故意污她名聲。
跟朝廷有關的事,民衆們自然不敢大張旗鼓的議論,頂多悄悄在底下說兩句,因為遮遮掩掩的緣故,倒顯得比先頭說得那些令人更信服些。
雲歌再出門不少人上來搭話,言語之間客氣的很,說是讓她不要在意外頭的流言蜚語,什麽你的為人我們都知道之類的話也說出來了,她心底很是郁悶,因為碰着的好幾個人都不熟識。
她知道這事楚翊是給塞了銀子的,不然哪能那麽容易就解決,便使了知晴點了銀兩送到楚家去。沒想到這銀子沒送出去,倒把人給引來了。
“主子,楚公子他……”知晴一臉為難,主子好不容易讓她辦個事,結果還沒辦成。
雲歌知道楚翊的脾氣,擺擺手讓她下去,轉眼對一臉郁結的男子笑道,“怎麽,送到眼前的銀子都不要,夠大方的啊。”
“我的還不就是你的,花誰的錢都一樣。反正你答應嫁給我了。”楚翊心裏也郁悶的很,他辛辛苦苦掙錢就是給媳婦花的,結果他媳婦居然還讓下人給送銀子,這不是明擺着瞧不起他嗎?
饒是雲歌臉皮厚,也被他這話臊得一臉紅,“說什麽呢你!再說你就給我出去!”
楚翊也就嘴上占點便宜,他還不了解雲歌的性子嗎,哪會真跟她生氣,這會兒盯着自家媳婦白皙泛紅的臉可勁兒看。
“你這什麽眼神!倒是說話啊!”雲歌被瞧得愈發別扭,扭過頭不看他,嘴裏卻忍不住的埋怨。
“不是你不讓我說話的嗎?”楚翊何其無辜,“哎呀,我說了話,是不是得出去了?”
“你!”雲歌簡直氣得不知說什麽好,“那你出去吧。”
楚翊見他媳婦真生氣了,再不敢拿喬,忙湊到跟前哄道,“我錯了,保證沒下回了成不?媳婦你大人大量,就饒了我這一回吧。”
“誰是你媳婦!”雲歌埋怨的看了他一眼,“我以前還真沒發現你這人油嘴滑舌的,不可信哪……”
最後一句拖長的尾音煞有意味,楚翊聞弦歌而知雅意,立馬夾緊正在搖擺讨好的尾巴,換了副正經的表情,“這事算是過去了?”
雲歌搖了搖頭,臉上的羞紅逐漸退去,“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一群什麽人,他們要是能消停,狗都不會吃屎了。你說,我要是真按咱們放出去的那些話,上衙門把他告了,蘇寒會不會把他們給關大牢裏面去。”
“你以為大牢是什麽地方,說進就能進的啊。”楚翊無奈,她想得也簡單了些,“更何況蘇寒如今并不在安陽。”
雲歌也知道自己有些想當然了,興許是重活這一世,太過順遂的緣故,“蘇寒不在?”
楚翊是知道些內情的,蘇寒走的那天剛好在城門口碰上,還說了兩句話,“走了有些日子了,說不定是朝廷宣召的,要不怎麽連老婆孩子都沒帶,急匆匆地出了城,衙門的事都交代給了馬郡尉,人家忙得腳不沾地,哪還有閑心管你這事兒。”
這回楚翊還真說錯了,他走了約莫有半晌功夫,衙門的人就到了酒坊,說是馬郡尉傳喚。
雲歌心想,還真是說什麽來什麽,不過她同馬郡尉又不認識,人家難道會平白無故幫她忙?她可不信。幸好那領頭的衙役雲歌認識,早先酒坊有人鬧事,蘇寒便是派他在店裏守着的。
“王大哥和一班兄弟都來了,先在店裏坐一坐,我收拾一番就同你們走。”她先客氣了一句,又使了個眼色,知亮很識趣的就過來給那幾個衙役倒酒。
雲歌趁機将那姓王的衙役拉到一邊,“王大哥,郡尉大人找我什麽事啊?”規矩她是懂得,順手從錢匣子裏摸了幾塊碎銀子放到王衙役手中。
王衙役得了銀子倒也痛快,徑直把自己知道的全告訴了雲歌,“你夫家幾個親戚跑到衙門把你告了,我說你娘家人怎麽給你挑了這麽戶人家,瞧你個小娘子,年紀輕輕怎麽這麽倒黴呢?”
