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山有仙/第 17 章 三回,琅織和江本才出來

你去跟師傅說?”

望一眼還在氣頭上的卿史,尋習還是伸出了手,穩穩地抱住了有千:“我可不想觸黴頭,還是你去吧。”

居且極其嫌棄,道:“我就知道。”轉身去勸卿史。

卿史生氣,他倒是不怕的,畢竟卿史還是講道理的,不會遷怒他們,居且走上去,躬身行禮:“師傅,荼蘼回來了。”

卿史本是坐着喝茶,聽到這句話,手裏的杯盞忽然掉在地上:“她怎麽回來了?不是還沒到歸位的時間嗎?”

這反應可是和居且想的不一樣,他本以為卿史會砸了那杯盞:“是歸浮,催動了她體內的神魂。”

卿史怒道:“這個沒良心的,我南山何曾有對不住她的地方,叫她這般算計于我。”

居且道:“師傅,事已至此,還是早早助荼蘼歸位的好,有千我已經帶回,尋習正照顧着。”

卿史推開居且往外去,尋習早已經将有千送回到荼蘼原先的宮殿裏去,探查了她的神魂,竟是十分躁動不安。

尋習道:“真是難為你了。”

卿史大步走進來:“荼蘼如何了?”

尋習退開一旁:“情況不是很好,神魂還未完全修複就被強行喚醒,只怕是兇多吉少。”

卿史親自探查了荼蘼的神魂,得出的結論也和尋習的差不多,其實也不用探查,他也明白。

卿史猶豫再三,終于還是說道:“距神魂完全修複,只差這最後一個輪回,此時以外力相助也不是不可以,為師立即入陣,居且,尋習,外面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

居且道:“荼蘼歸位要緊,魔族那邊有我和尋習頂着,師傅你且放心入陣。”

尋習亦道:“師傅放心。”

卿史極其欣慰地看一眼自家兩個終于長大的徒弟:“好孩子。”

言罷,便帶走了有千。

居且和尋習又回到正殿去,坐着繼續喝茶,居且依舊淡定,尋習卻有些急躁:“你就一點也不急?”

居且道:“急什麽?”

尋習感覺自己更急了:“魔族可是馬上就要攻打神族了,咱們南山首當其沖,你不急?好好好,你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傳奇,你不急。那師傅入陣為荼蘼修複神魂,兇多吉少,這個你總該擔心一下吧。”

居且點頭:“我很擔心。”面上還是雲淡風輕的模樣,并沒有如同他嘴上承認的那樣急:“來,喝完這盞茶,先把腦子找回來。”

只要他張口開始損尋習,尋習就明白,居且肯定是有了別的發現,他接過那盞茶:“說吧,你是不是發現來了什麽?”

居且挑眉看他:“沒有。如今你才是整個南山唯一的指望,我只是個逮着空就往凡界跑的,散漫神仙。”

記仇,是的,尋習當然還記得,居且是他認識的最記仇的神仙。

尋習喝一口茶,醞釀了很久,換上谄媚的笑臉,才道:“木水那樣可愛,自然值得你這般挂念。我就是說說而已,你別忘心裏去呀。”

居且亦笑:“晚了,我生氣了。”

尋習将臉湊過去:“來,居且上神,小仙的臉,給您捏捏。”

居且別過臉去:“太醜,下不去手。”

尋習左手趕緊握住要将整杯茶倒在居且臉上的右手,龇牙咧嘴,瞪大眼睛:“我還不樂意知道呢。”

居且道:“要是真不樂意知道,就将那盞茶潑下來,我保證不會把你打殘,扔到契現的。”

尋習惡狠狠道:“要不是為了神族的安寧,我早就在幾千年前,就将你打死了。”

居且道:“和神族安寧有什麽關系?”

尋習道:“魔族可是有十羅剎,雖然上一次神魔大戰死了四個,但還是有六個不死。咱們神族只有四個戰神,還塵化了一個,若是我再将你打死,豈不是勢弱。”

居且向尋習揚起杯盞:“以茶代酒,敬心懷神族的尋習戰神一杯。”是了,勢均力敵,尋習無意之間,竟提醒了他這麽一件重要的事情。

修複神魂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居且想,自己有大把等待的時間要消磨掉,而且不能去凡界找木水,就勉為其難逗一逗尋習吧。

所幸是尋習并不曉得他的心思,只覺得居且比往常更讨厭了。

最後,尋習再一次認輸,再一次明白自己是不可能在鬥嘴這方面贏過居且的,他起身向外走:“我去契現看看,誰知道魔族是在搞什麽鬼把戲。”

居且道:“魔族那邊安靜得很,就像契現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你去看什麽?”

