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山有仙/第 1 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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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齊山有仙

作者:行上

文案

散漫神仙居且,天上住膩了跑來地上,緣分使然,收了一只名為木水的小妖精為徒。

小妖精深山長大,不知世俗,不懂紅塵,腦回路真是分分鐘逼死散漫神仙不含糊,做事風格也叫他無法接受。

招搖撞騙被揭穿,打怪受傷靠他救,踩壞他種的花,嫌棄他做的菜,瞧不上他鑄的劍,助尋習偷他釀的酒。

等等,堂堂戰神何時受過這般窩囊氣,不過仗着他喜歡她罷了,這小妖精,真是欠揍。

萬年高冷散漫神仙鐵樹開花,百歲呆傻小妖精春心萌動。

以為必是個妖精逆襲勵志故事,神妖師徒禁忌虐戀,然散漫神仙大手一揮,戰神退位,從此齊山隐居,再不問紅塵半句。

內容标簽: 靈異神怪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木水,居且 ┃ 配角:尋習,青花,歸浮 ┃ 其它:荼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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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山有仙

齊山上住着一位仙人,雖是位仙人,山上的妖精卻叫他先生。先生不知修行了多少年,亦不知是哪路神仙,管着地上何事。偶一日路過齊山,瞧上這塊地方,長袖一揮,顯出一個茅屋,便住下了。

這一住,就是五百年。

再說這山,也并無奇特之處,唯春日裏有幾株開得極好的垂絲海棠,算得上是賞心悅目。

然先生來住之時,卻是冬日,衆妖疑惑:難不成先生有天目,冬日裏就能看到海棠花?怪哉。

先生住下之後,踏寒尋梅,映雪看月,醉裏題詩,與一般隐士無異。門前梧桐 ,屋後翠竹,也是有模有樣,尋常人進了山,見着先生,連問先生可是從長安來,是否願意到某山腳下某村莊裏長住。

這齊山原本有一條修行千年的蛇妖,生的極美,膚如凝脂,面若桃花,道行極高,從不将山上其餘妖精放在眼裏,故而一千年來,皆是孑然一身,獨自過活。

這蛇妖冬眠醒來,聽聞山上來了仙人,品質相貌樣樣極品。翻箱倒櫃,将去年秋日裏玉面狐貍送的胭脂水粉拿出,細細抹在臉上,又換了最得意的大紅繡海棠綴滿寶石的衣裳,拎上親自下廚做成的拿手菜,鼠頭湯。便往先生的小茅屋去。

這蛇妖天生媚骨,何須如此刻意打扮,矯揉造作,反沒了自身氣韻。那鼠頭湯更是,仙人自食天地精華,品仙花仙草,哪吃俗物。

果然,蛇妖還沒走到那幾株梧桐樹旁,就被仙罩擋住。

那些個小妖借鹽借米,來去自如,為何蛇妖進不去,自然先生有天目,能看将來事。

尋常妖精丢了臉,躲回山洞只怕沒個兩三百年再不肯出來,偏這蛇妖,只因先生拒絕了她,更覺先生與平常凡妖不同。在先生茅屋旁也造一個茅屋,又威逼利誘,買通借鹽借米的小妖,将先生每日做何事,吃何物,讀何書逐一講來,她也照做。

如此過了三百年,竟得了道,許是沾染了先生的仙氣,不久便升了仙,做了天上歸浮神仙座下三弟子。

也算一樁妙事。

故事說完,老妖将手中蒲葵扇放下,捋一捋長長的白胡須,笑着嘆一口氣,一副看破紅塵的模樣。

這老妖不是齊山的妖精,也不過道聽途說,講別人講過的故事,其它妖精不曉得在別處聽過多少遍,老妖才說到仙人二字,便不屑地離開了,只有木水,因潛心修習,不太出門,沒幾個朋友,不知道這故事,故而津津有味聽到最後,端茶倒水,無比殷勤。

錦山臨近齊山,木水是錦山上一只無名豬妖,呆呆笨笨,迷迷糊糊。兩百歲以前,過的日子和人界普通豬差不太多,也是吃吃睡睡打呼嚕。

兩百歲那年的一個夜晚,傍晚時分出去覓食不小心睡着的木水,餓着肚子回到家中,目睹了父母慘死于惡狼爪下的全過程,當時也是這只老妖,緊緊捂住她的嘴,不叫她喊出聲來,救下她一命。

木水彼時雖年幼,卻是立下毒誓,必定要惡狼血債血償。奈何天資愚鈍,雖勤于修煉,到底難成大器。正聽了蛇妖升仙之事,心中甚喜,暗嘆:天不絕我!天不絕我!

