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月燼明]羽落飛天時/第 83 章 仙門篇：七夕、自由、三千景

仙門篇：七夕、自由、三千景

仙魔二戰随着姒嬰驚滅被救走而結束，仙門衆人各個帶傷，身上流着血，心裏開着花，這一戰将壓抑在仙門上頭的烏雲打散了。

五百年來頭一回，他們把二魔重傷打退了，半截入土的老人家們終于揚眉吐氣了一回，即便氣空力盡，傷痕累累，也要大笑三聲再倒地。

“九旻”

澹臺燼聞聲轉身，對收劍走來的兆悠低頭行弟子禮，恭敬地喚了聲“師父”

“辛苦你了，可有受傷？”兆悠拍拍小徒弟的肩膀，從上到下打量一番，見他目光明亮，氣息穩定，絲毫不像剛剛經歷一場大戰。

“弟子無礙，此番能依計重傷二魔，還要多謝師父支持。”

今日這一戰，若非兆悠說動仙門族老前來馳援，這次誅魔行動不會如此順利，對于兆悠的信任與關切，澹臺燼始終心懷感激。

師徒兩人談話的時間，桃源鄉善後處理也進行的差不多了，受傷的搬去藥鋪治療，沒什麽大礙的送回客棧休息，龜裂的地面經過簡單的收拾整平後，各家店鋪重新開門營業。

一個時辰後，老窖酒坊

兆悠美滋滋的喝着小酒吃着燒烤，偷摸跟來的藏海等弟子手腳麻利的倒酒送菜，豎着耳朵去聽他講述此戰過程，得知此戰計劃全是澹臺燼一手安排的，心裏那叫一個佩服，什麽叫智勇雙全，這就是。

藏海環望四周，找了一圈沒看到澹臺燼，便問兆悠小師弟去哪兒了。兆悠一挑眉，放下酒杯說九旻為了此戰勞心費神，走路都飄了還逞強說沒事，他就讓人回去休息，明日一早，一起回不照山。

得知小師弟平安無事，師兄們也放心不少，接着陪師父吃吃喝喝，藏海想着回去後要多做點好吃的，藏林想着回去後定要和小師弟讨教一番，試試他的劍術。

七月初七傍晚

宵禁解除後，景京很快恢複往日的繁華熱鬧，大街小巷張燈結彩，接連幾日沒開張的商販們拼命吆喝着，惶惶不安的百姓借此機會出來放松，大街小巷全是人。

燈火通明的街市上，到處都是賣傩面的，玩雜耍的，變戲法兒的，青年男女站在水邊放花火，內河裏漂着各色水燈。

人來人往的石橋上，一個清俊端莊的年輕人提着花燈走過，擦肩而過的少女們忍不住駐足回看，卻只看到白鶴仙衣隐入人群。

澹臺燼也沒想到五百年後的潑寒節會如此熱鬧，成雙成對的愛侶在花燈上寫下彼此的名字，剛剛化形的小妖怪和孩童們穿梭在街上，嬉戲玩鬧，走過路過的百姓臉上都洋溢着開心的笑容。

“是不是很有成就感，是你保護了他們，讓百姓們免受傷害，可以開開心心的過七夕。”

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時月，摘掉臉上的傩面，露出燦爛的笑容，澹臺燼被他的笑容感染，一步上前，拂去他頭上的花瓣，含笑說着

“不是我，是我們。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我很高興。”

“孩子長大了，以後不能叫你小孩兒了。”時月這樣說着，眼睛裏都是鬼主意，澹臺燼看破不說破，順勢問道“那要叫什麽？”

“叫你……九旻寶寶。”時月神秘兮兮的湊到他耳畔，一字一頓說着，趕在他伸手抓來前，低頭逃竄。

“別跑。”澹臺燼佯裝生氣的追着人，眼裏嘴角都是笑意。

“就跑。”時月蹦跶着躲避着他的抓捕，調皮的像只小猴子。

兩人在人流較少的水邊玩這你追我躲的游戲，最後是手長腿長的澹臺燼抓到了飛不動的小蝴蝶，煙花升空綻放，水面上倒映出絢爛的花火，他們擡頭看着明亮多彩的夜空，靜心欣賞這美麗的繁花盛景。

五百年後的景京的潑寒節，不必再擔心被認出來的澹臺燼，就像在三界四洲游歷時那樣，放下心事，放空自己，去感受節日的氣氛，用眼睛和心裏記錄這一夜的美好。

“小孩兒，兔子和狐貍選哪個？”

時月站在小攤前轉着套圈，目光在白瓷搗藥兔和紅釉小狐貍間來回，只剩一個圈，兔子和狐貍的擺件各在一邊，他轉頭看向澹臺燼，要人拿主意。

攤子上的陶瓷擺件做工精細，上色均勻，小動物們做的活靈活現，一看就是老師父的手藝，也難怪時月會喜歡。

“你那套‘全家福’不是有兔子了嗎。”澹臺燼想起他們在不照山的住處，時月擺在茶盤周圍的動物們，好像只有狐貍還沒上色。

他将手裏的糖葫蘆塞給時月，換走竹制套圈，随手一抛，精準套中了紅釉小狐貍“就它吧。”

