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月燼明]羽落飛天時/第 16 章 人間篇：離國、妖市、初見禮

人間篇：離國、妖市、初見禮

大年初一 晴空萬裏

一大早葉夕霧聽聞葉清宇夜不歸宿，想起昨日街上所見，便找來了龐宜之去救葉清宇，澹臺燼想着時機正好，要和她一同前去，葉夕霧不疑有他，便答應了。

蘭花巷裏的一處小院裏，他們找到了失蹤的葉清宇，眼見着葉清宇被翩然吸的元神都出來了，葉夕霧不顧阻攔出手救人，反倒擊昏了挺身護人的葉清宇。

翩然自爆七尾妖狐身份化霧逃走，葉夕霧急忙追去，龐宜之怕她出事，也跟着追去。

澹臺燼看了一眼屋內的葉清宇，确認他并無危險後，趁亂離去，一路跟随的小烏鴉現身告訴他，昨兒個它從饕餮那裏得知，這只小狐貍在盛都住了好幾年了，跟饕餮是同鄉，都是荒淵出來的，真要搞事也不會在這兒待那麽久，葉夕霧他們不會有事。

況且她都舍得妖力救葉清宇了，那還舍得再取人性命。

于是澹臺燼買了一匹馬，一路暢通無阻的出了盛都。

京郊山林裏，一處鮮為人知的世外桃源，住着一群與世無争的妖怪，他們與偶爾來此的人、妖、仙、魔做些生意，久而久之，妖市就成了。

妖市的規則是以物易物，不以金銀定價，買賣全憑心意，俗稱看眼緣、結善緣。

小烏鴉帶着澹臺燼穿越雲霧結界來到妖市，妖市不大，也就兩條街，街上開着各色商鋪，開店做生意的，進店看東西的，來來往往的大都不是人，卻又扮的人摸人樣，只是偶爾走過的俊男靓女身上都帶着些動物特征，比如耳朵、尾巴或者爪子翅膀。

這大年初一的，妖市上下張燈結彩，節慶氣氛濃郁。

小烏鴉帶着澹臺燼先去了月藥廬，介紹難得開門做生意的賣藥郎給他認識。

新年新氣象，賣藥郎也換了…一塊新頭巾，倒是他身邊的小童，從上到下一身新，頭上還梳着可愛的發髻，看上去更像小兔子了。

賣藥郎笑呵呵的邀請他們落座，端上來一早準備好的暖茶給人驅寒，澹臺燼禮貌謝過，淺抿了一口，還挺好喝。

“人都說新年換新衣，你咋不給自己換身行頭呢？”小烏鴉站在桌上，恰好擋在賣藥郎和澹臺燼中間，它看看那乖巧的小童，再看看依舊是素色短打的賣藥郎。

“這不是學您嗎”養孩子上瘾，賣藥郎很機智的藏起了後半句話，他可不想年節裏被追着啄，他家小童見過澹臺燼一次後就念念不忘，說着再見那人一定要穿好看些，他也不知這小公子有何魔力，能讓見過他的妖怪都念念不忘。

就在賣藥郎笑眯眯觀察着安靜喝茶的澹臺燼時，他身後的小童走了出去，鼓足勇氣給澹臺燼送上了親手做的小禮物，小聲說着

“新年好。”

“新年好，那日是你送的藥吧，多謝。”

收到小烏鴉暗示，澹臺燼放下茶杯，雙手接過小禮物，禮貌道謝。他看着小童亮晶晶的眼睛，露出淡淡的笑容，小童飄着花花退回到賣藥郎身邊。賣藥郎摸摸小童腦袋，移開視線，再看下去，他也要中蠱了。不得不承認，澹臺燼這副樣貌，在這妖市裏太有殺傷力了。

他們在月藥廬前交談了一會兒，賣藥郎送了澹臺燼一個驅蟲辟邪的香囊，得了好處的小烏鴉立刻帶澹臺燼前往下一家商鋪。

下一家店鋪是天蠶女的西淩閣，正是她編織了那條輪回繩，西淩閣就在月藥廬對面，小烏鴉卻讓人小點聲進去，澹臺燼腳步放輕走入店裏，就見一身素衣，白紗遮目的年輕女子正對着他們微笑。

天蠶女目不能視，口不能言，卻能用蠶絲寫字，也能用蠶絲辨別文字，是妖市裏難得寫字漂亮的，澹臺燼執筆點墨，也用文字與其交流，兩人就像筆友一般短暫交流了一會兒。

天蠶女收起了澹臺燼留下的文字，高高興興的送他們出了門，回去練字去了。

走出店鋪後，澹臺燼看着手裏小瓷瓶，裏面是天蠶女送的見面禮，他摸了摸一路走來一直在發燙的胸口，轉頭問肩上的小烏鴉“他們真的是妖怪嗎？”言外之意是他們為何要對他好。

“你看來來往往那些家夥，放到人堆裏不得吓一跳。”小烏鴉用翅膀蹭蹭澹臺燼的臉，知道這小孩兒第一次被人平等對待，有些不适應，溫柔的說道“澹臺燼，不要怕，慢慢來你會發現，這世間的美景數不勝數，善良的人無處不在，無論是人妖仙魔，都會有喜歡你，願意與你結緣的人在。即便你感受不到，也先記下來吧，往後啊，他們将是你開心的回憶。”