尋習道:“萬一只是表象呢?”

居且翻一個白眼:“不是有寸方鏡嗎?拿出來看看就知道了。”

尋習有些急躁,又坐回原先的位置上:“大戰在即,你能不跟我擡杠不?”

居且又給他重新倒了一盞茶:“我知道你擔心師傅,擔心荼蘼,擔心青花,還擔心着整個神族,但是,萬事急不得,只要着急,必定出錯。你先和盞茶冷靜冷靜。”

尋習知道,居且難得服軟,他也不能再生氣了。

修複神魂并沒有很難,有千已經五百歲,再有五百歲就會進入輪回道,不過就是天上的五百天。

所以,卿史只用了一天,就将荼蘼的神魂修複完好,出關了,只是荼蘼仍未醒來,多少還是受到了影響。

這是居且尋習第一回卿史如此萎靡,他終于沒有大罵着哪路神仙,也沒有用嚴厲的眼神看着這兩位在他心裏,只覺半點不争氣的徒弟。他只是走進大殿,坐在上座,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滿是有驚無險的慶幸。

居且心道,好吧,如果犯錯的是荼蘼,沒準卿史真的也會像北帝一樣,到處托關系,為她洗清罪名的。

他是一位嚴格的師傅,同時也是一位慈愛的父親。

居且為他奉上一盞茶:“師傅辛苦了。”

尋習立馬去給卿史捶背:“師傅,荼蘼什麽時候能醒?”

卿史喝了一口茶,好一會兒,才慢慢道:“自神魂衍生出神體,有一段時間,這恢複意識,還有一段時間,且等着吧。”

又喝一口茶,繼續說道:“荼蘼這孩子,可憐得很,自小沒了娘,跟着我這個兇惡的爹,除了學習法術,就是鍛造兵器。你們瞧瞧歸浮,初來南山的時候,那公主脾氣,荼蘼可有?”

尋習小心給卿史捶着肩:“荼蘼自然極好,是歸浮比不得的。”

卿史又道:“這便罷了,偏後來又喜歡上居且這個不開竅的,還為此丢了性命。”

被提名的居且,默默站出來:“是我配不上荼蘼。”

卿史又道:“好不容易聚集了六魂七魄,千年來,往凡界轉世八次,遭受八難,終于要歸位了,又被歸浮這個沒良心的算計。”

提到歸浮,尋習看看居且,居且看看尋習,終于還是居且站了出去:“是我沒有保護好荼蘼。”

又是一陣安靜,漫長的等待,叫居且以為卿史睡着了,畢竟修複神魂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卿史忽然道:“行了,都出去都出去,外頭事情那麽多,都躲在大殿裏做什麽,魔族不是快攻打南山了?還不去做準備,等着臨陣磨槍?”

師傅發話,居且尋習自然不敢再待,急忙就往外走,的确,還有一堆棘手的事情要處理。

臨到門前,居且回頭又看了一眼卿史,當他看到那滴挂眼角的淚珠時,才明白,這幾千年,每當想起荼蘼,卿史是真的吃不下,睡不着。

只見一道灰色的身影忽然跑進來,抱上居且:“居且,沒想到真的能見到你。”

居且有些頭疼,他往後側一步:“荼蘼,你醒得還挺快,據師傅說,你不是沒個十天半個月醒不來的嗎?”

荼蘼撒開手:“我在一團迷霧中,走了很久,忽然就聽到了你的聲音,然後我就醒了,可是我明明已經塵化了。”

只聽大殿內一聲輕咳,居且不用回頭也能想象出卿史那張黑臉,居且再往側一步,躲到尋習身後:“這些都是小事,小事,師傅他老人家念叨你幾千年了,你先進去,和師傅好好說說話。”

感受到腰上被掐一把的尋習,亦附和道:“對對對,父女之間久違的親密交談哦,我和居且就先走啦。”

慌忙逃出大殿,尋習終于找到了嘲笑居且的機會:“如今,治你的來了,看你還欺負我。”

