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月燼明]羽落飛天時/第 26 章 景國篇：抉擇、投誠、忠孝民

景國篇：抉擇、投誠、忠孝民

這天夜裏，一襲紅衣的翩然前往迦關，作為景王的使者，勸說葉清宇投誠。

景國大營裏，澹臺燼斜坐在榻上翻看着奏書，沒過一會兒，一陣倦意襲來，他只手撐頭，小憩一會兒。

澹臺燼清醒的站在一片黑暗中，擡頭遙望着半空中散發着微光的小蝴蝶，幽藍色的靈光凝聚成斑駁碎片，它似乎在告訴他，這不是夢，而是某個人的心靈深處。

通過觸碰那些褪色的殘片，澹臺燼看到了屬于時月的過去，黑暗、混沌、無知無覺，靜止的畫面如水墨畫一般展現在眼前。

穿越層層殘像，觸碰到那唯一的色彩，周圍空間轟然倒塌，澹臺燼站在陌生的街道上，通過五顏六色的商鋪，他認出這裏是妖市，漫步走過無人的街道，灰色的藥廬映入眼簾，一片靜谧之中，只有這裏飄蕩着渺渺青煙。

賣藥郎站在竈臺前熬藥，烏鴉模樣的時月在桌案上分揀藥材，澹臺燼走到桌邊坐下，仔細觀察着漆黑的小烏鴉。

“大人準備幾時離開盛國了呢？”賣藥郎用筷子攪動砂鍋裏的草藥，頭也不回的問道。

“看那小孩兒意思了，這三足金烏都跑來盛國了，小孩兒再不跑可就跑不掉了。”時月扭扭脖子扇動翅膀，蹦跶到另一個圓形簸箕上，繼續分揀草藥。

“自我認識您以來，頭回見您對一個人類的孩子這麽上心，擔心這個憂心哪個，一點都不像您了。”砂鍋蓋上蓋子，賣藥郎轉身看向時月，打趣說道。

“誰讓我看着他就走不動道了，他怎麽就那麽好看，那麽可愛呢，那小孩兒心眼兒多，算計他的人心眼兒更多，人類難道不互相算計就活不下去了嗎？”時月擡頭看向賣藥郎，眨了眨眼，一臉郁悶的模樣說着。

“我又不是人，怎會知道人是怎麽想的。”賣藥郎無奈笑了。

“我見過的妖魔鬼怪太多了，那樣幹淨漂亮的小孩兒還是頭回見，可愛得很，見到我這副模樣他都不害怕的，跟他說什麽都相信，弄的我都不敢編瞎話了。”

澹臺燼隔空撫摸着小烏鴉，笑着接話說“你講的鬼故事也不少。”

“您莫不是把人家當自己孩子養了？這麽關心愛護。”賣藥郎笑曾經的時月一去不複返，從此多了個操心操肺的老祖宗。

“我連人都不是，哪有那資格，頂多算個陪人解悶的說話對象。也不知還能陪他到幾時。”時月看看自己的身體，有些惆悵的說道，有時它希望自己是個人，有時又覺得做鳥獸會更方便一些。

“那你怎麽還不回來呢？”

澹臺燼湊近看着記憶重現的時月，小聲問道，他不在乎時月是何模樣，也沒有期待能聽到時月的答複。他只是想再見一見他。

一雙手悄無聲息的出現捂住了澹臺燼的眼睛，記憶中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聽上去一如既往的輕快明亮，他說。

“偷看別人的記憶可不是好孩子哦，不過看在你這麽好看的份上，這一次就放過你了。”

“偷偷告訴你，我已經取回身體了，就是還無法醒過來，非要等到你再做一場夢，我才能正式入世。”

“什麽夢？”澹臺燼握住覆蓋住眼睛的手，即便是夢裏，那只手依然是冰涼的，他沒有回頭，怕一切只是他的幻想，可身後的人卻挪到了身前，然後，他看到了一雙流淌着金色沙海的眼眸。

“浮生若夢，一念永恒。”

