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我鈞天奏/第 14 章 別後重逢
孔嫀很快打了水回來,玹琏加好水後合上了丹爐蓋。
他站起來:“丹成需一個月……”
玹琏還未說完,孔嫀已搶道:“帝尊,在我身上的火紋消失前,我能不能一直待在極火陣?”
“好。”他原就沒打算讓孔嫀回徵峰。她不能動用真氣,還是留在他身邊更為安全。
接下來的日子,孔嫀只要一有機會,就往玹琏跟前湊。
玹琏準備畫幾道強化封魔印的真符,孔嫀立即幫忙鋪黃絹,磨丹砂。
玹琏持筆刀在銀色鎖鏈上銘紋,她雖不懂銘紋,卻仍是跑去幫忙牽着鏈條。
就連帝尊沐浴,她也東磨磨,西蹭蹭,才慢慢地退走。但其實真叫她看,她也不敢看。
帝尊無事時,她就拉着對方陪她在冰湖邊散步賞梅……
然而,玹琏一旦外出,她就無聊得很了。
尤其是今天,玹琏早上出門,傍晚還未歸。從她進火陣以來,對方還是第一次外出這樣久。
孔嫀從湖邊頻頻跑到黍夢居,覺得自己眼睛都快望穿了。後來索性托腮坐在門口,等着他回家。
玹琏歸來看到等在門前的孔嫀時,有一瞬的恍然。
孔嫀沒注意到玹琏神色的變化,站起道:“帝尊,你終于回來了,你今天怎出去那樣久?”
她渾然不覺自己守着門詢問的模樣,就像等待丈夫歸家的小妻子。
玹琏道:“我去了趟織女坊。”
“織女坊?”孔嫀驚訝:“帝尊親自去織女坊置辦衣物?”按理說,帝尊的衣物都是執事總堂負責置辦,少誰的也不會缺他的吧。
“嗯。”玹琏知道她想問什麽:“我要的衣料材質特殊,須守着織工将藥水煉入布料,所以久了點。”他好不容易湊齊材料調制的藥水可精貴得很,若浪費了,就再難收集。
孔嫀道:“帝尊想要新衣也不說一聲,我也可以幫你做的。”
玹琏:“我去織女坊,是做你的衣物。”
孔嫀愕然:“帝尊要送我裙子?”
玹琏點頭。他給孔嫀做的是能擋冰火,高防禦值的護體法寶。沒有人知道,孔嫀之前極火中的一幕,在這位看似鎮定的帝尊心裏産生了多大的陰影。
孔嫀則無聲地傻笑起來,他親自給她添置衣裙呢。
——
孔嫀自己也覺得奇怪,按理說,就在這麽大的地方兜兜轉轉,又不能使用真氣,她應該度日如年才是,但實則相反,她光是看着帝尊的一舉一動,就能看得渾然忘我。
因此,當一月後,當玹琏将丹藥瓶遞給孔嫀時,她有些吃驚,時間過這樣快?
玹琏見孔嫀不接丹藥,問:“怎麽了?”