居且已經恢複了平日的高冷:“我是讓着她。”末了,他又道:“分明當年有公主脾氣的是歸浮,高冷的是荼蘼。”

尋習接道:“真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确實奇怪。”

☆、真相

荼蘼的歸來,在天庭引起了很大的騷動,本來因為契現事件而出現的傳染性低迷,忽然消失不見,居且心想,如果不是魔族依舊虎視眈眈,想必天上又要載歌載舞。

神族失去了一位戰神,但是沒有幾天,又得到了另一位戰神。本也是值得高興的事情。

捉拿歸浮的事情,也被提上案頭,北帝已經稱病在家,想必是知道于歸浮的事情上,已經沒有了挽回的餘地。

這件事情,落到了尋習的頭上,天帝欽點。

然而居且破天荒地,向尋習獻了一回殷勤:“我幫你。”

尋習也沒有拒絕居且的好意,他當然知道居且是為了躲開荼蘼:“那自然好。”

不過尋習也沒有忘記損一回居且:“你怎麽就這麽怕荼蘼,荼蘼不過是黏人了些,歸浮你都不怕。”

居且道:“歸浮講道理。”

“說清楚,什麽叫歸浮講道理,我難道不講道理嗎?”

只聽荼蘼憤怒的聲音響起。

此刻的居且除了逃走,只剩下一個想法,将尋習推出去,于是他又一次後側一步,躲到尋習身後,掐了尋習的腰。

尋習立即上前充當和事佬:“不是,荼蘼你誤會了,居且不是那個意思,他,他是在誇獎你可愛呢,可愛。”

荼蘼的臉色,這才有所緩和:“真的嗎?”

尋習向居且使一個眼色:“是不是居且,你就是這個意思?”

居且否認道:“不是,就是煩。”說完,又往尋習身後縮了縮。

一醒來就被大家簇擁的荼蘼,顯然還沒有适應這個絲毫不給她面子,絲毫不想讓着她的居且,大哭着便走了。

尋習覺得自己也要哭了,蠢哭的:“兄弟,你做什麽?”

居且道:“我就是這樣,你又不是不曉得,再說,我也确實是覺得她煩。”

尋習無語:“她才剛醒,你騙騙她,哄她高興一下會死嗎?”

居且點頭:“會。”說着便走了:“走吧,還有正事呢,咱們先去天牢裏審審姬煙。”

尋習跟上他的腳步,一邊吐槽道:“我瞧着你在凡界的時候,哄木水還一套一套的,臉也不紅正常眨眼,還以為你開竅了呢。”

居且頭也不回,道:“那是我的小妖精,我樂意哄。”

被秀一臉的尋習表示,以後再也不要擋在居且面前,給他做肉盾了。

不過數日不見,姬煙已經不複往日模樣,身穿囚服,蓬頭垢面,極是憔悴,看得出來,在天牢的日子不好過,手臂上淡淡的傷疤表示,在居且尋習之前,已經被審訊過幾回。

尋習也沒有說要提審,牢獄便帶了他到關押姬煙的監牢,便走了。

他側站着,餘光打量着狼狽的姬煙,思量着該怎麽開口,姬煙卻先說話了:“尋習上神,你也來審問我?你該是了解師傅的,除了她想讓我知道的事情,其它我不可能知道。”

尋習點頭:“的确,歸浮一向心思缜密。”

姬煙笑道:“既然知道,就請回吧。”

她聲音有些嘶啞,想必是受了一些刑的,尋習也不想再為難她:“那你師傅讓你知道的部分呢,是什麽?”

姬煙道:“這是我留着保命的,你們一日抓不到師傅,我就多活一日。”

尋習本以為姬煙知道的事情是沒有價值的,但是她這麽一說,可就不一樣了:“若是你說了,我可以為你求情。”

姬煙大笑,像是聽見了一個笑話:“上神說出這樣的話,自己相信嗎?”

“若是我呢,你信嗎?”