于是別了老妖,到雙親墳前磕了三個頭,便往齊山去,連行李也未曾收拾。

木水修行之事不通,人情世故自然也不懂,幸而得老妖指點,先生既然住在齊山,只怕錦山的妖怪他不肯收,叫木水假扮作齊山妖精。

巧的是,齊山二百年前也有只火狐貍,名喚有千,雙親死于另一只惡狼爪下,然這狐貍命好,被青丘的親戚接了去,不比木水,孤獨且寂寞地活着。

因二妖遭遇相同,木水暗自記下她名字,想着,若将來真修不成道,去找了她,兩人聯手報仇,勝算也大一些,就算輸,也不至死得太難看。

打定主意,木水趕路的腳步也輕快不少。像她這麽大的妖精,不會騰雲駕霧,也會移形換影,木水呢,才剛學會幻化人形。

雖因為不熟齊山,繞了冤枉路。不多時,也到了先生的住處。

先生卻不在,原是應友人之邀,去了天上赴宴。

木水不知,又不敢問其它妖精,怕暴露假身份,只癡癡傻傻在屋前等,等了幾個時辰,腳麻得很,天已黑了,想着先生今夜應該不會回來了,于是一個縱身飛上梧桐樹,蓋一張梧桐樹葉在臉上,睡着了。

天剛大亮,因蓋臉的梧桐樹葉夜間随風飄落,陽光透過樹葉剛好照在木水臉上,木水感到不适,忘記自己睡在樹上,翻了個身,從樹上掉下來。

這一摔,單單醒了也不要緊,繼續睡還是能睡着的,偏因昨日下午沒有吃飯,這會兒餓得不行,也就睡不成了,無奈,只好站在門前繼續等。

後有一來偷花生的老鼠精被她逮到,正要吃時,那鼠精求饒:“先生去了天上赴宴,只怕三年五載不會回來,這花生放着也是要壞,不若我先拿了去,待先生回來,再拿新鮮花生來還,豈不是兩全其美?”

木水聽後,亦覺十分有理,便放那鼠精離開,自己也回了錦山,她心想:自己修行不夠,這三年五載地等下去,只怕要餓死,不如先回去,留意打聽先生消息,摸清楚先生脾性,待先生回來,再來拜師。

卻說先生在宴會上只待小半天就回來了,在人界,不過三個月,那鼠精還未種出新鮮花生,內心忐忑不安,擔心先生責罰,只得攜老帶小登門致歉,盼先生大發慈悲。

先生聽後,只一揮手:“不打緊,幾粒花生而已。”

鼠精如釋重負,走到門前,忽又想起一事,問道:“那替先生守家的可是先生新收的弟子?小妖瞧着,不如蛇精姐姐好看呢。”

先生略一思索,道:“蛇精不是我的弟子,我也未曾新收弟子,許是哪家來借鹽的小小妖精罷了。”原是想不起來鼠精口中的蛇精姐姐是誰。

鼠精心想,那小豬妖不過兩百年的修為,仗着先生的勢欺負她,着實不算好妖,下次再叫她遇見,必定讓她好看。

卻說先生上天正是參加好友尋習所辦宴會。

天上因與魔界修訂了和平條約,最近千年都是太平,居且尋習歸浮一類戰時老神仙,每日皆無所事事。

居且在天上待煩了,又受天上諸多規矩束縛,不得好過。偶一日聽聞地上隐士逍遙自在的生活,向往得很,手一招叫來一只仙鶴,将宮殿中所有緊要物品放它背上,叫它馱到南山去保管着,便下了凡。

歸浮是耐得無聊的神,自然不必細說。

尋習卻是個會找樂子的,最大喜好就是為天宮未婚的神仙找對象,故而,經常以各種名義舉辦宴會。

一開始,女神仙們奔着他那張魅惑衆生的臉而來,幾次過後,曉得他并沒娶妻雙修的意思,一切只為打發時間,也就不來了,紛紛推辭說:修行講究的是清靜,俗念太多,一不小心就會走火入魔。女神仙不來,男神仙還來作甚,也是推辭了。

