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月燼明]羽落飛天時/第 84 章 仙門篇:審判、解脫、何為神

仙門篇:審判、解脫、何為神

嘭的一聲,被自己小孩的甜言蜜語迷得暈頭轉向的人跌坐在地,小蝴蝶紅着臉手腳并用的爬起來,難掩慌亂的去翻找衣服。

“天、天亮啦,該起床吃早飯啦,我給你拿衣服去。”

澹臺燼掀開被子下床,不小心将枕邊的東西掃了下去,哐啷一聲,一個巴掌大的小東西掉到了腳邊,他拿起來一看,竟是照世鏡。

“怎麽了?”正在挑衣服的時月轉頭看過來,澹臺燼伸手給他看掌心的鏡子,眼中透露出求解的疑問“這是怎麽回事,它不是在……”

“祂沒說嗎,你自由了,魔神已經無法再左右你了。”時月捧着衣服放到澹臺燼懷裏,拿走了他手上的照世鏡,握住他的手貼到他自己胸口,去仔細聆聽胸膛之中的律動。

“祂認可了你,你不再是魔胎,可以不必成為魔神,只做澹臺燼。”

澹臺燼閉上眼仔細傾聽,從跳動的心房中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力量,一片翠葉包裹住邪骨,金色的葉脈盤附在表面,從中延伸出的蓬勃的生命力就像母親的懷抱般,溫柔的保護着他不受侵害。

陰冷邪惡的力量,殘酷無情的聲音,他都感受不到了,此刻聽到的只要生命的脈動。

他的靈魂在歸墟得到了升華,從神魔争奪的棋子變成執棋人,徹底站到了魔神對立面,解脫來得如此之快,讓他有些措手不及,這掙脫宿命的自由,是一只小蝴蝶用無數次災劫換來的。

“你會遭受那麽多雷劫,也是因為我。”

澹臺燼睜開眼看着時月,水色的眼眸裏積蓄着淚水,他現在明白了,所謂捷徑,就是自己之外的人代為受劫,是對心的折磨。

“那麽多個世界,只有你的世界誕生了我,這是多麽幸運的事。這不就證明了,我和你都是獨一無二的。”小蝴蝶提起衣擺蹲下身,溫柔的擦去他臉上的淚,笑的活潑燦爛,宛如向陽而生的花朵。

“讓三千世界從噩夢中醒來,是你的新使命,任重而道遠啊,小孩兒。”

“不是我,是我們。”

日上三竿時,藏海揉着宿醉的腦袋下樓,昨晚他們陪師父喝酒,都喝到斷片了,怎麽回來的都不知道,他酒量好一點醒得早,藏林他們怕是要到下午才能醒來。

藏海剛下樓就看到坐在窗邊喝茶的澹臺燼,他一臉驚喜的走過去,關切的詢問小師弟身體如何,可都恢複了。

面對師兄的熱心關懷,澹臺燼有些不好意思的說着已經沒事了,讓師兄們擔心了。藏海拍拍他的肩膀說着入了門就都是自家人,有事大家一起分擔,別一個人硬撐。

澹臺燼點頭稱是,那乖巧的樣子看的藏海目光都變慈祥了,他說要去藥鋪買些醒酒的草藥熬一熬,等藏林他們醒來喝。澹臺燼給他指路說街角的月藥廬有賣現成的醒酒藥,藏海道了聲謝就往外面走。

藏海剛離開不久,在外面閑逛了一圈的時月回到客棧,急不可耐的想要和澹臺燼分享,他聽到的八卦消息,澹臺燼倒了杯茶給人,讓他喝完再說。

咕嘟咕嘟喝完一杯茶,時月拉開椅子坐到澹臺燼身旁,跟他小聲嘀咕着“大消息,公冶寂無被抓了,搞不好要在降魔峰被審判。”

澹臺燼臉上的笑容凝滞了,眉頭微蹙,一瞬間想明白了原由“因為妺女?”

“嗯,我讓衢玄子提醒他小心妺女,并想辦法牽制住對方,結果你猜怎麽着,妺女掉了幾滴淚他就把人給放了,結果正巧被岑覓看到了。”時月給自己又倒了杯茶,慢條斯理的說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透露着些許幸災樂禍。

“難道妺女把岑覓殺了?”澹臺燼順着他的話往下推論,可就算妺女殺了岑覓,這和公冶寂無又有什麽關系呢。

“岑覓發現公冶寂無和妺女有牽扯,就跑去挑釁了一番,妺女一聽說姒嬰重傷,急着要走,岑覓不知死活的去攔截被殺了。”

“公冶寂無都來不及阻止,事情就發生了,随行的小弟一看岑覓死了,就跑去找來岑掌門,愛子心切的岑掌門抓不到兇手,就把公冶寂無抓了。”

“本來嘛公冶寂無只是被遷怒的,衢玄子過去說說情就能把人帶走,可壞就壞在岑覓有個寶貝,恰好記錄了他遇害的經過。”

“岑掌門一看公冶寂無跟妺女糾纏不清,立刻火冒三丈,要将人就地處決,衢玄子好不容易說動他改在降魔峰公開審判,給公冶寂無一個辯白的機會。”