居且忽然出現,直視着姬煙的眼睛:“我和尋習可以為你求情,請天帝直接賜你死刑,否則,就算抓不到歸浮,你也會面臨比死更痛苦的折磨。”

姬煙眼中的光,一點點暗淡下去,居且所說,她何嘗沒有想過,可是心裏總有不甘:“我要活着。”

居且道:“你只能死,或者,比死更難受。”

尋習亦道:“你跟着你師傅,背叛的可是整個神族,挑戰的還是天帝的顏面。”

姬煙不說話,似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時間逐漸流逝,最終,她還是開口道:“契現的那些神仙,不全是魔族殺的。”

當姬煙将她所知道的,歸浮所有的秘密講出來的時候,尋習只覺得自己這幾千年,竟然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歸浮。

她心機深沉,從最初南山拜師,到後來成為戰神,管着契現的密探,再是背叛神族,每一步都是有預謀的。

居且卻是要淡定許多,只向姬煙道:“我會遵守承諾。”便走了。

走出天牢,尋習道:“雖然知道了一些事情,還是沒辦法将歸浮抓回來。”

居且道:“歸浮現下在魔族,有魔族的庇護,是難抓到她,咱們也不能直接沖到魔族的地界去。”

尋習道:“是挺麻煩的。還是先回南山吧,禀告師傅後,再做打算。”

居且停住腳步:“你去禀告吧,我再去永清殿找找線索,歸浮的事情,怕是沒那麽簡單。”

尋習笑道:“雖然這回荼蘼歸位,師傅是打算将幾千年沒表達的父愛,全表達出來,但是你也不至于連南山都不敢回吧,不就是惹哭了她嗎,難道師傅還會揍你一頓不成。”

居且挑眉看尋習一眼:“我是去辦正事的,嚴肅點,大戰在即。”

尋習也不再揭穿他:“行,你去吧,禀告完師傅我就去找你。”

永清殿一片寂靜,連落葉的聲音也能聽見,居且想,自己真是太久沒有來過這裏了,以至于連歸浮在殿內種了一株榕樹也不知道。那榕樹已經長有三個懷抱那麽粗。

他沒有往裏走,想着歸浮應該不會留下什麽線索,況且,就算知道了歸浮口中所謂的她的故事,也不能将歸浮捉拿回天。

他一向是對無關緊要的事情不上心的。

居且站在游廊處,望着那株榕樹發呆,想着齊山那株梧桐,想着秋天的時候,小妖精每天早上都要起大早去掃落葉。

這株榕樹的落葉,不知道是誰掃,或許是姬煙,或許是哪個不知名的小神仙,或許只是歸浮擡擡手的一個法術。

這麽想着,他忽然發現按照這株榕樹落葉的頻率,地面實在幹淨得有些異常,像是早晨才打掃過一樣。

可是契現出事,歸浮不見時,永清殿就已經被封了,永清殿裏大小神仙,都已經被分別關押,還有誰敢來掃落葉。

尋習已經來了,遠遠地向居且招呼道:“師傅叫你回去,有事情要當面交代。”

居且回過神來:“和荼蘼有關就算了。”

尋習走近了,大力拍着他的肩背,笑道:“你說,師傅是怎麽忽然一下子就轉性的,比變臉還快。”

居且不理他:“我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情,你過來看。”

尋習走到那榕樹下去:“怎麽了,這株榕樹有古怪?”又繞着那榕樹走了一圈:“沒有啊。這榕樹是歸浮親手種的,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居且問道:“具體什麽時間你還記得嗎?是在天帝任命她管契現前,還是後?”

尋習仔細回想了一番,這樣的事情,他實在沒有印象:“應該是後。”

居且在空中畫出一道符咒,印在榕樹上,樹幹忽然出現了一道門,尋習道:“這是什麽?”

居且解釋道:“契現有一口井,以特殊的符咒打開,就能通向魔界,我也只是試試,沒想到就成功了。看來歸浮與魔族,早有勾結。”

他走進那門,尋習緊跟着也進去了:“咱們這是要去魔界?”

居且道:“歸浮一定會把出口設置在隐秘的地方,咱們速去速回,不驚動魔族就不會有事。”

好吧,居且難得打一次臉,出口并沒有設置在隐秘的地方,還是一株榕樹,卻是種在另一個宮殿,宮殿裏來來往往穿行着許多婢女,居且馬上就感覺到她們身上的魔族氣息。

尋習道:“現在隐身還來得及嗎?”

居且查看四周,那些婢女似乎對榕樹裏會有異族走出來,已經習慣,并沒有因看到他們而驚呼:“不必,直接去找歸浮吧。”

尋習自虛境中拿出寸方鏡,歸浮卻已經出現在他們面前:“我就知道,你能找到我。”這是對居且說的,只有在契現待過的居且,才能解開榕樹的秘密。

居且道:“這一回,你又計劃了什麽?”