就連個素昧平生的人都在說她倒黴,她居然還覺得這輩子順遂,難不成真是三觀不同,雲歌還抽空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随後才吩咐知晴去楚家報信,她對這個馬郡尉一無所知,可衙門傳喚又不能不去,只得讓楚翊這個地頭蛇來瞧一瞧是不是有什麽貓膩。
臨走前雲歌還叮咛知亮把店門先關了,然後去向家女學把秋蓉接回來,然後都別出門,等着她回來。
太守衙門離酒坊并不遠,雲歌跟着衙役們走了沒多久就到了,門口已經圍了不少老百姓,她也是路上才知道,顧家這群人當真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居然敲了衙門外的鳴冤鼓,要知道如果敲了鳴冤鼓的人敗了官司,可是要吃棍棒的。
雲歌猜想了一路也沒猜出原委,上了大堂,才曉得告她的人不止兩三個,顧家宗族裏幾乎家家戶戶都出動了,還有不少她連名字都叫不上的鄉鄰。
“敢問郡尉大人,傳喚民婦所為何事?”雲歌問心無愧,底氣足得很。
“大膽婦人,見了本官不跪,居然還敢咆哮公堂,先拉下去打十大板。”那馬郡尉看着約莫四十出頭,一身玄色官袍,端得是官威十足。
若是擱在旁人,聽了這要打要罰的話,估計腿都軟了,雲歌卻是不怕的,“我不跪,是因為聖上賞了我貢酒釀造的差事,按本朝律法,有功名在身者或有宮務在身者見三品以下官員皆行蹲禮,民婦雖乃無知婦孺,但律法還是懂一些的,難不成大人堂堂從六品的郡尉,連這個都不曉得?不如還請大人先回答我的問題才好。”
這個事還是顧知軒告訴她的,其實跪不跪倒是小事,這馬大人一來就給她個下馬威,明顯有問題。
馬郡尉顯然是個圓滑的,從她的回話立時,就瞧出了這女人不簡單,大笑兩聲,“倒是本官忙忘了,今日有顧氏一門擊響鳴冤鼓,狀告許氏,占地霸田,不養祖宗,我且問你,可有此事?”
“無稽之談!”誰承認誰傻子!雲歌立刻反駁,“我公婆去世得早,夫君早夭,家裏只有幾畝薄田,還有小姑子小叔子要養活,我一個弱女子,占誰的地,霸哪家的田,又是該贍養誰的祖宗!”
“放屁!你……”說話的是性急的馬氏,剛開了口就被吳氏給拉了回去。
馬大人似乎沒聽到剛才的話,目光直視雲歌,“本官且問你,你乃哪裏人士?”
“民婦乃安陽城南許家女,後由繼母做主,嫁予清河村顧氏長子為妻。”幸好雲歌早就搞清楚了自己軀殼的身份,不然還真會給問住。
堂下百姓有那議論的,“怪不得攤上這種親戚,原來是繼母給說得親。”
“城南許家,不是許員外家嗎?原來這位就是許家大小姐啊?我可聽說……”
“真是可憐哪,在家受繼母的欺負,出了門還受婆家親戚的刻薄。”
郡尉大人拍響驚堂木,底下立刻安靜了,“既然已為顧家婦,那宗族長輩也是你的長輩,本朝以孝悌治國,那容得你這等不孝之人來釀造貢酒!”
“馬大人說得對,聖上既然賞了我這差事,必是覺得我孝義雙全,您說呢?”
誰敢當着衆人說皇帝老子的不是呢,馬郡尉一時讪讪,無法反駁,“那你家的田……”
“因為弟弟妹妹年紀還小,長嫂為母,家裏的田契地契由我保管,怎麽,我家的家事還需要馬大人過問?”雲歌得理不饒人,言語間頗有諷刺的意味。
“本官聽聞顧家次子已經十三歲,是頂門立戶的年齡了,那就判你将田契地契如數交還于他,此事算罷了。”馬郡尉哪裏會聽不出來,只是這女子有恃無恐,偏又同公主走得近,她不好得罪。
“謝大人。小弟上京趕考,不日将歸,待他回來,定當謹遵大人吩咐。”雲歌施了一禮,“不過……這鳴冤鼓一響,有人誣告于我,敢問大人如何處置!”
