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畫部無異常/第 42 章 ☆、Stage

? “這是……”

船山恭一在學校門口停下腳步，定定地注視着眼前緩慢擴散開來的淺紅色光芒什麽也說不出口。看慣了的日常景色正靜靜地被那罩子般的光芒侵蝕着……風化成将要傾朽的古老模樣。樓體上的淺藍色油漆好似落花般漸漸剝離一點點下來露出內裏的木質結構，大門在轉瞬之間腐朽殆盡，現實感也随之消失了。

月亮尚未升起，夕日已經下沉。

暧昧的無光時點。

有如要淹沒這副光景似的，淺淡的夜色在那光芒下搖曳着。

這是絕不可能存在的……

腐朽衰毀的魔境……蒼禮舊校舍。

“……‘桃源幻鄉’啊。真是久違了呢。”

“……欸，啊，呃……”不知何時身邊已經悄然站定了一個模模糊糊的白色身影。又是無意識之間被自己吸引過來的靈體。恭一愣了一會兒才開口做習慣性的招呼。“你好。初次見面。”

“初次見面。你的靈力場很奇怪呢。”

那個人影略微搖晃了一下變成了水霧似的缥缈形體，穿過恭一的身體移動到他的左側。它有着年齡感模糊的奇妙聲線，是有些嘶啞的低沉女聲。

“不由自主地就過來了呢。明明只是散個步。想說至少要教訓一下胡亂釋放靈力場的人……沒想到還能看到這樣的奇景。”

“……抱歉。我可能是特殊體質，不是有意的……”

“體質？那真的很少見。”

靈體聳肩似的搖動着。

“你的吸引力很強呢。……那是你們學校？妖怪多得像山裏啊。”

恭一無言以對，只能苦笑。

“我可不想去湊熱鬧啊，真是麻煩……你還在這裏的話靈體會越來越多的吧。”

“呃，我打算進學校……”

“你找死嗎？”

人影毫不猶豫地開口。恭一苦笑着回答：“我重要的人還在裏面。”

“哈……人類就是麻煩。”

白色霧氣變濃了。靈體漸漸形成一個确實的人形，看得出是綁着馬尾的高挑女性。

“給你個忠告，不要随便踏進那個領域。多半有去無回，生死難蔔。”

“謝謝你。”

“……不打算聽嗎？我建議你不要把自己的體質太當回事。”

恭一仍舊注視着自己所熟悉的蒼禮漸漸老化，沉聲道：“我從來都沒那麽想過呢。……無論如何要試試看。如果如你所言是那麽危險的情況的話，抛下那個人在這裏回去我會後悔的。”

“……真是固執啊。”

靈體不住地搖着頭。

恭一笑了：“要是說我其實對眼前這種異常現象感到興奮呢？”

“嗯……”

意料之外地，她并沒有出言諷刺。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見過‘桃源幻鄉’的人都會為那副光景沉醉不已。展開的瞬間，那樣的光芒……見過一次的我，剛才也再度失神了呢。”

“你知道……是誰打造出來的嗎？”

“早乙女家。早乙女家的‘桃源’。但這次的光芒……也許連‘烏托邦’都在場吧。嘛，說了你也不知道吧。”她說道。“聽說‘夜游魔女’是這一帶的都市傳說？”

“都市傳說……是那樣現象級的存在嗎？我以為只是校園不可思議……”

“……可能是時代推移衰落了吧。真是可嘆哪。這一代的‘夜游魔女’過去是在這所學校讀書的吧，我記得是這樣。‘桃源’現在的主人好像就是她。西坂命運……是因果的魔女，命運的魔女吧。這次的‘桃源幻鄉’會是怎樣的景色呢。”

“诶、呃……我聽不太懂。”

“沒必要懂。嘛，小哥，你要進去是吧？”

“嗯。”

“那大姐我陪你走一趟好了。難得被挑起好奇心來了呢。只不過得請你稍微忍一忍，等被你吸引來的靈體再多一點再走吧。”

☆

“……這是？！”

那道奇妙的光芒過後世界猛烈地搖晃起來。鶴見千織向後一跳，抓緊了手邊的窗框，有些難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腳邊。她剛才站立的地方已經向下塌裂出一個大洞……呃？

“地震……不是。不對……”

“校舍……變了？”

以柴刀支持重心的河原崎武擡頭仰望着已經異化成木質的天花板。不祥的沙沙聲低低地響着。

佐佐木真知子冷靜地看向遠處消失的樓梯：“很不妙。”

“……再晃下去會塌吧……？……無論如何得先出去！——但是櫻咲和久美她們——！”

真知子拉住馬上就要向上跑的千織：“學姐請以自己為先！她們感知到危險也會離開的，請不要分心！”

