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月燼明]羽落飛天時/第 50 章 景國篇:解脫、寶貝、月桂香
景國篇:解脫、寶貝、月桂香
大雨傾盆,洗刷了血色,遮蓋了人心。
一柄利劍穿過雨幕刺向站立不動的人,一只蒼白的手出現,五指收攏抓住劍身,劍鋒割裂手指,鮮血順着劍尖墜落,猶如血色的雨,一滴一滴染紅了澹臺燼的視野。
時月奪了劍扔到地上,沾血的長劍落地,附在劍上的符文在雨水裏閃爍發亮。
他無視手上的傷痛,目光平靜的看着一臉驚愕的澹臺燼,上前一步擋住他的視線,嘴裏叫出另一個人的名字。
“廿白羽。”
廿白羽應聲上前,沒有半分猶豫,揮刀抹了月瑩心的脖子。
月瑩心感覺頸部一涼,接着便是一股熱流湧出,她捂着脖子瞪大眼睛看向前方,如回光返照般清醒一瞬,然後緩緩倒地閉上了雙眼,身下溢出的血在雨水中如花朵般綻放。
她尋尋覓覓的解脫,終于來了。
月瑩心倒地後,終于回過神來的澹臺燼捧起時月的手,雨水不斷沖刷着溢出的鮮血,只留下兩道緋紅色血痕,幾次張口,卻說不出完整的話,他看着時月的目光脆弱的像迷路的孩童,比起自己受傷,他更不願看到時月因他流血。
被相伴了二十多年的家人詛咒去死,對于擁有了情絲的澹臺燼來說是一記重創,即便這一劍沒有刺在他身上,他的心還是受傷了。
心靈的傷本是最難治愈的,但所幸,他的身邊還有另一位家人在陪伴着他,那人傾身靠近,在他耳畔落下溫柔的低語,如一汪從地底湧出的溫泉水,沁潤着他被寒冰凍傷的心。
“別怕,你還有我們呢。”
廿白羽擔憂的目光穿過雨幕看向這邊,他看着面前這兩位堅定不移守護他的人,僵冷的嘴角揚起一抹真實的笑,一滴淚混着雨滴墜落,悄無聲息。
“是啊,我還有你們。”
月影衛上前呈上一個黑底金紋的漆器盒子,澹臺燼将母親的骨灰壇小心翼翼的放入其中,封蓋貼符後交給廿白羽保護,他最後看了一眼木盒,握住時月的另一只手,轉身向下走去。
“盛王已伏誅,回去吧。”
雨勢一停,盛王宮各處就燃起了大火,宮人們慌忙逃竄,內侍官們忙着滅火,還有膽大者趁機劫財,身在宮中的葉冰裳面對危險時,果斷推了侍女出去擋刀,毫不猶豫的轉身消失于人群之中。
此時的太醫院人去樓空,幾名月影衛把守着門口。
屋內燈火通明,一張桌子前,澹臺燼和時月面對面坐着,向來形影不離的廿白羽卻不知去了何處。
桌上擺着藥瓶、紗布和水盆,水盆裏還飄着幾塊沾血的方巾。
澹臺燼一臉嚴肅的給人上藥包紮,白色的藥粉灑在滲血的傷口上,蓋住了血色的劍痕,超出預計的疼痛刺激的人想攥起拳頭,卻被澹臺燼阻止了。
時月揪着衣角,咬牙忍着疼,就這一會兒功夫,他冷汗都冒出來了。
那劍上附了符咒,會使疼痛感翻倍,尋常的傷藥根本無用,只能勉強止血包紮起來,等它慢慢結痂,這也就意味着,他還要疼上幾天。
“現在知道疼了。”瞧着人咬牙切齒倒抽氣的模樣,澹臺燼的火氣還沒上來就被熄滅了,終是心疼他替自己遭了罪,動作輕柔了不少。
“我疼總比你疼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當時打了什麽主意。”時月擦去頭上的汗,一語道破澹臺燼的心思,他怎麽會眼睜睜看着自家小孩兒受傷呢,就算是他自己願意的也不行。
“你總是有理,孤說不過你。”紗布一層層的纏上,蓋住狹長的傷口,他在給人包紮的過程,也在給自己包裹傷勢,他需要些時間來消化波瀾起伏的心情,而時月則用自己的方式陪伴着他。
他們一個傷在身,一個傷在心,現在就像兩只小動物,互相舔舐着彼此的傷口,相互依偎安慰着對方。
“誰讓你剛說完再不分開,轉頭就跑了,我只能追過來了。等廿白羽回來,我就叫他拿弱水繩把咱倆捆上,綁死在一起。”時月張牙舞爪的說着,好似已經恢複了活力。
“你現在指揮起人來,倒是比孤還要順手。”系好紗布,略微整理一下,包紮完成,拿起一旁的手巾擦手,澹臺燼一語雙關,所說的人自然是不在這裏的廿白羽。
也不知這兩人是幾時相熟的,配合起來倒是挺默契。
進太醫院前,時月跟廿白羽嘀咕了幾句,也不知說了什麽,廿白羽就請命帶着幾個月影衛忙活去了,他們也因此暫留此地等人回來。
“有共同的目标,自然說話方便。蕭昳是死了,可這事還沒完。這筆賬總要查個明白,才好清算啊。”關系到自家小孩兒的事,時月就開始斤斤計較起來,但凡是參與過今日之事的幫兇們,有一個算一個,都別想跑了。
