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月燼明]羽落飛天時/第 71 章 仙門篇:入門、天池、三生夢
仙門篇:入門、天池、三生夢
“這裏沒有旁人,我就敞開天窗說亮話了,我不相信仙門的人,他們什麽德行我比你清楚,這五百年來能出一個兆悠和衢玄子,就是給老天爺燒高香了,除此之外還能指望誰,那個道貌岸然的赤霄宗掌門嗎。
你想讓澹臺燼用什麽身份留在仙門,留到幾時?東窗事發的那一日,旁人會怎麽看他?又會怎樣待他?”
時月氣上心頭,言辭變得犀利起來,事關澹臺燼的安危,他是半點不會馬虎,宙神計算過他一次,難保他的弟子不會出謀設計澹臺燼。
“我也是沒辦法了,這五百年來二魔為了找魔胎,幾乎翻遍了三界四洲,最近他們又把目标放到找尋魔器上,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再說,有個光明正大的身份,你們出入上清神域才不會惹人懷疑,真出了事,也有逍遙宗替你們對外交代,這不是利大于弊的好事嗎。”面對咄咄逼人的時月,憐華收攏胳膊,縮起肩膀,小心翼翼的解釋起來,生怕這人一個不滿意把逍遙宗拆了。
“你說的好聽,真出了事,你們不把他綁到降魔峰公開審判才怪,洗髓印就在上清神域靈臺裏,放任不管的話,它早晚會破封,與其上去冒險,我不如守着小孩兒,坐收漁翁之利。”
仙門的人說得好聽是除魔衛道,實際上就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有多少人是說風就是雨的牆頭草,真正能做到對事不對人的又有幾個。
“你這人怎麽油鹽不進啊,這是他的必經之路,你繞不開。”不敢洩露太多天機的憐華,對上态度強硬的時月,實在是頭疼的想哭。
結合兩人的說辭,澹臺燼心有所感,龐宜之是稷澤的弟子憐華,對他魔胎的身份恐怕也是心知肚明,他們留他在這裏,兆悠想要收他為徒,這背後的目的,都不簡單。
“你想利用我把姒嬰驚滅引出來,再一網打盡?”他擡頭看向憐華,試探性的問道。
“一直以來都是我們在明,他們在暗,仙門始終處于被動,總是後知後覺的被牽着鼻子走,長此以往,仙門必敗。”憐華憂心忡忡的嘆氣,在他們面前,他也無需隐藏了,不用強迫自己裝出高深莫測的樣子,他神色認真的看向澹臺燼,言語誠懇真切。
“澹臺燼,你的機緣就在上清,你必須去。這場仙魔大戰,我需要你們,仙門和蒼生也需要你們。”
荒淵裏的妖魔成千上萬,動辄便是千年萬年的修為,仙門衆人修為再高,也不過百八十年,五百年仙門弟子先付後繼,努力維持着人間太平,但姒嬰驚滅太強大了,就算合衆掌門之力,也拿不下他們二人。
他們需要一個轉機,一個制勝關鍵,澹臺燼和時月的到來,讓憐華看到了希望。
一個心向光明的魔胎,一個神明留下的希望,他們是彼此的光,亦是對方的影,一蓮托生,共赴涅槃。
如果是這兩人,一定能改變當前局面,拯救更多的人。
沒來由的,憐華這樣想到。
澹臺燼沒有回應,而是将手伸向蓮池裏沉默不語的時月,時月抓住他的手踏出蓮池,撤掉結界走了,沒有再看憐華一眼。
反倒是澹臺燼對憐華含笑點頭,禮貌的留下一句話後,追着時月走了。
“明日,我會再來這裏,給你答複。”
如果要拒絕,又何必等到明日呢。憐華看着飄然離去的人,感覺他比五百年前更明亮純粹了,任誰看了都不會将他與魔神聯想在一起,若非命運所選,澹臺燼不得不作為魔胎降生,也許他的一生,會更和諧美滿,平安喜樂。
“這一世的因果,我竟已看不透,神君啊,我該怎麽辦呢?”金花收攏,光影消散,小仙人喃喃自語着消失了。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住處,時月難得的沒說沒笑沒蹦跶,一臉郁郁不快的站在風口遠眺群山,也不知道是在生氣還是在擔憂。
看出氣氛不對的廿白羽跟澹臺燼眼神一交流,抱起石床上的毛球出去守門,騰出空間給他們談話。
熟悉這人脾氣的澹臺燼一點不着急,撩起衣擺坐到桌邊,燒水煮茶,拿起廿白羽未處理完的鳥獸傳信一一翻看,忽然想起一事,擡頭詢問起來。
“你說的小鳳凰是誰?”
“衢玄子的寶貝養女,毓靈仙子黎蘇蘇。”時月微愣一下,轉頭回答。
“她是初凰的女兒?是眀幽跟冥夜提及的那個?”這名字聽的陌生,但澹臺燼本能覺得這人跟他會有一番淵源。
“神魔大戰前初凰把靈卵取出交給了眀幽,讓眀幽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将其封印,後來,諸神隕落,眀幽獻祭,就連冥夜都長眠墨河之底,這靈卵便一直沒挪窩。”
調整好情緒的時月走過來坐到人對面,翻過茶杯來添茶倒水,聞着茶香,說着辛秘往事。
“直到幾十年前,衢玄子受人之托四處尋找,這才在山間流水中找到了那個沒破殼的小鳳凰,這次有了如今的毓靈仙子。”
“受人之托?這樁秘事還有旁人知曉?”
