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月燼明]羽落飛天時/第 77 章 仙門篇:神威、休養、幽冥影
仙門篇:神威、休養、幽冥影
澹臺燼在雷鳴中驚醒,睜眼所見是厚重的紫色雷雲,轟隆巨響中,雷劫劈落,血花四濺,尖細的慘叫聲響起,那聲音有些耳熟。
他撐着無力的身體坐起來,目之所及,是地面上的斑駁血跡,是沾血的重羽吊墜,是護在周身熊熊燃燒的火蓮,是雷劫中傷痕累累的時月。
“時月”
聽到他聲音的時月緩慢轉身,滴血的嘴角勾起燦爛的弧度,那笑容一如往昔,他張開口剛想說什麽,又一道雷劫落地,結結實實的打在他身上,被他擒住的黎蘇蘇同樣遭受雷擊,再一次發出慘叫。
“吵死了。你不是心魔嗎,還怕死嗎。”
甩去手上的血跡,換了只手掐住黎蘇蘇的後脖頸,防止她昏過去,時月在心裏冷靜的數着雷劫劈落的次數,已經七道雷了,再來兩道,這小鳳凰的心魔就徹底沒了,至于人醒來後怎麽樣,就跟他無關了。
畢竟,這次過後,他自己會怎麽樣都是個未知數。
所以說,天命之女什麽的就是個坑貨。
“時月”
澹臺燼敲擊着火蓮結界,想要從裏面出來,尚未恢複的微薄靈力破不開這堅固的屏障,他只能眼睜睜看着時月受劫,什麽也做不到。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那個女人是誰,葉夕霧還是黎蘇蘇,玉傾宮裏為何會有雷劫,還是滅神紫雷。
第八第九道雷劫幾乎同時落下,石破天驚的巨響過後,黎蘇蘇臉上的魔紋徹底消失,心魔拔除,恢複清聖光澤的重羽綻放出金紅色光華,時月被突如其來的強光推動着後退幾步,強撐的意識在轉瞬間墜入黑暗。
“終于……成了。”
一聲鳳鳴響起,赤紅色光芒自黎蘇蘇體內發出,強光與鳳鳴掩蓋了從遠處傳來的破風之聲。
“住手!”
時間在澹臺燼眼中無限拉長,長到近乎靜止,雷劫過後,結界破碎,兩個姍姍來遲的人飛身落下,一把長劍脫手飛出,眼見着就要刺入毫無抵抗的時月後背。
須臾之間,澹臺燼慌亂的心平靜下來,水霧朦胧的眼眸中燃起金色流火,他撐着膝蓋站起身,一步踏前,瞬移閃現,展臂抱住意識全無的人,順手扔出一件波光粼粼的神器。
護心麟放大成結界,擋住了公冶寂無的全力一擊,将澹臺燼與時月牢牢護在其中,那神聖溫柔的光芒像極了那位神明。
“九旻。”那是兆悠的聲音。
“滄九旻。”那是公冶寂無氣急敗壞的聲音。
澹臺燼擁抱着冰涼虛弱的人單膝跪地,對周遭的反應與聲音視而不見,極其溫柔的用衣袖擦去時月臉上的血跡,額頭相貼,利用締命讀取了懷中人的記憶,看到了自己昏迷後,時月和黎蘇蘇發生的戰鬥。
重羽、滅魂釘、雷劫,這人身上的一道道傷口,都是為保護他而留下的,從前是,如今是,往後也是。
“又是因為我嗎。”
明明受傷的不是他,他卻感覺到了撕心裂肺的劇痛,痛到滾燙的淚珠奪眶而出,痛到連呼吸都染上血色,痛到魔神都忍不住嘲笑他的無能為力。
玉傾宮上方,神戟遺澤豎立在半空中,散發着五彩斑斓的神光,諸神之力的威壓降下,令公冶寂無和兆悠幾乎動彈不得,唯有澹臺燼和被他保護的時月,絲毫不受影響。
“九旻,快醒醒。”兆悠急切而擔憂地呼喚着結界中的弟子,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此刻的澹臺燼似乎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他只能用盡全力去傳達自己的聲音。
“時月,我該怎麽辦。”神與魔的力量在澹臺燼體內交戰對抗,讓他時而清醒時而迷離,他收緊手臂,小心翼翼的環抱住氣絲若縷的人,聲音哽咽,在護心麟的光芒映照下,脆弱的像個孩子,他在師父的呼喚中擡起頭來,目光茫然。
“九旻,把力量收回去,讓師父過去。”兆悠向迷茫的小徒弟伸出手,像一束溫暖的光,照亮了澹臺燼昏暗的視野,讓他不由自主的照做了。
“回來。”
遺澤受到召喚收斂光華,從天墜落,重重插入地面,像一只定海神針,穩穩地護在澹臺燼身前,護心麟飄然墜入時月懷中,散發着淡淡柔光,維持住他脆弱的呼吸。
“師父,你救救他。”澹臺燼抓住走上前來的兆悠,手指冰涼發顫,兆悠蹲下身來拍拍他的手背,說了聲別怕,低頭救治起他懷裏的時月。
雖然兆悠也沒有把握能救回這人,但他必須穩住澹臺燼。