“你怕是想把姓蕭的都算計一遍。”澹臺燼伸手刮了一下對方的鼻尖,時月歪着腦袋露出天真燦爛的笑容,環視四周,見無人看過來,揪着他的小辮子,小聲說着“你瞞着我跑來冒險的賬,回去再跟你算。”
“你抗命而來,孤是不是也該治治你的罪。”澹臺燼眉梢輕挑,不甘示弱的含笑回擊,四目相對,兩人眼裏都閃爍着別樣的光輝。
這一刻,他們就像兩個小孩子,各執一詞,争論的話題卻是,你讓我這麽擔心,要怎麽補償我。
就在太醫院裏兩個大人物大眼瞪小眼時,廿白羽捧着一個木箱進來了,他将箱子放到桌上打開,從裏面取出一封信件呈給澹臺燼。
“陛下,這是從烏先生所說的金殿暗格裏找到的,親您過目…”
那封沾血的信是寫給蕭凜的,上面清清楚楚的寫下了蕭昳的條條罪狀,為了打贏這場仗,國君将兩萬名無辜百姓送給妖女,欲将他們煉制成無懼死亡的傀儡陰煞軍。為平息南方災情引發的起義,他下令将反抗者一個不留全殺了。
寫信者知道自活不長了,信中言辭懇切的請求蕭凜,為國為民,主持公道,莫要讓大盛百年基業毀在蕭昳手上。
可惜,信沒送出去,他就死了,這封沾血的信意外被澹臺燼打開看到了,時月想要的證據又多了一件。
“呵呵,這消息要是公開了,蕭氏一族可就徹底完了。”伸着腦袋湊到澹臺燼身邊,一目十行的看完信件,時月冷笑連連,他和澹臺燼都看出來了,信上所說的妖女是誰了。
“澹臺明朗的手都伸到景國了,是不是該卸了他這條臂膀呢?”時月話裏暗指想要除掉符玉,澹臺燼卻搖了搖頭,陰郁冰冷的說着“我們布置這麽久,不急于這一時一刻,該死的,早晚要死。”
“好,都聽你的。”時月靠在桌子上,扒拉着箱子裏的其他東西,玉印、空诏書,一些未曾拆封過的私信和一枚月華寶珠。
“果然在這裏。”
他盯着那枚瑩白圓潤的寶珠看了好一會兒,才将它拿起來,放在靈火上烤了一會兒,很快一股桂花香氣飄出,表面一層瑩白色褪去,寶珠變得通透晶瑩,藏于內中的玉雕月兔顯露出來。
“東西還在,看來封印的挺結實。”确認過裏面的東西完好無損後,時月熄滅靈火,将變回原樣的寶珠放到澹臺燼手上,附耳低語“收好了,這可是續命的東西,是個大寶貝。”
“有你寶貝?”通過桂花香氣已經猜出這寶珠出自誰手後,澹臺燼聽話的把東西收起來,瞧着人神采奕奕的模樣,忍不住上手去捏捏他的臉,手感不錯。
“那沒有,我可是獨一份的,還有主了。”時月得意洋洋的掐腰,伸手拍拍胸脯,卻忘了自己手上有傷,這一下疼得他臉色瞬變,倒抽冷氣。
“你小心點。”澹臺燼看了是又好氣又好笑,握住人手低頭查看包紮過的地方有沒有滲血,洩了氣的時月蔫蔫的坐在一旁,再也不敢亂動了。
旁觀了全程的廿白羽暗自搖頭,感嘆真是一對活寶,只要是時月在的地方,氣氛總會很輕松,就連他家主上都像變了一個人似得,會說會笑,會玩鬧,那種敞開心扉的真實笑容,他看了都覺得高興。
夜莺從屋外飛入,落在廿白羽手臂上,對着他咕咕說了一通,廿白羽臉色一變,低聲彙報“陛下,守在城外的月影衛弟兄來報,他們看到了蕭凜的潛龍衛。”
“看來是有不老實的家夥通風報信了。”澹臺燼想到了離營前瞥見的葉夕霧,冷笑一聲,那家夥果然是為了蕭凜而來的,這點上倒是和真人一模一樣。
“走吧,去會會他們。”
一行人出了太醫院,月影衛牽着馬匹過來,澹臺燼翻身上馬,伸手抓住想往後走的時月,一使勁就把人拽到馬背上了,伸手圈住跟飛鳥一般輕的人“是你說的,綁死在一起。”
時月還來不及說什麽,廿白羽等人已經集體上馬,整裝待發了,澹臺燼一聲輕笑,馬兒收到指示,由慢到快的奔跑起來,飛馳而過的人影猶如一條黑色閃電,轉瞬即逝。
夜半三更,宮門大開,澹臺燼一行人騎行而出,迎面對上了先行趕到的潛龍衛。
廿白羽等人還未有所反應,澹臺燼已經飛身而下,一掌拍地,妖力如海浪般翻騰而出,瞬間擊倒攔路的潛龍衛。
面對昏倒一地的潛龍衛,澹臺燼袍袖一甩,将他們推至兩邊,清出一條通路,方便馬匹走過。
“今日,孤不殺你們,蕭昳已死,孤必定會一統天下。”
就在此時,躲在暗處的宣城王側妃跑了出來,跪地請求澹臺燼将她帶走,她哭得雨帶梨花,表現的楚楚可憐,聽得時月直翻白眼,雞皮疙瘩起一身。
澹臺燼考慮到她和蕭凜的關系,覺得這人可以利用,便讓月影衛帶她走,宣城王側妃看着澹臺燼上馬離去的背影,露出劫後餘生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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