“當然是……我啊。”時月放下茶杯,手指自己,歪頭淺笑。
“你那時還做了這件事,為何不同我說呢?”澹臺燼這才想起,一甲子前,時月曾趁着二魔不在潛入過荒淵,去調查魔宮蹤跡,但他回來時沒說起過這事。
“衢玄子當時意外掉了下去,我路過時順手救了,他與那小鳳凰有一段父女因緣,我就給他指引了一下,沒想到還真讓他找到了。”時月所謂的指引,就是将衡陽宗的至寶,宇神隕落後誕生的神器重羽,同封印靈卵的術法連接起來,相互感應。
“看來這五百年來,你隐瞞了我不少事啊。”
“哎喲,都是小事。”時月擺擺手笑道。
話音未落,一只手伸來刮了一下他的鼻頭,又揉了揉腦袋,溫柔帶笑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你都已經為我鋪路到這裏了,還有什麽可怕的。”
“狼入羊群,即便拔了爪牙,披上羊皮,變得人畜無害,也會被忌憚、被懷疑,只要有風吹草動,羊群最先懷疑的就是狼。”
閑事說完輪到正事,想到澹臺燼入仙門可能遭遇變故,時月的情緒肉眼可見的低沉下來,人心的成見是一座大山,一旦落下就再也搬不走。
澹臺燼入了門就等于給自己套上枷鎖,一旦身份暴露,那麽些所謂的名門正派随時可以高高在上的審判他。
“都已經是狼了,還怕被羊群所傷嗎?他們怎麽看我和我怎麽看自己,并無關系。他們傷不到我的,別怕。”
澹臺燼繞過桌面,将時月抱在懷裏,輕輕撫摸後背,安慰着憂心忡忡的小蝴蝶,一直以來他都被這人保護着,愛護着,生怕他受一點傷,他在這種保護下長大,改變,成為一個無懼任何雷霆風雨的人。
他很慶幸五百年前就知道了真相,很感激這五百年來的塵世游歷,讓他開拓眼界,增長見識,學會了平常心對人,平常心對己。
就像冥夜說的那樣,明來處、知去處、曉歸處。
“我的歸處不在人間,不在仙門,更不在魔宮。它就在……你我的心裏。”
“你想做人徒弟就去做,我又攔不住。”時月抽抽鼻子,擡頭看見澹臺燼自信從容的笑容,感嘆風水輪流轉,小孩兒都會安慰人了。
他把耳朵貼在人胸口,聆聽着一下一下有力地心跳,黯淡的眼眸重新燃起光芒。
“小孩兒,你記住,蒼生與個人,一樣重要。”
“我記住了。”
憐華有句話說的很對,澹臺燼需要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讓人們看到他,記住他,欣賞他。
這個世界需要他來拯救,而不是犧牲他去拯救世界。
數日後
長澤山 天池須彌座
避水結界之下,昔日的天柱底座中央,一個白衣少女閉目打坐,額間的紋印在閃閃發亮。
自十年前無火自燃後,她就一直在這裏閉關,元神離體墜入無間,歷經無數輪回,終在今日,夢醒歸來。
魔神臨世的那個未來,她是仙門僅存的修者,背負着沉重的使命,在無數人的犧牲中穿越時光,去到五百年前,毀邪骨,殺魔神。
她一直以為自己所行之事是為正義,為蒼生,可她卻從未正視過自己的心,致使人生百年,執念成魔。
如今歷劫歸來,神魂圓滿的她,腦中多了名為葉夕霧的一生。這多出來的記憶讓她明白了很多事,理清了她與澹臺燼的因果宿命。
原來,葉夕霧是她的一世惡魂,正是這惡魂折磨死了身為魔胎的澹臺燼,造下了魔神臨世的惡孽,毀去了五百年後的未來。
她從未來穿越到過去,不是為了殺人,而是要改變魔胎因她而死的悲劇,彌補自己犯下的罪業。
她會覺得葉家人親近,是因為那就是她的家人,可是,自她知曉澹臺燼的死訊後,便一直瘋瘋癫癫,後來更是離家出走,從此再沒有見過她的家人。
孤注一擲的黎蘇蘇,惡事做盡的葉夕霧,歷劫歸來的毓靈仙子。
三生一夢,夢醒人未醒。
如今的我,究竟是誰呢。
天池中心,一道紅光自水中漫開,将湖邊映的赤紅一片。平靜的漸漸蕩起水波,随即化成旋渦。
旋渦之中,光芒閃動,一個人影逐漸浮現。
黎蘇蘇站在水面之上,遙望藍天遠山,頭頂的雷雲在她出現後,便随風消散了。
“天空怎麽是藍色的。”
這裏是她記憶裏的長澤山,是她從小長大衡陽宗,可過去的衡陽宗因為魔神臨世,天空總是灰蒙蒙的,陰沉的看不見太陽。
如今的天空碧波如洗,陽光燦爛,令她一時分不清這裏是五百年前還是五百年後。
一陣頭痛襲來,心海之中浪花翻騰,這一世的記憶争先恐後的浮現在眼前。
沒有魔神威脅的這一世,她作為衡陽宗的小公主,被衆人寵愛着長大,她有疼愛她的爹爹,寵溺着她的師兄,無論喜怒哀樂都有人陪伴着,是長澤山人見人愛的毓靈仙子。
“真是幸福美好的人生啊。”心底裏的聲音驟然響起,那聲音冰冷戲谑,黎蘇蘇覺得十分耳熟,那好像是,她自己的聲音。
黎蘇蘇捂着刺痛的額頭,身體搖搖欲墜。
“蘇蘇。”
記憶裏的聲音與現實重疊,一雙溫暖的手穩穩地接住她的身體,如兒時那般溫柔的擁抱,熟悉的令她想哭,黎蘇蘇情不自禁的抱住來人,聲音哽咽。
“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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