尋習不是這麽容易善罷甘休的人,前幾日,又發出帖子去,說是一向清靜,躲到人間去的退役戰神,要在玉壺池邊上舉辦第五萬個生日。

居且雖然沒有生得尋習那樣一副好皮囊,總是冷着臉不說話,但這股子高冷的勁兒十分得天上一衆老少女神仙喜歡,他這五萬歲的生日宴,自然不能,不會缺席。

天上小神,自小聽着四大戰神的故事長大,飛升的小仙,從踏進南天門,就開始講四神的故事。雖然四神中已經羽化了一個,尋習又因為常常舉辦相親式宴會丢了名聲,但,這絲毫不影響衆神仙對歸浮居且的追捧崇拜。

所以宴會還未開始,玉壺池就已經坐滿了神仙,連玉壺池中幾百年未開的蓮花也在綻放。

居且雖不知此次宴會尋習又是打着什麽旗號,但尋習紅娘的本質他是清楚的,只是多年摯友,他回絕不了他,只能上天。

卻說一上天來,還未入座,就遇見随歸浮上神參加宴會的蛇精。

這蛇精也是性情中妖,升了仙,還是惦念先生不放,無奈先生自從住在齊山,便很少回天。

偶一日聽歸浮座下另一位弟子說起,此次宴會乃為慶祝先生五萬歲仙辰,先生必定會回來,不禁大喜,依舊是一番梳洗,一番打扮,只少了鼠頭湯,花枝招展出現在先生面前。

先生雖不記得她是誰,但見她尊稱歸浮一聲師傅,礙着歸浮上神的情面,自不能太拒她千裏之外,又實在不喜歡她在面前晃悠,加之宴會上衆神仙争相獻殷勤,在他耳邊說個不停,讓他十分不悅,遂找了個借口,回了齊山。

衆神仙見挽留不下他來,心中遺憾,又聽歸浮輕飄飄一句,似是無意:“居且不過才一萬歲,尋習也太狠了些。”

作者有話要說: 木水:五萬歲的師傅,古董哎

尋習:賣錢賣錢,撒花撒花

☆、白犬江本

木水高高興興回到錦山,老妖以為她拜成了師,笑問:“如何,我老妖的法子好吧,果然助了你。”

木水心中疑惑,不知老妖所雲。

幸得老妖知道,她笨得厲害,話不說透徹是聽不懂的。

蒲葵扇敲她腦袋瓜:“你拜成師啦?”

木水這才明白過來,揉揉被敲疼的腦袋:“仙人不在家,回天上去了,木水沒見着。”

老妖疑惑:“那你如此高興,所為何事?可是在路上遇見別的仙人了?”

木水心想:老妖爺爺今日怎麽這般糊塗,這附近十嶺八山只有齊山那一位仙人,如何木水就遇到了另外一位仙人,許是年紀大了的緣故。

乖巧懂事孝順的好妖精木水,自然不會揭穿老妖年邁的事實:“木水并沒有遇見另外的仙人,只是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所以很高興。”

這一說,老妖倒是更不懂:“是何事,你且說來聽聽。”木水的豬腦子能想明白的事情,着實令他好奇。

木水輕輕嗓子,鄭重其事的樣子:“那自然是,要先打聽清楚先生的性情喜好,拜師才能容易一些呀。怎麽樣,老妖爺爺,木水聰明吧。”

老妖竟覺無言以對,偏木水一向是被罵笨罵慣了的,他也不好過分打擊她,只幹巴巴地稱贊:“出去一趟,确實長進了不少。”

這違心勉強的贊美,在木水看來就是最高級的認同,并不覺得有何不妥,高興地向老妖道了別,往家裏去,已經餓一天的她,又想通這麽要緊的事情,說了如此多的話,此刻已經是累得不行。

老妖也不攔她:“路上小心些,別摔着。”心裏又補充一句:若是摔着頭,更傻了可怎麽好。

木水自然不曉得他心中所想,聽不到沒有說出來的那句話,停下奔跑的腳步,又對着老妖揮揮胖胖的蹄子,因沒注意着腳下的路,絆着個石頭,狠狠摔了一跤。

老妖忽然覺得,自己應該是一只烏鴉妖怪。

木水沒有摔着頭,倒是磕着了膝蓋,劃破了裙子,老妖拄着拐棍慢慢走到她身邊,見她哭喪着臉,就曉得她沒有摔疼,是心疼裙子。

老妖将插在背後的蒲葵扇拿出來,往那裙子上一揮,那裙子立即完好如初,老妖道:“快回家去吧,摘些艾草葉子,搗碎了敷在膝蓋上,保管明早醒來就好了。”

