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月燼明]羽落飛天時/第 69 章 仙門篇:逍遙、魔弩、不照山
仙門篇:逍遙、魔弩、不照山
五百年彈指一揮間,滄海桑田,人世浮沉。
景國的君王換了一位又一位,不變的是那傳承至今的金面具。
荒淵的妖魔出了一波又一波,姒嬰驚滅仍是沒找到自家主上。
不照山上,剛從蓬萊島回來的兆悠,背靠石頭坐着,忙裏偷閑喝着酒,最近不知怎的,這荒淵的妖魔們竄動的厲害,二魔近日來行蹤詭異,也不知是在謀劃些什麽。
拴在樹上的毛驢打了個噴嚏,兆悠右眼一跳,預感不詳,他收了酒壺,拿出龜殼來打算算上一卦,銅錢晃了晃,還沒等卦象出來,他徒弟藏海急匆匆跑來。
“師父,不虛真人找您。”
兆悠起身往山裏走,銅錢沾了風塵落了地,原本的卦象變了。
活了一百一十八歲的不虛真人壽終正寝,他在仙逝前設下了一門法術,名為雲端,将自己的意識保留到了雲端上,真正實現了□□消亡,意識長存。
蓮花池中,一朵金蓮含苞待放,兆悠走到水池邊,以仙門術法喚醒金蓮中的意識,随着一道光幕亮起,一個手握拂塵仙風道骨的年輕人出現在蓮池之上,正是年輕時候的龐宜之。
“師叔祖啊,你找我何事?”雖然只是意識體,但到底是自家長輩,兆悠難得認真起來。
意識體的龐宜之揣着手,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他告訴兆悠,東南方向有異兆,讓他去弱水河畔看看,一定要親自去。
“這麽嚴重?”兆悠眉頭微蹙,以為是什麽大事。
“若是遇到了人你就帶回來吧。”龐宜之掐指一算,神情古怪。
“人?”兆悠疑惑了。
“是人,也不是人,可能是一個人,也可能兩個人、三個人。唉,你去了就知道了。”拂塵一甩,龐宜之毫不負責任的下線了,獨留兆悠在水池邊無語凝噎。
“……”
兆悠牽着毛驢下山去了,路上打了酒,悠哉悠哉的邊走邊喝,從不虛真人的話裏,他判斷此行未必會出什麽大事,不過是一樁機緣在等着他,至于是福是禍,去了方知。
川流不息的弱水,在陽光下泛起粼粼波光,經過弱水沖刷的河岸蜿蜒曲折,沙石滾落其中,看不見水花,唯有白色煙塵随風消散。
一個人站在弱水河畔,卷發黑衣,身形挺拔結實,觀面相沉穩老實,看模樣像個年輕人,從服飾上判斷,應該是當地的夷月族人。
兆悠拴好毛驢看過去,遠遠地打量一番,直覺告訴他不是這人,視線下移,看到了這人懷裏抱着的小貓,白底黑紋,貓型虎魄,是妖非邪。
好家夥,竟是一只千年白虎,都說夷月族擅長與鳥獸溝通,這白虎也成鳥獸了?
還沒等兆悠上前詢問,弱水河中發生異動,河水逆流旋轉形成旋渦,漩渦之中射出一道光芒,銀白如月,直達天際。
那正是五百年開一次的弱水之門,兆悠眼見着一個人影從光裏走出,迎風踏水而來,衣訣翻飛,飄逸出塵。
光芒散去,旋渦消失,平靜的水面光滑如鏡,在人走過時,泛起層層漣漪,那神魔都能吞噬消融的弱水,此刻卻連他垂落的衣擺都不舍得打濕。
澹臺燼緩步上岸,弱水在他身後變得湍急洶湧,不複方才的平靜溫順,他轉身望向幽暗深沉的弱水河底,低眉垂眸,目光閃爍。
“主上,怎麽了?”廿白羽抱着毛球走過去,觀其神色似有些生氣,又有些擔憂,他見一直形影不離的那人沒有回來,小聲詢問。
“他……他把我丢出來了。”說話的人自己都覺得不可置信,他轉頭看向廿白羽,蹙眉嘟嘴,目露茫然,像極了受委屈的孩子。
“啊?”五百年來頭一遭,廿白羽覺得自己可能出現了幻聽,丢出來?可能嗎。
屠神弩的危險澹臺燼在般若浮生裏見過,但魔胎魔器相互感應是他始料未及的,五百年來他們往返于人間和幽冥,一直都相安無事,唯有這次,屠神弩躁動得厲害,幾乎要破封而出了。
時月為杜絕這個大眼珠子突然跑進他身體裏,開門把他送出來,自己留在那裏加固封印。
“他說那東西危險,我留下只會礙事,就把我攆出來了。”
情況未明的現在,澹臺燼他們只能等,他嘴上說着抱怨的話,抱過廿白羽手上的毛球,氣呼呼的撸着小白虎,眼神時不時的飄向弱水,關心與擔憂溢于言表。
原話肯定不止這些,廿白羽心裏這樣想,嘴上什麽也沒說,只是默默地站在風口上,給人擋風,陪人等待。
他們在等,不遠處掐了訣隐身的兆悠也在等,當太陽被烏雲遮蓋,天色逐漸暗下來時,弱水之上,真正的異動到來了。