“好，我記下了。”澹臺燼點點頭，将那小瓷瓶揣在懷裏，在小烏鴉的帶領下，繼續逛街。

街上的妖怪們聽聞小烏鴉帶來了個小帥哥，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湊了過來。

面對群妖環繞，尋常人怕是已經吓傻了，天生通靈異于常人的澹臺燼卻是絲毫不懼，淡然處之，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這讓講究眼緣和心性的妖怪們十分滿意。

小烏鴉揮揮翅膀打發着好奇的、找事兒的、無聊的家夥們該幹嘛幹嘛去。

人群散去後，還留下的多數是美豔膽大的女妖們，她們眼饞澹臺燼的顏值和身體，又因他是小烏鴉帶來的人，不好動手動腳，只能連哄帶騙的拉着人進店裏挑衣服、選配飾。

小烏鴉在賣藥郎那兒喝口茶的功夫，小孩兒已經被哄着換了好幾身衣服，每出來一次，都能聽見沖破天花板的尖叫聲。

再花哨豔麗的衣服穿在澹臺燼身上都好看得像一副畫，看的幾百歲的女妖們臉紅心跳，直呼賺到了賺到了。

逛了大半日，小烏鴉見小孩兒也累了，撲閃着翅膀去騷擾見了他就頭疼的饕餮。

饕餮的館子沒那些花哨的裝飾，只有簡單的桌椅板凳，沒有菜單，沒有招呼客人的小二，只有一個不太面善的廚子，館子的規矩就是，廚子做什麽，客人吃什麽，食材都是當季當天最新鮮的。

澹臺燼走入館子，也不知是不是未到飯點，店裏一個人都沒有，他來到角落位子上坐下，剛落座，就有人走來，擡頭一看，是一個胖胖圓圓的廚子打扮的人，他看了看廚子，廚子看了看他。

然後，廚子露出一副難以捉摸的表情，轉身去了後廚，小烏鴉探頭對裏面喊道“小孩兒不吃辣的。”

“知道啦。”後廚傳來一個不耐煩的回應，小烏鴉飛回到澹臺燼身邊，樂颠颠的說“小孩兒運氣就是好，都趕上廚子開小竈了。”

“開小竈？”澹臺燼不懂，趁着四下無人，捧起小烏鴉摸摸它的羽毛，捏捏小翅膀，以此緩解他心裏的異樣感。

“廚子不到飯點不開張，像今天這樣未到飯點就有好東西吃，就是開小竈，很難得的。”小烏鴉仰頭蹭蹭澹臺燼的手，安撫猶如初生小鹿似得小孩兒。

“妖市每家店鋪好像都有自己的規矩。挺有意思的。”幾家店鋪逛下來，澹臺燼覺得挺有趣的，這是他第二次逛街，但感覺完全不一樣，他似乎在這裏體會到了年的滋味。

尤其是廚子端着一盤熱氣騰騰的餃子擺到眼前時，澹臺燼有種夢回除夕夜的錯覺，小烏鴉看看餃子，再看看廚子，擺出一副嫌棄的模樣說道“居然是餃子，還以為是什麽山珍海味呢。”

“山珍海味他也得吃得下，要遠行的人，吃餃子最合适。”廚子伸手拎起小烏鴉的脖頸，往澹臺燼手裏塞了一塊溫熱的濕布擦手，讓他趁熱吃，提溜着小烏鴉到另一邊幫他挑豆子。

“出門餃子，回家面，小孩兒，廚子把你當自家人了，快嘗嘗看，有沒有元寶夾在裏面。”小烏鴉興高采烈地撲閃着翅膀，任勞任怨的撿着豆子。

“就你話多。”廚子似乎有些惱羞成怒，推了一把小烏鴉，轉身進了後廚，不知道又忙起了什麽。

澹臺燼夾起餃子咬了一口，白菜豬肉餡的，鮮甜鹹香，再吃一個又是不一樣的餡，十幾個餃子，十幾種口味，好吃又不膩，食量控制的剛剛好。

小孩兒不自覺的一口氣吃完，只覺得渾身暖洋洋的，像是在溫泉裏浸泡過一般，身上的疲憊和困倦一掃而空。他雖然沒吃出什麽元寶，但飯食裏的心意，他感受到了，很奇怪，餃子裏沒吃出甜味，但回味都是甜的。

小烏鴉見他吃好了，也不管挑了一半的豆子，飛到人身邊，眨着眼睛在人眼前晃來晃去，被澹臺燼伸手抱住，捧到眼前，小烏鴉輕笑着問他“好吃嗎？”

“好吃。很好吃。”澹臺燼點點頭，抱着小烏鴉起身走到後廚門前，當面同廚子道謝“謝謝，我吃好了。”

廚子洗幹淨手，拎起封好的油紙包遞給澹臺燼，猶豫了一下，伸手拍拍他的胳膊，說了句“平日多吃點，太瘦了。”

“哈哈哈，我就說你忍不住吧。”小烏鴉再也忍不住了，趴在澹臺燼手裏放聲大笑，笑的身上羽毛一顫一顫的，廚子頓時臉紅了，二話不說的把他們轟出了館子，關門歇業了。

澹臺燼一臉茫然的站在店外，他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人已經在外面了。小烏鴉安慰他說“沒事，別看廚子長得兇，他可喜歡小孩兒了，尤其是你這樣底色純淨又漂亮的小孩兒。”

“趁着天還沒黑，把剩下幾家逛了吧”小烏鴉繼續擔任導游的任務，帶領小孩兒前往下一家店鋪。

“好。”澹臺燼聽話的跟着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