第二日

迷陀嶺

澹臺燼面朝迦關負手而立，葉清宇持劍而來，單刀赴會。

剛開始的談話，葉清宇敵意明顯，甚至一度拔劍相向，但那指向澹臺燼的劍卻因持劍之人的動搖，而微微顫動。

澹臺燼面朝葉清宇，從容應對，一語道破葉家困境，贏了功高震主，輸了滿門抄斬，葉清宇早已進退無路。

二人皆知，此戰輸贏，都改變不了葉家的命運。

澹臺燼指出葉家的困境皆因盛王昏庸，為一己之私挑起戰火，使百姓罹難，流離失所。葉清宇心懷慈悲，是仁義之劍，若為暴君所使是天下之禍，若從王道所向，天下可安。

澹臺燼問葉清宇，在他心中是以清名氣節為重，還是以黎民蒼生為重。

葉清宇心中所想被澹臺燼道出，一時心神巨震，無言以對，他默默看着澹臺燼轉身離去，眉宇間盡是痛苦與糾結。

迷陀嶺之下，被命令原地等候的廿白羽一臉擔憂，前幾天的一場迷霧，他家陛下不知所蹤，可把廿白羽吓得不輕，幸好只是一場虛驚。

今兒個澹臺燼啥都不帶獨自面對葉清宇，他還真怕那葉小将軍虎起來啥也不顧，傷了澹臺燼。

肥啾啾的夜莺扇着翅膀飛來，在廿白羽耳邊嘀咕了一番，廿白羽一聽陛下安然離開了，長舒一口氣。

澹臺燼離開迷陀嶺，就看到廿白羽等人，他對行禮的月影衛們點點頭，向廿白羽低聲交代了一件事，廿白羽雖心有疑問，還是聽令行事，立刻去安排了。

最後看了一眼迷陀嶺上站立不動的人，澹臺燼嘴角含笑，騎馬回營。

三日後，景軍兵臨城下，一排排黑甲士兵，猶如烏雲般壓迫心神。

迦關之上，葉清宇手中攥着盛王的旨意，若迦關失守，葉氏滿門抄斬。當下，他只有兩個選擇，是死戰到底，還是開城投降。

葉清宇滿心糾結，眼前不斷閃回着家國天下，與黎民百姓。迦關之內，糧草已無，藥品不足，士卒大都帶傷上陣，今日一戰後，又能剩下多少人呢。

還要有多少百姓流離失所，痛失親人，還要犧牲多少人，才能結束這場紛争。

“孤要做的是一統天下，結束戰禍。”

澹臺燼的聲音如一道霹靂，撕破所有的雲霧陰霾，讓天光乍現。

葉清宇眼中流露出痛苦掙紮，他顫抖着嘴唇，緊緊攥着那家督玉佩，聲音平靜，眼眶濕潤。

二人一言一應中，結果已定。

“劉副将。”

“在。”

“開城門。”

“是！”

“投降。”

“将軍！”

葉清宇閉上雙眼，掩去眸中水色，滿心沉痛的向再也無緣相見的家人道歉，向一生忠君愛國的父親道歉。

“父親，對不起，清宇不忠不孝，但求對得起天下蒼生。”

澹臺燼看着打開的城門，嘴角揚起的淡淡的弧度，他閉上眼，暗自松了口氣，身子微微一晃，下了戰車。

迦關，他終于拿下了。

夜裏，迦關上下都換成了黑甲士兵，城樓上飄蕩着景國的旗幟。

澹臺燼和葉清宇一前一後進入主帥營帳，澹臺燼饒有興致的看着屋內簡樸的陳設，轉頭面朝心事重重的葉清宇。

“葉将軍在迦關駐守這麽多年，沒想到這住處竟這般寒素。”

“盛王生性多疑嗜殺，待收到軍情，多半會株連你的家人。”

“孤已經派人去盛都，将你的家人接來，不日即可抵達景國。”

葉清宇一愣，驚訝的看着澹臺燼，暗淡的眼眸重新燃起光芒，他撩袍跪下，雙手抱前，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多謝陛下，葉某心裏清楚，過去在葉家陛下過得并不好，如今陛下沒有殺他們，就已經是以德報怨，仁至義盡了。”

澹臺燼負手而立，垂眸注視着葉清宇的一言一行，沉聲說道“葉清宇，孤救你家人，是因為孤不願意見到你明珠暗投，枉送性命，你明白嗎？”

葉清宇沉默片刻，垂下眼眸，像是做下什麽決心，擡頭一臉正色的向澹臺燼宣誓效忠。

“從今日起，葉清宇願為陛下驅馳，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澹臺燼微笑走近，将他扶起，拍了拍人胳膊，欣慰說道“葉将軍，你願意讓孤做執劍之人，是孤之幸事。”

葉清宇點點頭，猶豫片刻，忍不住開口“陛下，不知我二姐一切可好？”

“孤怎麽會知道呢。”澹臺燼松手，背轉身子走了兩步，想起數月前匆匆一見，沉聲說道“數月前孤最後見到她時，她同蕭凜在一起，餘下的，孤便不知了。”

葉清宇聞言，心裏一驚，莫不是他二姐仍對蕭凜念念不忘，想到葉夕霧往日種種惡行，以為惹到澹臺燼不快，他上前急道“二姐驕縱，以前多有得罪，還望陛下寬宥，一切懲罰我願替她承擔。”

“此事不必再提，孤有些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澹臺燼搖頭，擺擺手示意他退下。

葉清宇還想說什麽，守在一旁的廿白羽展臂，請他離去。

剛送走了葉清宇，轉頭廿白羽就被澹臺燼命令，即刻召集國中術士前來迦關，澹臺燼要去墨河之底，接一個人。

此時距離朔日還有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