一陣電閃雷鳴中,川流不息的弱水被無形的力量從中剪斷,弱水逆流着向兩邊分離,露出粗糙堅硬的黑色河床。
同時也顯露出了一扇碎裂的冥月之門,一把黑紅色的魔弩從裂隙中鑽出,似乎想要脫離幽冥川,去找尋它真正的主人。
魔弩上用于封印的金色符文不斷崩解消散,眼見封印要失效時,幾條銀色鎖鏈從門內竄出纏在屠神弩上,鎖鏈收縮繃緊,試圖将它拖回幽冥川,重新封印。
感知到魔胎氣息的屠神弩自然不肯乖乖就範,它在鎖鏈的拉扯中掉轉方向,猩紅色的眼睛轉動着,六臂展開對準冥月之門,射出縮水後的弩箭。
即便只有萬年前的十分之一實力,屠神弩依然是颠覆因果的魔器,威力不容小觑,冥月之門在它面前如紙般脆弱,幾乎毫無阻礙的被射穿了。
殘月墜地,玄鳥飛出,前赴後繼的撲向屠神弩,轉眼就将它包圍起來,找不到重點目标的屠神弩陷入沉寂,一只突然伸出的手抓住了它。
時月掐着時機把屠神弩抛到天上去,幾道天雷落下,正好擊中了屠神弩,屠神弩閃着雷光,冒着白煙徹底失去反抗能力,又恢複成了被封印時的模樣,哐啷一聲,垂直落地。
屠神弩熄火了,天上的烏雲卻沒有就此消散,而是醞釀出更響亮的驚雷,轟隆隆一聲巨響,紫色的雷電對着時月當頭劈下。
金烏長鳴,日輪乍現,一只箭矢破空而來,從雷電中穿過,帶着火花閃電墜入弱水,引得雷劫打在水上,水花四濺,劈啪作響。
站在岸邊的澹臺燼放下長弓,單手掐訣,一道半球形的結界籠罩住時月,将四處飛濺的水花與電光隔絕在外。
時月拿起屠神弩,召出一疊符紙,一張一張貼上去,包粽子似得将它裹得嚴嚴實實,最後再塞進一個繡滿符文的布袋,封口收好。
“八十一張封印符,我就不信你還能再跑了。”布袋往背後一甩,時月踩着黑色河床向岸邊走去,頭上的結界也跟着他移動,分離的弱水在他身後逐漸合攏。
天上失去了目标的雷雲逐漸散去,日光穿過灰蒙蒙的雲層照亮天空,驅散了陰沉壓抑的黑暗。
時月走上河岸,面對澹臺燼氣惱又擔憂的目光,他嘴角上揚,露出一個陽光還燦爛的笑容,晃了晃手上的布袋,一臉驕傲的說着“我把那破玩意兒打贏了,他暫時沒法跟我搶你了。”
聽到這一番孩子氣的言語,澹臺燼有些哭笑不得,原來時月把他扔出幽冥川,獨自封印屠神弩,把自己弄的傷痕累累,究其原因是為了争寵,他很想捏着人臉頰問,小朋友,你幾歲。
“我說的不是大眼珠子,而是你身體裏的這個禍害。”看出澹臺燼心思的時月,伸手戳戳他的胸口,神氣十足的說着“你是我的,才不給他呢。”
“你這家夥,到底幾歲?”澹臺燼還是按捺不住,上手捏着人臉頰,眉眼含笑,時月總有辦法讓他無可奈何又滿心歡喜。
時月龇牙咧嘴的回應“永遠五百歲。咱們是同齡人。”
通過屠神弩突然大顯神威,時月推斷是澹臺燼體內的魔神意識複蘇了,在隔空操縱着屠神弩,這裏異動很快就會引來姒嬰驚滅他們的注意,要趕緊離開才行。
五百年前,他們正是用類似的方法把她們騙離夷月族,這才讓夷月族能以最小的犧牲保全下來,延續至今。
如今,這魔神意識看戲上瘾,忍不住自己上手編排了,未來只怕還會有魔器解封,聞着味過來找澹臺燼。
邪骨是禍害和麻煩的家夥,屠神弩是大眼珠子、破玩意兒,洗髓印是不省心的玩意兒,斬天劍是不挑主人的燒火棍。
在時月眼中,除了他家漂亮可愛的小孩兒,其餘和魔神相關的人事物都沒個好東西,全是麻煩。
兩人說話聊天的功夫,通過澹臺燼傳來的靈力,時月身上的傷已經好了大半,他們倆先後起身,一起走向廿白羽那邊。
人間游歷五百年,歲月不曾在他們身上留下任何痕跡,無論是外表還是內在,都看不出變化來。
即便是身為逍遙宗掌門的兆悠真人,一時半刻也看不出他們的底細,但兩個不懼弱水之人,和能封印屠神弩的本事,怎麽看也不像是凡人,聽他們說想把這魔器方在不照山,交由逍遙宗看護,兆悠也沒多問就答應了。
不虛真人的話聽起來不靠譜,實際上發生的事卻遠比這還離譜,兆悠只是偷偷推演了一下,就被吓了一跳。
這三人中,大概只有那個夷月族的小夥,是真的單純老實。
這一趟出來收獲頗豐的兆悠牽着毛驢走在前面,澹臺燼他們跟在後面,踏着千層臺階走上不照山,正式踏入了逍遙宗。
Leave a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