孔嫀忙接過來:“沒…什麽。”
“快些服藥吧。”玹琏說完轉身離開了。
孔嫀站在原地,她看着玹琏背影,慢慢倒騰出丹藥丸子,含進口中。不知何時起,感激之情變成了向往和依戀,開始是淡淡的,連她也沒有發覺,可當她有所察覺時,已經濃得叫人心顫了。
她甚至希望火紋淡得慢些,然而,帝尊的醫術高明,火紋第二天便消除了。
“帝尊,你看,我的皮膚全好了。”孔嫀取下面紗,露出一張光致致的臉,又伸出細白的雙手給他看。她畢竟愛美,恢複原樣,哪有不開心的。
“嗯。”他注視她,一句話讓她的歡喜消失得無影無蹤:“既已複原,你這就回徵峰吧。”
孔嫀心頭湧上強烈的不舍:“帝尊,我想再——”
玹琏截斷她的話:“玉熾潛逃,徵峰如今無執事,你身為峰主,應回去新立執事。”
孔嫀垂着頭:“我知道了。那我這就走了。”
“嗯。”
這樣的惜字如金。孔嫀緩緩挪着步子轉身,一掠而起,飛出火陣。
她不敢回頭,害怕自己這時看玹琏一眼,就忍不住又回到他身邊。孔嫀已經發現了,帝尊對她的影響力越來越大,并非上位者對下屬的影響,而是對方的一舉手一投足,甚至一個沒有涵義的眼神,都會讓她心潮難平,反複念想。
——
玉熾之事已在紫上闕傳開,省了孔嫀再宣布一遍,她回到徵峰,立即去了上一任執事煊輕處。畢竟,宗門會定期給弟子們發放丹藥、法器、食材和仙幣等,還有課業和任務的布置,都需要執事來完成。執事一職,的确得有人盡快繼任。
孔嫀開門見山說明來意:“煊姑,玉熾一事想必你已知曉。我想請你再任徵峰執事。畢竟徵峰之事,你最為熟悉。”
煊輕這些天十分失落,她打起精神看着孔嫀:“好。峰主之托,煊輕不敢辭。”說完,身子卻陡然下滑,雙膝跪地。
孔嫀驚訝得退後一步:“煊姑,你這是做什麽?”
“峰主,煊輕求你,若執律殿将玉熾帶回,求你饒她一命。我願用我的生命換她一次改過的機會。”煊輕垂下頭,眼淚一滴一滴落在地面,浸入泥土不見。“那個孩子,是我撫養大的。為了能做峰主,她很努力,真的很努力,是我沒有教好她,是我給了她太多做峰主的希望,她以前并不是這樣的人。”煊輕搖着頭,發出痛苦的哽咽。
孔嫀怔了好一陣:“我知道了,煊姑,若她有心悔改,我會保下她的性命。只是……”孔嫀語氣變硬:“處罰卻是少不了。”
“煊輕拜謝峰主。”煊輕漸漸控制住情緒:“受罰是自然。此等逆女,合該受到嚴懲。”
“你快起來吧。”孔嫀将煊輕攙扶起來。
離開煊輕後,孔嫀來到孔染墓前,跪坐在地。
“阿染,你看看,我法力提高了。”
孔嫀比出自己的雙手,感受前所未有的力量在指間游走。接着,她撫摸着孔染的墓碑,仿佛往日倚靠着孔染一般,輕語道:“阿染,一旦找到合适的機會,我就能殺掉鸾淺碧為你報仇了。”
說完這話,孔嫀無可避地想到了玹琏,若帝尊知道自己殺了鸾淺碧,會如何呢?會不會責罰自己,甚至厭棄?可是她,是無論如何也要報仇的。
孔嫀垂下眼睫。
——
孔嫀接着又去了角峰,并給流汐與離钲遞了信,千莳特意做了一桌菜,四人圍坐在雪合歡樹下,孔嫀解釋了功力大增的原因,千莳仍有些後怕:“幸而你無事。”
流汐更是板着臉道:“這個教訓你要記着,以後待人多幾分防範之心。”
孔嫀笑起來:“我知道啦。”
離钲自顧夾菜,撇嘴道:“有些人就是看着機靈實則蠢。”
孔嫀正要回嘴,卻見離钲道:“大師兄來了”。
孔嫀幾人都站起來,迎接難得過來的重峨。
重峨打趣了這幾個閑人兩句,道:“為防魔界突破封印,帝尊親自畫了幾道鎮壓真符。流汐,你負責送兩道真符到中、南兩處封魔印。東西北三處,由離钲去送。”說着,将真符與指路的谪方羅盤遞給兩人。
流汐和離钲将東西收好,皆道:“好。”
孔嫀忍不住問:“大師兄,我可以和師姐一道去嗎?”