這可不能怪她倒打一耙,誰讓這群人剛好撞上來呢!
只見此時吳氏從諸人中款款而出,“大人,民婦還有事要禀。”
雲歌見她嘴角含笑,心中突然不安起來,莫不是這群人還留有後招?
吳氏撲通一聲跪下來,“我顧家狀告可不是什麽顧許氏,而是您眼前的許氏,這小女子并非我顧家婦人,她強行占了我那苦命侄子家的田地屋舍,還用侄兒攢下的救命錢開店置業,與自家的娘親妹妹素無來往,強行帶走我那小侄女,請大人明鑒,讓許氏歸還我顧家田産屋宅,準許宗族來撫養我那孤苦無依的侄兒侄女!”
說罷還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腦袋上腫了好大一塊,這情真意切的模樣,雲歌若不是當事人,說不定還真信了她。
對于這樣的轉折,底下的百姓又怎能不議論。
“不會是真的吧?”
“是啊,冒充個寡婦有什麽好的呢?”
“八成是為了躲她那繼母,後娘手底下的日子可不好過。”
“誰知道呢,她才多大歲數,就能從皇帝老子跟前讨差事,肯定不簡單。”
“你這是眼紅吧,喝沒喝過人家酒坊那酒,就在這胡說八道。”
“死鬼,你該不會是看上這小寡婦……呸……這小賤蹄子了吧!”
雲歌臉色瞬時煞白,差點沒站穩,她怎麽也沒想到,顧家人留有的後招居然這樣令人震驚!
作者有話要說:說了更新會推遲幾個小時,但沒想到會這麽晚,讓各位久等啦~
☆、惡親戚欺負上門(四)
對于雲歌來說,雖然寡婦聽着不大好,可便宜行事,在這個唾沫星子淹死人的世道,沒有人會在明面上跟她過不去,更何況,她一直當自己是守寡,才在外面奔走,北地的民風再開放,也沒個姑娘家在外面逢迎的道理。
堂下的輿論一時間轉了風向,雲歌挺直脊背,面無表情,顧家能把這事拿到公堂上說,肯定不會是子虛烏有的,她心裏信了三分,此刻正在思索對策。
可顧家人不會給她這個時間,這回沒人拉着,馬氏立刻沖了出來,“你這個殺千刀的小娼婦,害死了航哥兒還不夠,還想害他一雙弟妹,跟毒蠍子似的,我們家是怎麽得罪你了,下這樣的狠手!”
雲歌差點咬碎一口銀牙,不過她懶得跟這種破落戶說話,望向太守,“大人明鑒,夫君病重,娘親嫁我原為沖喜,五嬸子這是血口噴人。三嬸剛剛的話,民婦也是頭一回聽說,這親事還是我爹在世時定下的,雖然不是八擡大轎迎進門,但我在顧家住了那麽久,是與不是村裏人自有公論。顧家告我占地霸田,可那田契地契上寫得是我二弟的名字,只是為維持生計,将田産租于他人耕種,這事當時還請裏正見證,立了文書的。至于我不孝的這個說法,繼母确實與我合不來,可她又不是我爹正經娶進來續弦的填房,只不過是個姨娘扶了正,雖說如今朝廷對這個不追究的,可斷沒有叫我忘了親娘,孝敬奴才的道理。”
越是分析雲歌的心慢慢也放了下來,最壞的打算不過是輸了官司,朝廷律法在那裏擺着,她也不是什麽無名小卒,旁人也怎麽不了她去,“大人,民婦剛剛說得這些話,句句屬實,皆有證可查,我只不過是在家中坐,就有麻煩上門,若等到六月祭天大典,民婦那點小手藝上了天家的桌子,豈不是大禍臨頭!”
這話雖然是笑着問的,可馬郡尉當了二十幾年官,哪裏會不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這女人似乎很無奈地說,你能拿我怎麽辦呢?瞧雲歌有恃無恐,馬郡尉有想起坊間她與公主交好的傳聞,頓時吓出一身冷汗來。
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馬郡尉再也不敢小觑這個年紀不大人卻精靈的女掌櫃,匆匆說了聲此事還待詳查,便下令退堂。
安陽城風氣好,平日裏衙門沒甚官司,馬大人在郡尉這個位置上做了十年沒挪窩,他知道蘇寒是上頭派下來歷練的,所以急忙想做出點政績來,結果沒想到撞到個燙手山芋。
“五堂兄,你怎麽放過那小丫頭片子了?”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顧家五嬸馬氏,說起來她跟這位表哥同宗不同族,只不過姓馬的多了,總能扯上點關系,當初顧月撺掇她來找郡尉幫忙,她心裏還有些害怕,現在想着卻覺得倍兒有面。
馬郡尉看見這蠢婆子就煩得很,他當初答應幫忙是為着洩私憤,可如今已經是騎虎難下了,“我問你,這許雲歌,到底是不是顧家人?”