歸浮望身後的偏殿看一眼,眼裏盡是悲涼:“沒有了,什麽也沒有了。”

輕松抓到歸浮,甚至沒有動用武力,尋習表示,自己真的從頭到尾沒有清楚,這是一件怎樣神奇的事情,他本來還想着居且和歸浮可能會打得兩敗俱傷,他甚至已經想好了給居且吃什麽藥,傷能好得快。

然而,什麽也沒有發生,歸浮跟着他們回了神界,跪在天帝面前,當着衆神的面,承認了自己犯過的所有錯,包括企圖毀掉荼蘼的神魂,阻止荼蘼歸位,與魔族勾結,屠殺契現密探。

她甚至替姬煙求了情。

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迅速得像是一出鬧劇。

歸浮被關押在天牢最底層,見不到一點光的地方,只差一道懲處的旨意,而天帝已經拒絕了北帝的觐見。

居且總是有法子能進到天牢的最底層,只是向天帝撒一個小謊,像魔族似有異動之類的。

他站在牢門外,看不見歸浮的臉,只能感受到她微弱的氣息,他問道:“我來了,你的故事呢?”

歸浮道:“那一年到南山拜師,我那北山太子哥哥也一道去的,可是他被師傅拒之門外,師傅說,他只收四個弟子,而這第四個弟子,現在契現。”

居且也想起來那一年,伸手扶他的,不是傳聞中的荼蘼,也不是他自己說的尋習,是歸浮,北山小公主,北帝掌上明珠,歸浮。

歸浮又道:“很久之後,我從我那哥哥口中,知道了你的身世,就像當初也是從他口中知道自己的身世一樣。他總說我是侍婢生的下流種,後來我聽他也這麽罵你,心裏就對你産生了親近之意。很可笑吧?”

居且見過幾次歸浮的哥哥,他想象着那副嘴臉,以及咒罵歸浮與他時的口氣,很快就明白了。

歸浮繼續說道:“我的娘親,不是坐在後位上的那個,她地位低下,生下我之後,北帝為遮醜,就将她扔到契現去了。北帝對我這麽好,不過是愧疚罷了。我拜師南山,出征魔界,都是為了調查生母的事情。”

歸浮歇了歇,接連說這麽多話,她有些累了。

居且也不催她:“初在南山那幾年,我覺得你很奇怪,既嚣張跋扈嫌棄這個,瞧不上那個,又小心翼翼讨好着師傅和我們。”

歸浮道:“如今,你明白了吧。後來天帝将契現密探交由我管,我便公為私用,查清楚了娘親的去向,她沒死,竟然輾轉到了魔界。至此,我也算死心了,神魔不兩立,而我又是神族的戰神。也許是查得太深了,這件事情竟然被魔族王子知曉,他軟禁了我娘親,并且傳信于我,叫我毀了荼蘼的轉世。”

這後面的事情,居且也就知道了,歸浮找上了姬煙:“你既已決定不認她,又為何要為了她傷害荼蘼?”

歸浮笑道:“居且,我做不到你這麽冷血,我不想認她,可是我想她好好活着,我甚至還沒有見過她呢,怎麽能無動于衷,看她死去。況且荼蘼已經塵化,師傅不過憑借着自身修為,妄圖逆天而行罷了。”

假若自己的娘親還在,居且想,他不知會不會做出和歸浮一樣的決定。

歸浮道:“至于目前的這件事情,是我娘親快要塵化了,之前我通過那株榕樹,就能過去看她,可是最近,魔族王子又找上來,說是不讓我見娘親最後一面,除非我能助她屠殺契現神族密探。神族近千年,大有壓過魔族的勢頭。”

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歸浮的執念,是自己的娘親。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果然不錯。

居且道:“最後一個問題,關于荼蘼。”

歸浮笑道:“我本就沒有想要背叛神族,引起神魔兩族戰争的意思,但是我也明白,魔族王子極有野心,十分不好對付,所以才去催動了荼蘼的神魂,這樣,神族就還是有三個戰神。”

居且自天牢底層慢慢走出來,漸漸有亮光照進眼中,歸浮的故事,叫他不知該如何評價,只能說她癡,說她傻。

尋習早已經等在殿外,見他出來,立即迎上去:“怎麽樣,歸浮怎麽說?”