木水于痛覺上,本就比尋常動物遲鈍些,故而并不覺得痛,見老妖施法幫她補好了裙子,也不難過了,道一聲謝,高高興興起來就走了。老妖望着她遠去的背影,笑着搖搖頭。

不知因為木水是豬類,比別的妖精笨一些,還是因為木水樂觀的天性,挂在她臉上的,一直是笑,積極向上的笑。

木水走到家門口,并沒有進去,而是先往不遠處雙親的墳前去祭拜,這是她這兩百年的習慣。

如今正是夏季,墳前的野草長勢很快,木水想了想,又折回家裏拿了一把鐮刀,走出家門時,只見門口立着一個修長身影,不知是人是妖。

木水問道:“你找誰?”

那方回答:“這裏是不是住着一只叫木水的豬妖?”

木水聽他原來是找自己的,蹦跳着又往他面前走幾步,笑着答道:“我就是。”

那方回答:“我叫江本。你我二人的娘親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按年紀,你該叫我表哥。”

木水從未聽娘親提過有這門親戚,所以雙親慘死之後,一度,木水以為,這個世上再沒有自己的親戚了,不想今天竟然能見到表哥:“表哥,表哥,你跟木水一樣,也是豬妖,是嗎?”

江本不想木水竟然會問這樣的問題,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娘親不是豬妖:“我是白犬。我們家族裏都是白犬。”

木水疑惑:“可木水是豬妖呀,你既為木水表哥,為什麽你不跟木水一樣是豬妖,而是白犬?”

這個問題是族中禁忌,小輩不能談論,江本也不便多答,但見她呆呆笨笨,很好糊弄的樣子,便問:“你拿着鐮刀要去哪?”

木水果然成功轉移注意力,不再想剛才的問題:“除草。”

江本笑道:“你既然是妖怪,該有妖力才是,為何除草還要使用人類的工具?”

木水有些難為情,兩百歲以前,因為好吃懶做的緣故,她沒有向雙親學習法術,雙親死後,唯一肯教她的,就是老妖,可是她實在太笨,老妖年紀大了,沒有多少精力,最後只是勉強教會了她幻化之術,使她能夠修成人形。

木水道:“爹娘不在了,沒有妖怪教木水法術。”

她誠實回答,倒是江本有些不好意思了,來時,娘親就已經囑咐過他,一定要照顧好表妹,不想還沒有說幾句話,就戳到表妹痛處。

他在腦中編好幾句安慰的話,正要說時,只見木水又笑眯眯地說道:“表哥,你以後會教木水法術嗎?這樣,木水就不用去齊山拜師了。”

江本道:“齊山?”

木水道:“齊山上住着位仙人,表哥不知道嗎?”

這個江本是聽說過的,聽說齊山上的姬煙,因為拜了那仙人為師,不到兩百年,就歷劫升了天,成了歸浮的三弟子:“這個,我自是知道的。你不用擔心,回了族裏,就會有專門的師傅教你法術,也不用再到外面拜師。”

木水一聽,很是高興,她就快有師傅了,師傅會教她法術,很厲害的那種,可以為爹娘報仇了。将鐮刀塞進江本懷裏,又繞着江本跑了三圈:“太好了,木水終于可以為爹娘報仇了。”

江本見她如此高興,不覺也被傳染:“不止如此,族裏有很多年紀和你相當的姐妹,以後,你再也不會孤獨了。”

他原以為木水會更高興,不想木水斂了笑臉,正色道:“木水在錦山一點也不孤獨的,老妖爺爺說了,爹娘雖然去世了,但一定是在某個地方看着木水,保護着木水的。而且,老妖爺爺對木水很好,木水每天都很開心。”

江本見她如此嚴肅執着,想來反駁是沒有意義的,又開始轉移話題:“你去除哪裏的草?我幫你吧。”

木水指着不遠處兩座墳墓:“去除爹娘墳前的草。”說着就拉江本跟她走,江本只覺得這雙胖乎乎的小手異常溫暖。

除草結束後,江本跪在木水娘親墳前磕了三個頭:“姨娘,我來接表妹了,從今往後,表妹就會在白犬族的庇佑下生活,再也沒有妖怪敢欺負她。”