“但是——！”

“她們是需要學姐操心的人嗎！”

以嚴厲的眼神毫不畏懼地直視着千織的真知子緊緊地攥着千織的手腕。

“……我知道了。”

“在說那些之前，可能得先想想要怎麽逃出去啊。”武指向代替消失的樓梯出現的人群，“這是幻術吧。”

“……沒有別的可能性呢。”

“……可是為什麽會突然……”

“多半是那道光。”真知子說道。“然後，校舍急速老化了……”

“有沒有可能是回到‘過去’呢？”

“……武君？”

“看這裏。”

武敲了敲昏黃色的牆壁上懸挂着的告示欄：“文化祭的公告。時間是……”

“——十一年前。”

佐佐木真知子的表情少見地出現了一絲波動。

☆

“……喂喂，開玩笑的吧。”

西島澄海已經快站不穩了。心理上的。

“……這是？”

下意識地躲開從教室裏突然爆發出來并緩緩向外滲透的光芒，國府方守疑惑地發問。

“……太亂來了。魔女和早乙女都不在這裏的話，光靠那兩個人……”澄海忍不住伸手去揉太陽穴，“要倒幾棟樓才夠啊，真是的。”

“所以這是……？”

“嗯——簡單來說就是大規模的幻術。俗名是‘桃源幻鄉’。早乙女家內部的稱呼是‘那個’。”澄海看向守，“喂，現在的話還算不晚。我還能把你弄出去。再拖就不好說了。……你別問我要不要走。我不走。”

“那就不要。”

“……你知道拖一條人命的感覺多不好嗎？”

守（←一條人命）的眼神裏流露出一絲懷疑：“西島先生能看穿的話……是不用在意幻術之類的吧？”

“……要跟就好好跟着。”澄海嘆氣。“雖說是幻術，最主要是精神影響……但‘這個’比較特殊。有物理效果。比如說——做出游////行效果的話，可能就會被踩踏致死哦。”

十一年前的事情一路上澄海已經從守那裏聽說了大半，簡單推理過後就得到了可能只存在一小部分人心中的“真實”——這部分當然對守保密沒有告訴他。

“我會小心的。”

“所以——雪舟就危險了啊。”澄海輕嘆了口氣，透過扳手打出來的空洞看向教室內部。不靠近就只能看到排成圓形的畫布，但他并沒有要冒危險再走近的念頭。“多半是對十一年前的還原吧。這回可真的是不折不扣的演劇了。”

☆

“比我預想得要快啊。這可真是……”

早乙女沙羅凝視着已經完全變成古舊建築的社團大樓停下腳步。

原本站在門前仰望着社團大樓的三井寺涼和他身邊的黑發少年——是叫吉野染來着吧——聞言向二人（？）這邊看來。

千夏有點猶豫：“你們……還不回家嗎？”

“嗯。是這樣。”三井寺涼爽快地點了頭。

千夏困難地組織詞語想說服這兩個似乎不太可能被說服的男子高中生：“……再下去的事情，那個……看就知道了吧，不太正常，所以不要随便牽扯進來比較好……”

“沒關系啦千夏！”沙羅率先向前邁出一步，“再怎麽說我也是早乙女家的人，多帶兩個人進去也是沒事的。”

絕對有事好嗎！別把普通人牽扯進來啊！千夏狠狠瞪沙羅一眼，還是被她若無其事地無視了：“有什麽不好啊千夏。”

“哪裏都不好啊！”

“你們要跟緊一點。現在烏托的主人是那個湯淺惠美……進門多半會被随機傳送。”

沙羅已經完全沒打算跟千夏耗下去，直接走進大門。涼和染也若無其事地無視千夏跟着沙羅走進去，邊走還邊小聲讨論着“這個有點像昨天的後續呢”……事到如今已經沒辦法再多說什麽，千夏也只好認命地快步跟上。

……水月現在在哪裏呢。踏進校舍擡頭卻發現不是玄關，直接站在頂樓的千夏突然想起這件事。拿出手機發現這裏根本沒有信號，不由得深深後悔起來。

☆

“又見面了呢，兩位。”

“判定者的鏡裏小姐……”

“這次是調停者呢。進入的瞬間就被傳送到這裏了，遇見兩位可說是他世之緣？”鏡裏笑了。“櫻乃宮家的大小姐和夜見山家的大小姐。我和千金好像還是蠻有緣的呢。”

不不，我才不是夜見山家的人啦……禮彌苦笑。

“那個，想求證一下。”櫻咲下意識地舉起手，“這個……是‘桃源幻鄉’嗎？我從爺爺那裏聽過……”

“嗯，是的。這次早乙女家的人也在場——真是世家集合的感覺啊。”鏡裏看向身後的涼子和空，“兩位沒事吧？”