馬氏知道這事要說秘密了,忙向前傾了兩步,“我估摸着,三嫂說得是真的,昨兒我看可見她去老七家轉悠了一圈。要這話是從老七那傳出來的,準沒錯。”
“老七是族長,族裏的事沒他不清楚的,旁人看着是個悶嘴葫蘆,可心裏是最明白的,要不也不會頂了老大當族長啊。”
馬氏還在絮絮叨叨,馬郡尉卻已經不耐煩聽了,“你先回去打聽打聽,有了準信再來跟我說。”
等到馬氏走了,才吩咐身邊的親信,“去打聽打聽,看看許雲歌和公主是不是有來往?”
雲歌回到酒坊的時候,店門都關了,她繞了條街,從院子門進去的。
楊氏也聽說了今天的事,早早地同程遠關了店門回來了。
“我定親這事你們知道多少?”其實雲歌不好問他們,畢竟他們又不是顧家人,但知晴說楚翊這會兒不在家,她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也是病急亂投醫了。
“會有這種事?”楊氏也納悶,顧秀才成婚這事她是曉得的,還讓程遠送了一籃子雞蛋去道賀,不過當時顧秀才病的不輕,沒有大操大辦,如今細細一想,會不會有人在這上頭做文章?
雲歌細想了一番,否決了這個可能,她前些天當着那麽多人的面給了顧家人一個沒臉,她們再蠢,也不敢去衙門平白無故誣陷她。
“那可怎麽辦呢。”楊氏一時間也六神無主。
雲歌知道她素來沒主意,多是聽丈夫兒子的,也并不意外。
“我想,還是問問秀華姐比較好。”在外面偷聽了半晌的顧秋蓉終于沒忍住沖進來,“嫂子,我……我還能叫你嫂子嗎?”
小姑娘怯怯地,看上去受的打擊也不小,生怕雲歌不要她了。
雲歌連忙把她摟進懷裏,“說什麽胡話呢,外頭那都是瞎說的,我永遠是你嫂子。”
這番話并沒有很明顯的安慰道顧秋蓉,雲歌吩咐知晴送她回房休息的時候,小姑娘還不放心的看了雲歌好幾回。
雲歌不是沒想過詢問秀華,只是她如今已經八個月的身子,動彈都艱難,更不好去煩她,她想了想,寫了個條子,托人送到許家去了。
許府的管家喚作忠伯,是他父親留下的老仆,或許可以一問。
忠伯來得很快,許府的少爺們年紀不大,外院都是他理事,根本不會有人問他去哪。
“大小姐,你想通了?”忠伯一見面問得第一句話就讓雲歌有點莫名其妙。
“家裏的産業都在老奴手裏攥着呢,夫人手裏的,不過是些零碎,老爺臨終前交代,這些東西都是留給小姐的。”
聽了忠伯這話,雲歌總算明白張氏母女為何視自己為眼中釘肉中刺了,不僅因為自己的身份是嫡出小姐,更因為許老爺家大業大,結果到他們手裏就剩個空殼子,難免疑心好的都留給自己個了,怪不得連自己的嫁妝都要搶。
說道嫁妝,雲歌将今日公堂上的情形說了一遍,忠伯皺眉,“這事我今兒無意中聽下人議論,怕是夫人早有吩咐,說不定跟顧家通過氣。”
“不過人證還是能尋出來的,當時老奴雖沒在跟前伺候,也曉得姑爺病的重,沒法子上門,換庚帖,過小定,就連日子都是一位楚姓公子幫得忙,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還有就是媒婆,我記得她姓金,不如老奴幫你打聽打聽?”