木水聽他如此說,也跪在娘親的墳前:“娘,木水以後會乖乖聽表哥的話,不調皮,不闖禍,好好吃飯,認真修習法術。”

江本輕撫她的頭發,見她如此懂事,對她的心疼又多了幾分:“咱們今日啓程,不用半天就能到越山,到時候你就能見我娘和姥姥,她們都很想你。”

錦山往東二百裏,就是越山,江本說的不用半日就能到,自然是飛過去,然木水是不會飛的,也不知錦山在何處:“好啊,那現在就走吧。”

這回木水卻是沒有那麽着急,想起來要收東西了,将收藏多年的寶貝一一找來,放在床上,床單一卷,成了包袱,背在背上就走。這倒是出乎江本的意料,本以為,她是不會收拾東西的。

出了家門,江本将祭出法器,一躍而上,正要走時,只見木水依舊站在原地:“表妹,你怎麽不走,可是放不下姨娘,沒關系,以後每隔一個月,我就會陪你回來掃一次墓的。”

木水有些不好意思:“表哥,木水不會飛。”

江本心道,是自己疏忽了,她連除草都要用人類的工具,如何會飛,從法器上跳下來,收起法器:“那咱們就走着去吧,也不是很遠。”

說是不遠,也是走了日夜兼程,走了半個月才到的,一路上又遇到不少妖怪要吃木水,有些江本三下兩下就能解決,有一些,江本只能打出白犬族的旗號。

饒是如此,木水依舊沒瘦下半斤來,還是肉嘟嘟的臉,胖乎乎的手。

這越山與錦山齊山不同,算是白犬族的領地,山上除了白犬族,只住着少量其它小妖怪,不過是些雀兒,蝴蝶。

木水自山腳一路走上去,遇到不少白犬族妖怪,皆是對江本畢恭畢敬,木水奇怪:“表哥,那些妖怪很怕你嗎?”

與木水相處的這半個多月,江本也算了解了她的性情,曉得她是有些呆笨,将恭敬看成是害怕也不奇怪:“那不是怕我,是怕咱們家。”

木水還是不懂,但木水卻沒有繼續回答,只帶着她繼續趕路,只等她看到本家就會明白。

因白犬嗅覺靈敏,越山上中的盡是一些無味不開花的樹,木水認不得,又覺得奇怪,一路纏着江本問個不停,江本皆細心回答。

很快就到了江本所說的家,早有幾個在白犬族做仆役的小妖等在了外面,見他兄妹二人來了,立即迎上去,為首一個道:“公子回來了,家裏姥姥好等。”

木水正要說,因自己不會飛行故而來遲了,江本先道:“路上有事耽誤了。”便抛下衆妖,拉着木水進去。

木水一雙好奇的眼睛不停四處打量,宅子很大,按照人界三進三出的住宅規模修建而成,還帶花園。江本帶着木水東繞西繞,走到一扇垂花門前。

木水道:“表哥,為何咱們家要住在廟裏?”木水對大房子沒有概念,只是剛修得人形時,老妖帶她到人界寺廟中上過香,那是她見過最大的房子,便以為眼前這個也是寺廟。

江本笑道:“這不是寺廟。”又想起什麽,補充道:“一會兒你就要見着姥姥了,姥姥近來身子不好,問你什麽,你就答什麽,千萬別惹她老人家生氣,知道嗎?”

木水聽話地答:“知道了,木水很乖的。”

作者有話要說: 木水:有一只小豬她有一些可愛,她還有一些肉肉。

居且:只是一些?

江本:是十分可愛。

☆、見到姥姥

江本以指為梳,将木水額前的碎發理齊,拍拍她的腦袋:“我自然曉得,你最乖。”牽着她手,進了垂花門內。

游廊處早站着幾個幻化成人界嬌俏女子的白犬,見江本回來了,趕忙迎上去,又喚“表哥”又喚“堂哥”,皆是軟軟甜甜的嗓音。

江本只向她們略微點頭,算是回答,冷淡得很,低頭向木水解釋:“她們都是族裏的姐妹。”

那幾位女妖精本是早就看到木水的,也都曉得木水的來歷身世,本不想搭理,但見江本這般向她介紹,也不好繼續視而不見。

其中一位最是貌美的女妖精,拉着木水的手,熱切問道:“這就是木水妹妹嗎?當真是閉月羞花,我見猶憐。”

木水不曉得這兩個詞語是何意思,但見這幾個女妖精打扮如錦山上的狐貍精一般,心裏有些抵觸,輕輕拽拽江本的衣角,縮到他背後去,小聲道:“表哥。”

江本平日也不大喜歡這幾個姐姐妹妹,一有機會就在他面前吵鬧吵鬧,矯揉造作之态煩不勝煩,現見木水有些害怕的樣子,更是生氣,正要發作,屋裏走出一紅衣女妖。

那紅衣女妖一出來,原先纏着江本說話的姐姐妹妹們就不說話了,自覺後退,遠離江本,有那麽幾個膽大不走的,心裏也是害怕,強撐着:“原來椒冉也在?”