“又見面了呢。”涼子向櫻咲和禮彌點頭。“有看到千織嗎？”

“還沒有。不過……倒是看到了比較奇怪的東西。”

禮彌回答。

“像是……春海真希之類的。跟現在的她比起來要更稚氣一點，還有一個男生。在說‘交換’還是‘獻祭’什麽的……不過很快就消失了。”

“……呃？那個是——”

櫻咲問道：“蒼禮的校服是不是有改過？”

“嗯……好像以前是水手服和立領制服？現在是西裝。”

“……那多半，是過去的事啊。”櫻咲喃喃道。“天色不對，校服也不對。鏡裏小姐，聽說……‘桃源幻鄉’是根據‘桃源’的能力來構築的裝置魔法？”

“是的。”

“桃源——”涼子一怔，“魔女的眼睛？”

空聞言瞄了涼子一眼：“‘改變因果的能力’。回溯過去，将其改變……”

“你和魔女好像聊了不久嘛。要兼顧兩邊對她來說實在分身乏術呢。”鏡裏看向樓梯口，“無論如何，先試着探索一下吧。這裏不太像是晚上呢。”

☆

“有趣！真是有趣呢！”

葉見坂加美拍着手跳下講臺，看向光芒過後手牽手站着的少年少女。

“哎呀真是美妙的劇中劇，如今我所扮演的會是怎樣的角色呢？是神明嗎？還是人類呢？又或者其實是妖怪？”

在我身邊的桃源和烏托邦……不知何時已經換上了水手服和立領制服。過去我在《蒼禮月報》上也曾經見過，那是蒼禮過去的校服樣式。怪談社也早已變成其他的領域，似乎是管弦樂一類的社團，在講臺後面擺放着長號和圓號還有樂譜什麽的。只是無一例外都落滿了灰，看起來很陳舊。

“到了這裏我也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了啊。”惠美警戒地盯着葉見坂的一舉一動。“根本就是自尋死路。啧。明明我只是過來把桃源接出去的啊。”

“接下來……那邊的人類女孩，從貴賓位下來動一動吧。我暫且充當一下攝影師，把舞臺帶出這個小小的怪談，不，是管弦樂社——哎呀？”

神明剛剛踏出門口就止步了。在那裏——站在門口的是一個有着長卷發的成熟女性。

“那個扳手是你的嗎？”

“是。”

“啊，還算蠻勇敢的。那個扳手上的力量也很不錯呢。不過我現在比較想四處看看，先放過你——你們好了。扳手在裏面哦，自己去拿吧。”

葉見坂如此說着甚至哼起了有點跑調的小曲，踏着節拍散亂的步伐向外走去。經過國府方君身邊的時候也僅僅看了一眼就不再關心。

湯淺啐了一聲看向銀發少年：“喂烏托，有辦法直接走掉嗎？”

烏托邦掃了自己的主人一眼，冷淡地回答：“你是打算終結這個詛咒的吧？想結束的話就跟上去。”

“啊——好煩。還是老樣子一點都不可愛。要走就趕快。”湯淺也走向門口，“我身為你的主人就沒什麽特權嗎？”

“不會被間隙随便傳送掉。”

“哦……我知道了。那些神明啊什麽的肯定是能力溢出不會被傳送吧。啊煩死了。你有沒有聽我的話把梨香先弄出去啊？”

“當然。”

“……那就放過你。看好你的小女友別讓她再跑了。”湯淺突然停下來站定，回頭看向——我。“你們……跟着我吧。現在那個神明可沒工夫管你們。亂跑會死的。”

☆

“這才是徹底又完全的重現啊。”

站在天臺之上向下俯視，有樂町祈子露出了然的笑容。

“神明要由誰來扮演呢？學生的人數已經夠了嗎？”

“有樂町？”

“只是随口說說罷了。”祈子聳肩。“你的目的還是打倒Kami沒錯嗎？”

“當然可以妥協到暫時壓制她。”實花苦笑道。“不管她在幾樓，腳下的靈力場都太可怕了。”

“在這個舞臺上确實有可能呢。把她放到正确的位置上的話……這麽說來，神明果然是由Maki扮演嗎？——說你呢，趕快上來吧。早就看到了。”

“喂喂，稍微給我點面子好不好啊。”

真希的身影從天臺口浮現出來。

“布置什麽的已經完成了？”

“啊，嗯。做到了我能做出來的最惡心的程度。”

“最惡心……是說以前那種‘明明知道前面有問題但除了前進別無他選’的情況？”

“這次是‘四面八方都有問題但停留在原地就會死’的程度。”

“真惡心啊，神明。”

“你也不遑多讓呢，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