居且道:“沒什麽,一個故事。”

尋習看出他不想說,也沒再問,左右風波已經平息了,一個故事,知不知道又有何區別:“那回去吧,師傅該等急了。”

居且擡眼望一眼天邊,慢慢道:“是該回去了,天上就這點不好,吵吵鬧鬧,總沒個清靜。”

☆、結局

齊山下着很大的雪,木水拒絕了江本椒冉的好意,自越山回來了。除夕将至,她異常想念遠在天上的師傅,還有尚未解除操縱術的青花姐姐。

在大雪的覆蓋下,回家的路幹淨得很,她一步一步重重踩下,走到半山腰再回頭去看時,望着那些腳印不自覺就笑出來。

“還以為你又不記得路了。”

身後居且的聲音響起。

木水不敢相信,慢慢轉回頭去看,小心确認,真的是自己師傅,不是幻覺之後,她抱住了居且,嚎啕大哭起來。

居且輕輕順着她的頭發:“師傅再不走了,再不走了。”

木水想,這就夠了,有什麽關系,餘生,師傅都會陪在自己身邊,不差那幾年:“師傅不許騙木水。”

居且道:“是,絕不騙你。天上那麽多神仙,不差我一個,左右荼蘼已經回來了。”

他為木水擦幹眼淚,牽着她慢慢走回家裏,冰涼的手漸漸有了溫度。

當然,他也如約将所有的事情,他的身世,荼蘼重生,還有歸浮背叛南山的原因,慢慢,一件一件将給木水聽。

所有的故事,講了一個時辰不到,他不願詳細描述每一個細節,木水也只需要知道故事大概的情節。

故事講完後,木水安靜了很長時間:“師傅,沒想到你比我還慘。”

居且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可不是一個乖巧好徒弟該有的反應,木水雙手已經環上了他的腰:“來自好徒弟木水的安慰的抱抱。師傅,很多事情強求不得,不圓滿也算是一種圓滿。”

居且亦回應了她的擁抱:“小妖精,還學會給師傅講道理了。”

無論是尋習卿史,還是別的誰,都只看到居且作為神,作為戰神的一面,可是知曉自己身世的居且,卻始終對神族有一種疏離感。

這或許就是他,疏遠歸浮,躲避荼蘼,卻唯獨對小妖精木水,動心的原因。

他想護着她,就像護着幼時的自己一樣。

齊山的雪還未停,四周安靜得很,安靜之中,又傳來一陣喧鬧,是木水的大笑,尋習不自覺嘴角上揚,難怪居且情願一直在齊山待着,若是能有一個鬧騰騰的家,雪夜裏溫暖的歸宿,誰會舍得離開呢。

他推開門進去,正要像往常一樣,笑着和居且木水說一些好久不見之類的話,那青色的身影就闖進眼中:“青花,你也在?”

青花有一瞬間的失神,卻又立即回複原先笑意盈盈的模樣:“上神也來了?今兒真是熱鬧。”言罷,眼角不自覺地看向坐在上座的荼蘼。

荼蘼比尋習早一步到,歸浮的審判已經下來,她在自己的宮殿裏哭了很久,為歸浮難過了很久,也就錯過了居且在南山大殿向卿史禀明,要長住齊山的決心,錯過了挽留居且的最佳時機,不過這份挽留并沒有用。

雖然他的确已經長住齊山了,但是卿史聽出來他的意圖,是再也不回天上。

難得的,卿史沒有生氣,沒有大罵他沒有良心,也許是因為歸浮的事情,叫他有些心累了:“你要去便去,天庭也該有些新面孔,尋習雖然不着調,教徒這樣的小事,應該也是行的。”

居且告辭離開,他并未向卿史行大禮,只要南山需要,他還是會回來。

尋習跟着他出去,問道:“木水不升仙?”