流汐立即去看重峨:“對呀,讓小師妹也去吧。”
重峨目光在流汐臉上多停了片刻,點頭:“靈绛如今已是金仙,就出一趟任務吧。”
孔嫀立即挺起胸脯:“是,謝大師兄同意!”她首次執行闕中任務,一股責任感油然而生,這既是對她能力的認可,也是給她反哺的機會。
重峨被她一本正經又興奮的模樣逗笑,對流汐道:“你作為師姐可要給小師妹做好榜樣,辦完任務立即回來,不可四處逗留。”
“那是當然,大師兄放心!” 流汐朝孔嫀抛個飛眼。
孔嫀和流汐接了任務立即就出門了。
師姐妹照着谪方羅盤的指向,先去了人界的中央封印處,幫着負責駐守的仙門布好真符,又一刻不停歇地趕往南方封印。
南方封印在天界,由巫族奉命看守,距離巫族的本宗亦不遠。
孔嫀與流汐将真符送至後,才離開不遠,便見前方光影交錯,還有飛沙走石的爆裂聲,顯然正在發生混戰。
大荒天有雲夢之氣缭繞,又隔得遠,令孔嫀二人看不分明。
孔嫀道:“師姐,前面有人打起來了。難道有魔人想破壞南方封印?”
流汐道:“先看看情況再說。”
孔嫀便披上了從前孔雀王給她的匿息鬥篷,流汐也催動幻香,将自身氣息掩蓋起來。
兩姐妹小心地靠近,隔了一會兒才看清,裏面竟有兩張熟悉的面孔,軒轅辰绾和韶影!一群人正保護着她倆。
而另一群人,明顯是妖族,領頭是個青面青袍的瘦高個,氣息如蛇。
軒轅辰绾這一方已将妖族數人定住,韶影道:“你們好大的擔子,竟敢搶問機燈!将他們全部押到巫王那裏。”
流汐給孔嫀傳音:“問機燈乃是巫族至寶之一,看來是妖族來奪寶,不是沖着封魔印來的。這軒轅辰绾,應該是又到巫族接受淨禮來了。”
孔嫀正點頭,卻聽一道低磁的男聲含着輕嗤,從虛空中傳來。
“不知死活。”
輕飄飄的,威壓卻如崇山般制了在場諸人的行動,令衆人連發出聲音也艱難。
孔嫀和流汐自然也被這威勢迫制,流汐心下一驚,此等修為,就算是蒼峣師伯也不可能辦到,來者究竟何人?
而孔嫀,聽到這個聲音,已然呆住。
三道虛影由遠及近,速度極快,待虛影停在不遠處,才叫人看清其面目。
為首的男子單手負在身後閑步而來,一身白色錦袍當風飄動,衣襟袍角遍繡一指寬的淡金雲海紋。只見其身姿擎長,膚如潔玉,面容深邃俊美猶若镌刻。一支烏木簪挽着墨緞似的長發,狹長上挑的鳳眸漫不經心瞟來,呷着若有似無的寒意,懾得人神魂恍惚。
天生含着淩駕衆生的氣勢,風流倨傲,不可一世。
男子手一揮,真氣漫過妖族幾人,巫族所施咒法立即失效。
“把問機燈拿出來。”那為首男子說。
他話聲一落,身後就有一名戴紅色面具,身着玄黑綴赤紅色衣衫的人聞聲而動,掌風如電,直取軒轅辰绾面門。
“別殺她!我拿出來!”一旁的巫族少主終于能發出聲音,驚懼大叫,問機燈瞬間出現在衆人眼前。
只是須臾,問機燈就被那面具人抓在手中,身影也折了回去,并未對軒轅辰绾下殺手。要如何處置在場一幹人,他顯然在征詢為首之人的意思。
可流汐很快發現,那為首男子明顯怔住,他的目光越過了衆人,停在遠處,全然忽略了相峙的兩方。
衆人不明所以地随他看過去,那裏靜靜站立着的,是身披匿息鬥篷的孔嫀。
——墨隐瀾。
流汐立即知道了這男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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