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月燼明]羽落飛天時/第 57 章 景國篇:決意、行刺、情絲饒
景國篇:決意、行刺、情絲饒
景王宮寝殿裏,燭火照的屋內亮如白晝,床榻邊上,廿白羽垂首為澹臺燼更衣,換回沉重華麗的帝王服飾。
整衣之時,廿白羽向他彙報,烏鴉來報,有一隊人趁着潑寒節城門大開混入京中,目前已深入宮中,為首的正是蕭凜。
“他還是來了。”
直到這時澹臺燼才明白,時月所說的可惜是什麽,身在光明之人主動墜入深淵,是多麽可惜又可悲的啊。
蕭凜啊,你終究是過不去自己這關,所以才來送死的嗎。
“蕭凜交你,我要龐宜之。”窗邊矮榻上,時月背對天邊月色,剝着瓜子仁喂夜莺,桌上的瓜子殼旁邊是一疊畫好的符紙,用于隐蔽氣息。
“你确定他們會分開?”澹臺燼走過來拿起符紙翻了翻,轉手交給廿白羽,讓他發放給正在宮裏值夜的月影衛們。
“宣城王側妃不是被你留在宮裏了嗎,掄起逃跑的本事,誰比得過龐宜之呢。”
“讓翩然助你吧,我也能放心些。”
“聽你的。”時月站起來沖人揮揮手,率先出了門,去找難得休沐的小狐貍了。
廿白羽在旁邊聽得雲裏霧裏,他摸着腦袋問澹臺燼他們究竟在說什麽,澹臺燼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別急,你很快就知道了。”
夜深人靜,大殿裏燈火通明。
澹臺燼垂首批閱奏章,聽着屋外風聲陣陣,隐約有腳步聲急急而來,神色平靜,筆鋒垂直連貫,絲毫不受外界幹擾。
忽聞一陣破風之聲從門外傳來,數支弩箭穿過木質屏風,射入殿內,目标直指禦座之上的澹臺燼。
澹臺燼執筆點墨虛空畫陣,袍袖輕揮,弩箭遇阻彈開,四散墜地。
“不必再藏頭露尾了,出來吧。”
話音未落,數名刺客破窗而入,手持利刃沖上大殿,圍攻澹臺燼。
少年君王從容鎮定的放下毛筆,伏案而起,揮手間,妖力傾出,撞飛了迎面撲來的刺客,衣袂翻飛,飄然落地,腳步不停走向刺客們。
訓練有素的刺客門無懼生死,持劍襲來,澹臺燼以一敵衆,碾壓四方,動作行雲流水,傷敵卻不取其性命。
眼見倒下的刺客越來越多,澹臺燼嘴角揚起戲谑的笑容,伸手控制住最後兩個刺客,如願逼出了真正的刺客。
大門被撞開,蕭凜長身飛入,迅疾如電,手持寒光利劍直刺而來,澹臺燼側身閃躲與蕭凜擦身而過,慣用的右手被符咒鎖住,同蕭凜的左手連在一起。
澹臺燼左手召出單锏,對上迎面而來的長劍,雙方你來我往,招式互換,一時竟難以分出勝負。
再一次擦身而過,短兵相接,妖力與靈力相互對撞,澹臺燼仍有餘力勸說蕭凜,打消死志。
“蕭凜,如今盛國只剩你一人,你應該惜命。”
“國難當前,顧不得其他。”蕭凜說的義正嚴詞,可他眼裏的空洞灰敗卻是一覽無餘,他刻意支開龐宜之等人,為的就是能與澹臺燼單獨見面。
他想用自己一條命,換蕭氏一族平安,還盛國百姓一個安穩太平的明日,所以打從一開始,他就不是來刺殺的,他是來送死的。
“蕭凜,你把自己看的太重了。”澹臺燼垂眸冷笑,單锏挑動長劍翻轉,斬斷了右腕上的符文鎖鏈,轉身剎那,武器換手,一擊橫掃将蕭凜逼退。
“你的命只有一條,救不了所有人,也還不清你父親造的孽。”
澹臺燼趁勢上前,一套連擊行雲流水,密不透風,逼得蕭凜節節後退,轉眼間已落入下風。
蕭凜一咬牙,騰空轉身,靈力灌入長劍,劍身符文閃動,随着他的落地,長劍橫掃,扇形劍氣飛出。
澹臺燼順勢後退,一個轉身,負手而立,一派氣定神閑。
“你過不起自己這關,所以才來白白送死,真是可悲啊。”
二人交戰期間,大殿上的燭火從內向外,燃起詭異的幽藍色,搖曳的陰影如水般流動彙聚,在地上繪出黑色的蝴蝶陰影。
蕭凜橫劍在前,提起全身靈力,舍命一擊,劍氣如虹破空而來,勢不可遏。
剎那間,燭火燃滅,黑暗襲來,唯有寒光利劍鋒芒盡顯,一只黑色蝴蝶翩然飛來,落在銀白劍身上。
只聽噼啪脆響,長劍崩裂,斷刃随劍風逆襲蕭凜,一聲悶響傳來,血氣四溢。
燭火複燃,澹臺燼好整以暇的站在原處,一寸未動,垂眸俯視幾步之外,單膝跪地低頭吐血的蕭凜,目光平靜深幽。
“蕭凜,你輸了。”
地面上,燭火燒出的蝶形法陣散去微芒,倒地不起的刺客身上,都懸停着幾只黑色蝴蝶,蝶翅如刀,吹毛斷發,只要蕭凜還有異動,這些忠心耿耿的潛龍衛們,就會身首異處。