“嘻嘻，還是你記性好。”時月接過攤主送來的小狐貍，摸了摸狐貍光滑的耳朵，美滋滋的放到懷裏，咬下一個糖葫蘆含在口裏，興高采烈地去下到一家店“冰粉，我來啦。”

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麽，但澹臺燼明顯感覺到時月今晚特別興奮，就好像完成了一件比登天還困難的事，整個人都飄在雲層裏，歡喜的不得了，能讓他這麽高興的事，八成和自己有關。

“這回記住了，只能吃一碗。”未免這人得意忘形，吃多了鬧肚子，澹臺燼捏着他耳垂小聲提醒着，話是這麽說了，聽不聽就看他了。

面對眨着眼睛裝可憐的人，澹臺燼也假裝沒看見那一碗冒尖的小料，兩人坐在冰粉攤前邊吃邊聊，偶爾還能聽到周圍人的八卦閑談，在聽到帝王妖妃的傳言時，忍不住相視一笑。

月上中天，煙花散盡，玩盡興了的兩人漫步在城郊小樹林，提燈照着前路，樹葉在風中搖擺，沙沙作響。

距離桃源鄉不足一裏時，澹臺燼停下腳步，轉頭看着滿眼疑惑的時月，考慮再三，還是問了出來“現在可以說了吧，我們和姒嬰他們戰鬥時，你遇到了什麽？”

“咦，那會兒時間都停了，你還能感覺得到？”

“你突然間跑到了天上，我不可能注意不到。”

澹臺燼回憶了一下，那時他的确感到一種違和感，前一刻還在牌坊上的時月，眨眼間跑到了雲層之上，沒有靈力波動，也沒有空間裂隙，唯一能解釋的，就是時停了。

“我是爬上去的，千層天階只能用走的，還不讓我飛。”時月一面感嘆這孩子真是天賦異禀，一面抱怨着祂定下的破規矩，要不是收獲滿滿，他一定會狠狠說兩句賊老天。

“這件事呢，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可以讓第三人知道。”時月老神在在的說着，伸手在他們周圍布下結界，一層不夠，還多加了兩層，澹臺燼意識到此事不簡單，神色跟着認真起來。

“好，我答應你，需要發誓嗎？”

“不用，手伸出來。”

“這是祂送給你的禮物，好好收下吧。”

聽話的小孩兒乖乖的伸出手，嬉皮笑臉的時月握住他的手，手腕翻轉，掌心向上，放上自己的另一只手，一陣微妙的波動後，一片翠綠色的樹葉浮現在澹臺燼掌心。

澹臺燼還來不及細看，綠葉融化潤入皮膚，金色的葉脈順着掌心脈絡流動，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游走全身，将所有經脈染成金色。

五彩斑斓的黑光從眼前浮現，澹臺燼感覺自己的靈魂正在脫離天地，宇宙星辰在他身邊旋轉着遠去，他站在虛空中俯瞰群星。

漫天飄灑的星輝凝聚成一黑一白兩只蝴蝶，蝴蝶在他身邊飛旋，為他引路，順着星河天階一路向上，千層過後，一棵古樹映入視野。

“……”

三千世界如夢幻泡影，懸停在樹枝上，翠綠色枝蔓纏繞在他腕上，來自祂的低語溫柔的像母親的歌謠，他能感覺到祂的喜悅與期盼，祂想要他打破這宿命的輪轉，将三千世界從魔神的噩夢中解放。

黑暗之後，便是光明，噩夢之後，才是明天。

諸神法相從在他眼前一一閃過，他看到了無數破碎的泡影，聽到了命運絲線斷裂的聲音，象征宿命的枷鎖墜落。

從此刻起，這個名為澹臺燼的人，徹底自由了。

澹臺燼慢慢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的床上，床邊趴着枕着胳膊睡着的時月，他轉頭看向屋內，從陳設布局中認出，這裏是桃源鄉的客棧房間。

他扶着床沿坐起身，回憶着那場似夢非夢的奇遇，雖然細節記不清了，但那種玄妙的感覺仍記憶猶新，原來那裏就是歸墟，他們所在的世界，只是樹上的一個夢幻泡影，被噩夢吞噬的世界會墜落消失。

“所謂的噩夢真的是魔神嗎。”澹臺燼無意識的勾起時月的發帶繞在指尖，口中喃喃自語，沒注意到打瞌睡的小蝴蝶已經醒了。

“不是同悲道嗎？那破玩意兒一開，除非魔神獻祭，否則關都關不上。”小蝴蝶打着哈欠伸懶腰，昨天夜裏澹臺燼元神出竅去了歸墟，他用傳送符帶人回來，守了一夜，直到這小孩兒元神回歸。

“确實，同悲道、魔神、邪骨三位一體，留下哪一個都是隐患。”雖然只是匆匆一眼，那些滅世之景卻深深烙印在心裏，這樣的未來重複了多少次呢。

澹臺燼深切感受到神明戰勝魔神的不易，以及，冥夜的慈悲與偉大。他低頭看着無畏無懼的小蝴蝶，目光溫柔，他所經歷的一切都因這個人的出現而改變。

“時月，你是神明留下的希望，更是救贖我人生的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