居且道:“神仙壽命太長,她還沒怎麽經歷過生離死別,害怕我們死在她前頭。”

尋習點頭道:“是啊,幾千年的時光,會失去的東西也太多了些。我從沒想過歸浮會以這樣的方式離開。”

居且道:“你我也終會有塵化的一天,為了那一日的榮光,好好活着吧。我走了。”

他本就不是神,全憑着一身修為才活到現在,誰知道将來哪一天他就會消失,與其叫小妖精孤零零在這天地間活幾千年,不如待在她身邊,與她好好過完餘生,他可舍不得她難過,哪怕是為了他。

荼蘼氣沖沖殺到齊山,她不過因神魂破碎,從居且身邊消失了數萬年,醒來之後,尋習就告訴她,居且已經有了心頭的白月光,還要長住齊山,真是豈有此理。

桌上已經擺了十來樣熱菜,三副碗筷。三條長凳,居且上座,青花在右,木水在左。

荼蘼站在門口,沒有進的意思,外頭的寒氣一陣一陣往裏來,還是青花最先起身,笑道:“原是荼蘼上神,久仰大名。”轉身不知從何處又抽出一條長凳,将右邊的位置讓出來:“荼蘼上神請坐。”

木水這才起身又添了一副碗筷,荼蘼賭氣一般,還是站在門口不動,最後還是居且發話:“大老遠的來,就為了在門口站着?”她才坐下。

卻是坐在了居且的那條凳子上。

居且斜一眼她,知道她是一定要坐在這個位置的,起身道:“你是貴客,理應上座。”便坐到了木水身邊去。

青花發誓,她真的看見了木水嘴角小小的得意。

尋習走進去,明顯能感受到來自居且的敵意,仿佛是在問他,為什麽沒能攔住荼蘼,上天作證,他怎麽可能攔得住:“荼蘼也來了,真是好熱鬧啊。”

荼蘼卻是冷着臉,不說話。

青花拉開那條被荼蘼拒絕的凳子:“上神請坐。”木水又添了一副碗筷。

飯桌上的尴尬氣氛讓平日裏最有胃口的木水,也沒了胃口,她能明顯感受到來自荼蘼的敵意,她也曾經聽尋習講過,荼蘼為了救居且差點塵化的事情。但是居且明顯是向着她的,于她而言,這就是最好的了。

她不能想尋習一樣助居且,不能像荼蘼一樣護居且,但她想,自己總是有一些作用的,是任何神仙妖怪代替不了的。

居且忽然夾了一塊肉放在她碗裏:“我不在的時候,你是不是沒好好吃飯,瘦了那麽多。”

木水回過神來,捏一捏自己仍然胖嘟嘟的臉:“沒有啊。”越山的飯,還挺好吃的。

居且道:“我說瘦了就是瘦了。”

木水不敢再反駁,扒拉了一口飯,将那塊肉吃下:“師傅,你不是不許我吃肉的嗎?”

居且正要回答,尋習先幹咳起來:“是當我們都不在的嗎?吃飯就吃飯,膩膩歪歪做什麽。”

荼蘼忽然扔了手裏的筷子,便哭着跑出去了,場面一時之間更尴尬。

青花以眼神詢問尋習:“上神你不去看看嗎?”

尋習以眼神詢問木水:“木水,你不叫你師傅追出去看看嗎?”

木水再三斟酌,小心問道:“師傅,你不去看看嗎,荼蘼上神還挺傷心的。”

居且在桌下踢了踢尋習:“勸她早些回天上去,沒得叫師傅擔心。”

尋習很是不滿,這樣的事情為什麽每次都落在他身上:“我去就我去,不過,說清楚,我是為了木水,和你沒關系。”

被點名的木水立即站起來,向尋習鞠躬道:“謝謝尋習哥哥,我也會幫着尋習哥哥追青花姐姐的。”十分乖巧懂事。

居且露出無奈又寵溺的微笑。

青花則是不好意思,臉有些微紅:“這個就不必了。”

尋習想到卿史的吩咐,叫他得空了收兩個徒弟,不得不說,木水很合他心意啊。

居且似是猜到他心中所想,掃了他一眼:“別打木水的主意。”站起身來:“還是我去吧。”

荼蘼并沒有走遠,站在雪地裏哭,擺明是在等居且追出來,如她所願,居且也确實追出來了:“早些回去吧,別讓師傅擔心。”

荼蘼哭問道:“她哪裏好,不過是一只妖精?”

居且很頭疼,怎麽誰都要問一遍:“她沒有哪裏十分好,一身的壞毛病,還嘴欠,但是荼蘼,這沒有關系,她依舊是在我心尖上。”

荼蘼還是不服,居且又道:“想必你也知道,我已經,不會再回南山。以後

Leave a Comment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