從蕭凜等人踏入王宮那刻起,便等于獵物墜入了陷阱,毫無勝算可言。
另一邊,龐宜之等人謹慎的繞過巡邏士兵,順利找到了宣城王側妃,正欲帶她離開時,心有算計的宣城王側妃故意摔倒,謊稱腳崴了,讓龐宜之等人先走。
龐宜之急的聲音都變了,卻又不能的動粗,只能再一次分兵兩路,一路引開士兵,一路從小宮門出去。
還沒等他們分出人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從宮牆後傳來,豔麗的赤色倩影緩步走來,身後還跟着一身玄甲的葉清宇。
“可惜,今晚你們一個也走不了。”
眼見景兵魚貫而出,逐漸包圍龐宜之等人,宣城王側妃判斷是澹臺燼贏了,當即甩開攙扶她的潛龍衛,跌坐在地,臨陣倒戈,指着龐宜之說自己是被挾持的,哭着向葉清宇求救。
翩然翻了個白眼,面露冷笑,眼神有意無意的瞥向身旁,只見葉清宇眉頭微蹙,抿嘴不言,顯然對宣城王側妃此舉感到不滿。
龐宜之雖然氣惱,卻依然保持冷靜,符紙上手,準備冒險帶衆人離開,只見一個白瓷瓶迎面抛來,龐宜之側身閃躲。
瓷瓶撞牆碎裂,裏面的液體四散飛濺,如流星火雨,沾膚蝕骨,灼燒着元神與軀體,接觸過水滴的潛龍衛們,倒地痛叫,被腐蝕的肌膚冒着白煙。
“嘶,這是,弱水?”龐宜之甩着沾上水滴的手,疼的倒抽氣,就連符紙也被打濕,沒了法力。
這一下,可把宣城王側妃吓個不輕,她連滾帶爬的挪到葉清宇身後,面露驚恐的看向暗處。
“眼力見不錯,怎麽跟了個糊塗蟲呢。”
時月從陰影中走出,手指翻花轉動着一個細頸白瓷瓶,裏面裝的正是連神魔都能吞噬的弱水,他捏着瓶子,沖龐宜之等人晃晃,笑的純真詭異。
“乖乖束手就擒,你們還能少遭些罪。不然,這東西,我就拿去伺候你們家殿下了。”
此話一出,潛龍衛集體震怒,兩位副官更是想要拔劍來個魚死網破,卻被龐宜之伸手阻攔,他壓下心頭火氣,牙咬切齒的提醒他們。
“別沖動,為了殿下,忍住。”
龐宜之比誰都清楚,時月真的會這麽做,第一次見面,他差點殺了蕭凜,第二次見面,他差點逼瘋蕭凜,若再見一次,只怕蕭凜将會會生不如死。
天生的直覺提醒着龐宜之,遠離此人,最好是看到就跑,相信此人,不會有性命之憂。
這種矛盾,從初見之時就萦繞在龐宜之心頭。
包圍圈逐漸收緊,深入宮中的潛龍衛們一一被俘,捆上弱水繩,貼上符咒後,他們被帶去了牢房暫時關押,後續下場如何,就看蕭凜作何選擇了。
“你這不是能搞定嗎,還叫我來幹嘛。”
未能一展身手的翩然抱着胳膊沒好氣說着,她好不容易休沐半日,還要回來加班,結果只是給人當陪襯,小狐貍大為惱火。
“別生氣嘛,叫你來還有別的事,耐心等等。”
時月的視線在翩然和宣城王側妃之間徘徊,一條旁人看不見的絲線将兩人緊緊相連,坐實了他心中所想。
現在只等澹臺燼那邊消息落地了,但願他的布置能讓小孩兒免受傷害。
很快就有月影衛跑來,說陛下傳召,讓他們前往大殿。
之後發生的事算是讓人大開眼見了。
夫妻反目不是什麽罕見戲碼,但将自己的背叛說的清新脫俗、理所當然的,倒是鳳毛麟角,這份口才到讓旁人望塵莫及。
論功行賞完了,便是私人時間,時月推着小狐貍去碰宣城王側妃,各取她們一滴血,還原七年前情絲始末。
站在殿上的和躲在後面的,都看到了一個年輕人的臨終托付,一個少女的猶豫籌措,一個女子的苦苦等候,少女因一時好奇釀成大禍,落荒而逃,女子再也等不來那已逝之人,就連他的埋骨之地都未曾知曉,她只能日日等待,夜夜尋覓。
身懷兩根情絲的少女成為衆人追捧的對象,她享受着、貪戀着這份美好,又恐懼着、懷疑着自身的價值。
她占有得太久,以至于她自己都忘記了,這條多出來的情絲,從來不是她的,偷來的東西,終究是要歸還的。
澹臺燼取出了那條不屬于她的情絲,她在鑽心蝕骨的疼痛中痛呼□□,掙紮的目光看到了沉默落淚的蕭凜,她笑了,笑的諷刺而扭曲。
翩然找回了丢失已久的情絲,可她等待的那個人,卻再也回不來了,她捂着發燙的胸口,感受着撥開雲霧的美好,笑着笑着落下了淚。
蕭凜等人被關入大牢,宣城王側妃被打入掖幽庭為奴。
一場鬧劇,就此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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