若說江本是冷言冷語,椒冉的态度可說是惡劣:“我在不在,和你有什麽關系?”

那問話的女妖正要發作,近旁幾位女妖急忙攔住她:“別沖動,咱們打不過她。”

椒冉像是沒聽見一般,不再理會,江本知她性情,別人不問,是絕對不會多說一句的:“姥姥可是等急了?”

椒冉冷哼一聲:“你曉得就好。”說完也不進去,只看着那幾個女妖。

江本不知她意欲何為,也不多問,牽起木水的手就走。

木水看着守門神一般的椒冉,有些害怕,但還是大着膽子,放開江本的手走過去,向椒冉道:“椒冉姐姐,你生得真好看,像仙女一樣。”

椒冉有些不好意思,大聲道:“休得胡說。”她本想震一震剛來的木水,叫她別像游廊裏的那些姐姐妹妹一樣,出來時,見她呆呆笨笨,躲在江本背後害怕的模樣,也放心了,不想竟是如此大膽。

這大約是江本認識椒冉這幾百年來,第一次看見她臉紅,江本笑道:“原來我們的椒冉也會臉紅。”

椒冉氣極,飛身就要打江本,屋裏又出來一妖,卻是幻化成中年婦女的模樣:“不許胡鬧。”正是江本的娘親,木水姨娘,琅織。

椒冉猛地收起攻勢,落回地面,狠狠瞪着江本,江本卻是一臉無辜。

琅織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吼道:“都給我過來。”江本自然不敢違抗娘親命令,乖乖走上前去,椒冉卻是不服氣。族裏這一輩中,就屬她和江本修行最深,她不止一次想和江本較量一番,皆被阻止。

江本見娘親生氣的模樣,深怕她發起火來,賠笑道:“娘,今兒我可是立了大功的,您不能罰我。”

琅織道:“姥姥院中,打打鬧鬧,成何體統。再有,你今兒立了何功,我怎不知?”

江本道:“娘,我将表妹帶回來了。”

琅織順着江本目光望過去,屋檐下站着一個圓胖身影,挽着兩個雙丫髻,一身粉橘色衣裳,做人界豆蔻少女打扮的小妖。

只一眼,竟濕了眼眶。

木水不知發生了何事,依舊是迷迷糊糊的樣子:“這位大娘,您怎麽哭了,可是木水不好?”

琅織握住她手,又是一番細細打量:“不不不,你很好。”

木水不明白,為何她很好,眼前的大娘卻要哭,疑惑地望向江本,江本急忙上前解釋:“這是我娘親,你的姨娘。”

木水總算有些明白,原是自己的姨娘,不怪怎麽長得和自己娘親如此相像:“姨娘,我是木水。”

江本為娘親擦幹眼淚:“木水回來是高興的事情,娘哭什麽?”

琅織笑道:“娘親老了,老了。”說着又哭起來。

江本急忙跪下:“若是因兒子一句話,娘親發出這般感慨,倒是兒子不孝了,還請娘親責罰。”

琅織也不看他,拉着木水的手,就往屋裏去:“确實是你的錯,你好好跪着吧。”

椒冉看他被罰跪,心中痛快,大笑三聲,也跟着進了屋。江本怨恨地看着她的背影,心生悔意,為何要這樣多話。

那幾位族中的姐姐妹妹見江本被罰跪,立即圍上去,在琅織面前有些體面的說道:“表哥,你要不要緊,我立即去為你向姨娘求親。”沒體面的,也不甘示弱:“表哥,你膝蓋疼不疼,我立即給你取一個墊子來。”

江本的心情忽然更複雜了。

木水進了屋裏,只見這屋子裝飾得十分富麗堂皇,一時間看呆了眼,琅織卻是拉着她,直往裏間去,裏間十分昏暗,充斥着濃濃的草藥味,木水一時有些不适應。跟着琅織走到一張大床前,那大床上睡着的正是江本所說的姥姥,她娘親的娘親。