“沒用的,誰都救不了他,他早就死了,死人是救不活的。”
魔神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冷酷、殘忍,他不斷的通過言語來嘲弄、擊潰澹臺燼搖搖欲墜的心靈,卻絕口不提今日之禍是他一手締造的。
五百年前,魔神意識通過般若浮生在葉夕霧的神魂裏埋下心魔種子,這個種子會随着滅魂釘的誕生而生根發芽,當九枚釘子長成時,心魔也就随之誕生了。
這個愚蠢的女人以為魔胎的一滴眼淚就能殺死魔神,她卻不知道自己就是獻給魔神的第一個祭品。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由愛故生懼,由愛故生恨,世間的情感皆有兩面性,愛可以治愈一切,也可以毀去一切,他讓澹臺燼長出情絲,體驗人世間的喜怒愛憎,就是為了讓他失去這一切。
所謂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如今,這只小蝴蝶的生命已是風中殘燭,只要澹臺燼承認他的死亡,邪骨之上的枷鎖便會解開。
很快,他的魔胎就會墜入無底深淵,絕望與苦痛會成為他複生的養料,當澹臺燼忍不住向他求救之時。
新的魔神,将會誕生。
澹臺燼集中精神費力抵抗魔神的蠱惑,在時月脫離危險前,他必須保持冷靜,壓制怒火,不能讓魔神有可趁之機,生氣、憤怒、瘋狂等情緒都被他安排在後面,會有時間讓他發洩的。
我不會變成魔神,那不是時月想看到的。
所以,安靜點吧,魔神。
他在心裏這樣說着,即便他知道,兆悠救不了時月,他也不會向魔神求救,他現在只想帶時月離開,去能救回這個人的地方。
不要把他從我身邊奪走。
滴落的眼淚閃爍着微光,冥冥之中,澹臺燼聽到了一個陌生聲音,那個聲音在呼喚着他們。
祂說“孩子們,該回家了。”
然後,門就開了。
另一邊,擺脫壓力的公冶寂無接住了從天飄落的黎蘇蘇,看着她滿身的傷痕,心疼與憤怒并發,他氣勢洶洶的質問澹臺燼,為什麽要傷害他師妹。
一瞬間,空氣凝滞,萬物止息,兆悠和公冶寂無同時感覺到一股毛骨悚然的陰冷,一朵朵幽藍色的火蓮憑空綻放,寂靜的殿前響起潺潺流水聲。
兆悠擡頭看到了澹臺燼左眼亮起的冥月,看到了他身後裂開的幽暗深邃的空間縫隙,他們所感受到的寒意,便是從那縫隙中滲出的。
“她受心魔蠱惑要殺我,時月引來雷劫拔除了心魔。至于她為什麽要殺我,你自己問她吧。”
澹臺燼冷冷淡淡的道明真相,說話間掀起了時月受傷的胳膊,露出被重羽割傷的手臂,傷口上附着的神力做不得假,至于他們信不信,澹臺燼無心去深究了。
揮袖收起遺澤和護心麟,召出被時月封印起來的洗髓印,隔空交給兆悠,他的神色平靜的可怕,聲音冷漠的令兆悠都感到不寒而栗。
“師父,這是洗髓印,你帶會衡陽宗吧。等他醒來,我們會一起回不照山。”
說完,不等兆悠有所反應,他已抱起時月走向身後的時空裂隙,兆悠張了張嘴,拿着被封印的洗髓印,什麽也沒說的放任他離去。
空間裂隙合攏消失,寒意退去,玉傾宮裏的兩人才感覺頭頂的壓迫感解除了,兆悠收起洗髓印,拾起澹臺燼遺落的南枝劍,帶着公冶寂無和黎蘇蘇離開上清神域。
他有預感,澹臺燼不會就這樣放過黎蘇蘇,他這小徒弟對自己的事不太上心,對身邊人的卻看的極重,是個睚眦必報的主。
必須要在他小徒弟回來前,弄清楚黎蘇蘇為何要殺他,素未謀面的他們究竟有何仇怨。
寂靜深邃的幽冥川裏,月白色的荷葉小舟順着水流緩慢前行,小舟上躺着兩個人,金藍色的靈光在他們周身閃動。
一圈一圈,一層一層,交疊蕩漾,就像蝴蝶扇動翅膀,在花叢中翩翩起舞。
“一蓮托生,死生相依,能救他的只有你,聆聽自己的心,去那無望的深海,找到屬于你的小蝴蝶吧。”祂化身玄鳥,揮灑銀河星光,從天墜落,融于幽冥之月中。
“我明白了。”
澹臺燼閉着眼,放松精神,讓自己清醒的墜入意識深海,一直以來都是時月來到他的夢裏,這一次,輪到他進入時月的夢裏,去将他喚醒了。
一萬年的時間有多漫長,長到蛟龍白骨化塵埃。
一萬年的記憶有多厚重,重到蝴蝶迷夢成泡影。
一萬年的尋覓有多艱難,難到白鶴落羽心生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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