“不用了。”雲歌臉色難看至極,她在清河村的時候上門的人不多,姓楚的只有一個,即便算上村裏的其他人,年齡合适的也就那麽一個,這個人的名字,她記得比自己還清楚。
忠伯啰啰嗦嗦說了一大堆,從懷裏掏出個冊子來,“這幾年産業的利錢和賬目往來都在上頭了,大小姐抽空的時候看一看,若今兒那件事是真的,小姐不妨回府來。”
雲歌心思不在這上面,收了冊子胡亂點了點頭,便打發忠伯先回去。
程遠人小心思多,“這人可信麽?說不得是下了個套來害你和楚大哥。”
雲歌搖搖頭,忠伯的底細楚翊早就幫她查清楚了,他老家原在蜀中,因為饑荒而逃到北邊來,被許老爺收留之後在安陽成了家,之後死心塌地在許府待了幾十年,甚至當時扶正張氏的時候,忠伯還出言反對過。
她只是在想,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楚翊早就知道,為何如今不見蹤影,為何……為何要騙她?
楚翊才真是有苦說不出,他剛調戲完媳婦從酒坊出來,楚氏就派人叫他回家,他心裏高興,也就跟着回去了,打算順便跟他娘說一說雲歌的事。
沒成想進了家門,楚氏陪他樂呵呵的吃了飯,又拉着他說了好半晌的話,楚翊好幾次想插話,結果都被他娘扭轉了話題。搞不清楚自己娘親葫蘆裏賣得什麽藥,楚翊無奈之下,只得陪着娘親瞎聊。
直到硯臺進門禀報,楚氏這才坐直了身子,注意觀察兒子臉上的表情,從微笑到嘲諷到震驚再到擔憂,那叫一個精彩,讓平常只能在兒子臉上看到吊兒郎當笑容的楚氏大為舒心。
楚翊聽了消息,生怕雲歌鑽了牛角尖,擡腳就準備走人,誰知道楚氏擱下手中的茶杯,慢吞吞地說道,“前幾天你表姑給我送了罐茶,說是上好的明前,你先坐着,我讓人泡了來。”
“娘,兒子還有事,改日再嘗您的好茶。”
楚氏虎了臉,順手就把杯子給摔了,“是什麽天大的事,居然比自己親娘還重要。”
楚翊摸了摸鼻子,他娘這是故意的,難不成他和雲歌的事娘早就知道了?忙賠笑臉,“娘生什麽氣啊,生養之恩大過天,娘在兒子心中自然是頭等重要的。”我媳婦也很重要啊。
“知道就好。”楚氏命人煎了茶,她出身農戶但并不代表見識短淺,清河村的動靜她坐在家裏就曉得了,更不用說自己親兒子的事了,雖然知道兒大不由娘,但心底還是打算試一試這小子,好讓他着急着急,再一個,也是看看那姑娘,适不适合給兒子做媳婦。
☆、得真相兩人坦白
坐了半晌,茶水喝了一肚子,楚翊臉都快笑僵了,他娘還是不肯放人。
無奈之下,一向孝順的楚公子打着如廁的旗號趁機溜走了。
楚氏低着頭笑了笑,對身邊的丫鬟說,“把茶撤了吧。”
奉茶的丫鬟還有些不明所以,但楚氏的貼身丫鬟最了解她的心思,知道少爺不回來了,機靈的把茶盤子遞到那小丫鬟手中,“下去吧。”
入了四月,天逐漸長了,這會兒還沒黑下來,楚翊火急火燎的往回趕,硯臺只得不停地揮着鞭子趕車,他覺着,自己要是停下來,少爺保不準會吃了自己。
馬車直接停在了雲歌家門口,大門緊閉,敲了半晌也沒人應聲,楚翊不由得往最壞的結果想,急得頭上直冒汗,幸好老天爺眷顧他,碰巧遇上程三虎歸家。
程三虎趕着驢車,上頭裝了不少花枝花朵的,他出門在外,還不曉得城裏發生的事,見楚翊在門口,驀地一愣,打了個寒顫,他知道楚翊常來酒坊,但這還是頭一回打照面,上回被關在柴房的事還歷歷在目呢。
楚翊此刻根本沒想那麽多,“你回來了?能先把門打開嗎?我找雲歌。”
到底是年紀大些,又在外面鍛煉了些時日,程三虎立刻回轉過來,笑道,“楚公子又不是外人,您等下,我把這驢子拴好。”
家裏燈火還亮着,一家人全坐在正堂,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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