琅織輕輕喚醒姥姥:“娘,木水來了。”

姥姥聽到呼喚,慢慢睜開眼睛,眼眸渾濁,一雙轉動也無力的眼珠仔細看着眼前的木水:“木水來了,快坐下吧。”

琅織扶着木水坐在姥姥身邊,将木水的手放進姥姥手裏:“木水,快叫姥姥。”

木水看着眼前病态的老人,忽然心裏有些說不出的感覺,她小聲道:“姥姥,木水來了,是表哥帶木水來的。”小心的模樣,生怕會吵到姥姥。

姥姥笑起來,木水這才看到,姥姥竟然沒有牙,她想到錦山上的老妖爺爺,老妖爺爺也沒有牙了,不知道有一天是不是也要像姥姥一樣,躺在床上,一動不能動。

姥姥笑道:“江本嗎?那是個好小子,全族裏就屬他最孝順姥姥,你以後也要聽他話,知道不知道?”

木水道:“知道的,木水一直很聽話。”

姥姥欣慰地笑笑,朝琅織努努嘴,琅織會意,從多寶格上取下一個小盒子,遞給木水。木水不解,琅織道:“打開瞧瞧。”

木水揭開盒蓋,裏面竟裝着數不清的小玩意,撥浪鼓,平安鎖,璎珞項圈,木簪子,小手镯已經掉漆,木雕小鴨已經裂開,木水道:“這些都是給木水的嗎?可木水已經是大人了,大人不能玩這些。”

姥姥被她一番言論逗笑,連連咳嗽,琅織急忙上前,又是拍背,又是順氣,木水不知所措地站起來,抱着那盒子,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屋外江本跪了一會兒,實在受不了一衆姐姐妹妹的柔聲安慰,起身便進了屋,卻在外間見到坐在椅子上喝茶,一臉得意的椒冉,江本道:“你倒是好過。”

椒冉放下茶盞,故作疑惑:“嬸母好似還沒有叫你起來吧。”

江本走到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附在她耳邊,悄聲說道:“你幫我解決外面那些麻煩,咱倆就比試一場,怎麽樣?”

椒冉早就看不慣那些人,恨不能将她們收拾幹淨,只是沒有機會,這回既能借江本的名頭,出事不用她負責,完事又能和江本比試一場,哪裏會不答應,祭出法器,全身殺氣,大步向外走去。

江本趁時趕緊往裏間走,正好看見姥姥咳嗽,木水不知所措的一幕。他只當木水做錯了事,說錯了話,立即跪下求情道:“姥姥,木水還小,有什麽錯,您就罰我吧,千萬不要生她的氣。”這一跪,連木水也跟着跪下。

琅織滿臉黑線,感嘆自己怎麽生了這麽個傻兒子。

姥姥緩過氣來,不再咳嗽:“快起來,木水回來了,姥姥我高興呢。”

江本明白過來,立即起身,自己居然出了這個大一個烏龍,真是關心則亂,擡眼望去,只見自家娘親一臉嫌棄。

木水還是不明白狀況,姥姥看她迷糊的樣子,道:“琅織,你帶着江本先出去。”

琅織依言退下,走到門前,使勁揪起江本耳朵。木水只聽一聲悶悶的慘叫。

姥姥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木水坐過去,木水坐下,依舊抱着盒子,姥姥撿起盒子裏的撥浪鼓,笑道:“這是你出生時,姥姥買的,只是沒送到你手裏,當真可惜。”

木水問道:“為什麽姥姥一直将它放在盒子裏,沒有拿給木水玩呢?”

姥姥看着床帳上繡的荷花,開始陷入回憶:“為什麽?因為你的父親。你的娘親,是高貴的白犬族,而你的父親,卻是不值一提的豬妖。你娘親很倔,她不聽我的話,執意要嫁給你父親,這是白犬族的恥辱。我不同意,她就以自毀內丹相逼,我沒法子,只好成全她,将她逐出白犬族,叫她此生再不能踏入越山半步。不想我與她地母子情分竟是這樣生生斷了,她成親,生子,都沒有告訴我,還是你父親捎來的口信。那時我很歡喜,比你姨娘生下江本時還要歡喜,我去人界買了撥浪鼓,平安鎖,親手縫制了小鞋子,小衣服,帶着你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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