時月猶如身臨其境一般,說的繪聲繪色,但他對此事的看法只有衢掌門辛苦了,一個女兒心魔纏身錯手傷人,一個大弟子又與魔女關系不明,若是讓他知道了五百年前這三人的糾葛,不知會作何感想。

對了,衡陽宗裏還有一個最會演戲的谛冕,更是個大麻煩。

“原來師父今早匆忙離開就是為了此事,審判會在幾時進行?”澹臺燼的反應也十分冷淡,早在知曉是公冶寂無救了妺女,他便知道這兩人定會‘前緣再續’。

“消息已經送到各仙門了,明日一早,降魔峰審判公冶寂無。你想去看戲嗎?”時月推走茶杯,半趴在桌上,從下往上看着他,只要澹臺燼說一聲,他就會想辦法救出公冶寂無。

聽出他言外之意的澹臺燼搖了搖頭,目光平靜溫和,心裏無波無瀾,甚至有些冷漠。

早在四百年前他把那孩子送上山交給龐宜之後,他們的緣分就徹底斷了,公冶寂無會如何,他不關心,也不在乎,但有一個人,一定很在乎。

“黎蘇蘇知道此事嗎?”

“大概不知道吧。”時月不明白他為何會有如此一問,難道是想讓黎蘇蘇去救公冶寂無?

“那就讓她知道吧,你有辦法的,對嗎。”澹臺燼伸手揉着趴在桌上的時月後頸,雷劫造成傷已經徹底消失,但重羽留下的傷痕還在,每次看到,他的心裏都會升起難以抑制的憤怒。

“你在打什麽壞主意,嗯?”時月笑眯眯的按住他的額頭,點着蹙起的眉頭,瞬間熄滅了他心中的火焰。

“父女相認,多好一出戲。黎蘇蘇也該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澹臺燼面不改色的藏起心裏的真正想法,垂眸淺笑,提到黎蘇蘇時眼底閃光森寒冷光。

他和時月一樣不是個愛記仇的人,但是涉及到對方的安危時,那就不一樣了,他忘不了那日在上清神域的恐懼與絕望,如果不是祂及時給予指引,他的小蝴蝶就真的沒了。

而作為罪魁禍首的黎蘇蘇,卻什麽事都沒有的繼續做她的仙子,甚至還想利用無情道閉關逃避自我。

衢玄子說什麽無情道鳳凰族是晉升真神的捷徑,真是荒唐可笑。

神明之所以為神明,是因為他們心懷天地,憐愛衆生。

他所知道的神明,要麽像稷澤以身為祭封印荒淵萬年,要麽像冥夜生短夢長,平等慈悲的指引着有緣人,或者像十二神那樣燃盡自我,無懼生死。

黎蘇蘇一個既無蒼生也無大愛的人,有什麽資格成神,她不過是第二個天歡,自持身份高貴受盡寵愛便為所欲為,遇事只會逃,犯錯只會躲,永遠只看到自己想看的。

明日是個好機會,就讓他利用公冶寂無和谛冕,把黎蘇蘇從龜殼裏敲出來吧,讓她看清楚,自己到底是誰,他可不管她是誰的女兒,誰的師妹,做了錯事就要道歉受罰。

這是小孩子都懂得道理。

八月初九 陰天有雷

這一日的降魔峰陰雲密布,滾滾驚雷響徹天地,雖然這裏時常電閃雷鳴,但今日這雲怎麽看都讓人感覺不詳。

降魔峰的圓形平臺上,跪着白衣染塵的公冶寂無,從兩邊豎立的的大石頭上延伸出的鎖鏈,禁锢着他的雙手。

他至今無法忘記,那位前一夜楚楚可憐的女子,是如何兇相畢露的殘殺岑覓,他受其蠱惑,違背師命私放了她,結果卻造成了無辜者的慘死,甚至還讓師門蒙羞。

公冶寂無仰頭看向頭頂的天空,黑壓壓的雷雲仿佛在說,你也該試試,這雷劫的滋味了。

“小師妹,師兄等不到你出關了。”

“師兄”

正在天池須彌座中閉關的黎蘇蘇,忽感心神不寧,腦海裏不斷閃現着公冶寂無、蕭凜、桑佑的模樣,使她再也無法靜心修煉。

“怎麽回事,這種感覺?是誰出事了嗎?”她捂着胸口睜開眼,努力平複翻騰的氣血,惶惶不安的感覺始終萦繞在心頭,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好像以前也有過。

就在黎蘇蘇猶豫着要不要出關時,一只紙鶴穿過避水結界,飄然落到她面前,落地後自動展開,一行金色的文字浮現在紙上。

“師兄……降魔峰,審判?怎麽會。”黎蘇蘇拿起符紙一字一字仔細讀着,确定自己沒有看錯,可就因為沒錯,她才覺得奇怪,師兄什麽時候得罪赤霄宗了,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來不及多想,黎蘇蘇飛出避水結界,破水而出,運起靈力騰雲駕霧,争取盡快趕往降魔峰。

“師兄,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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