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山有仙/第 5 章 (5)
白犬,于實力上說,白犬雖遠不如前兩者,但同樣不容小觑。
江本見自報家名果然得到了想要的效果,又道:“這老妖從越山上拿了一樣東西,家裏姥姥派我兩位小輩來尋,還請諸位給個方便,不要插手才是。”
衆妖本不敢惹白犬,又得了臺階,自然順着下:“既是這樣,我等就先行告辭,只是,這老妖于先生徒弟有恩,還請兩位手下留些情。”
老妖這麽一聽,就曉得這些妖怪是不會救自己的了,在心裏默默扇了自己一巴掌,何苦為着個白眼豬,搭上自己的性命喲。
衆妖離開錦山,立時回齊山去通知居且和木水。
這邊木水還是沒有被鼠精說服,鼠精一遍一遍地發誓,連自己性命都堵上了,木水還是不信,連攆帶趕地将她轟出竹林,繼續冥神。
正進入了狀态,不想又來了幾聲呼喚:“先生,先生,木水,木水。”
居且還是沒有回來,衆妖往竹林奔,一見木水,二話不說,拽起她就走。
木水掙脫不得,只問道:“各位大叔大娘哥哥姐姐,要帶木水去那裏?”
衆妖道:“老妖有危險呢,你快去吧。”
木水笑道:“你們可是又被鼠精姐姐騙了?方才鼠精姐姐與我,也是這麽說的。”
正是,該聰明時愚鈍,該愚鈍時假聰明。
衆妖想着老妖的性命,也不與她解釋,分開兩撥,一撥去尋居且,一撥帶木水去錦山。
木水極是不情願地跟着來到錦山,老妖的洞門前,江本沒有瞧見她,只笑問衆妖:“怎麽,諸位還是要管一管這事兒嗎?”
那不及眼的笑,陰森森如同嗜血鬼怪,衆妖自覺退後一步,将木水推出去:“不是我等要管,是這位小姐姐要管。”
木水擡頭,與江本四目相對:“表哥?”
椒冉本是蓄力,正要一斧子将老妖的防禦罩砍碎,聽到這邊的聲音,立時收了勢,一個空翻落下地來,往木水走過去,再不理老妖。
然這一收勢,卻是吓傻了老妖,發時的快狠準,收時的自如,都在向他說明一件事,椒冉并無心要他性命,否則,他連五招也撐不下。
木水見椒冉來了,依舊是冷着臉,又怯生生地喊一句:“椒冉姐姐。”
椒冉于木水不見一事,擔心程度不比江本少,她喜歡這個呆呆笨笨,毫不做作的妹妹,為找木水,沒少出力,但是一見到木水,她又是氣不打一處來:“怎麽,還記得我們?”
木水不知她所言何意,卻也能聽出她的生氣,小心翼翼地讨好道:“姐姐好看,木水自然記得。”
椒冉又要發作,江本知她脾氣上來,雖不會将木水怎麽樣,只怕老妖要遭殃,于是先喝道:“一聲不吭就走,知道姥姥又多擔心嗎,若不是先生收你為徒的消息傳遍,是否打算此生不将行蹤告知我們。”
木水雖活得艱難些,卻從未遭過這樣的吼罵,眼淚瞬時就落下來,椒冉哪裏還有方才的氣,一拳頭打在江本臉上:“再罵一個你試試。”
江本立時就焉了,低聲下氣地哄木水,哄完木水又哄椒冉,椒冉卻不吃他那一套,扯着木水的衣擺,轉身進了老妖的山洞。
衆妖見空氣中的□□濃度又有提升,轉身就走,老妖混在其中,也準備離開,卻被江本一把拽回來:“木水得您多年照顧,我白犬族還未好好答謝您呢。”
老妖幹巴巴地笑兩聲:“呵呵,呵呵。”
江本又道:“我知您老心中有顧忌,擔心木水回到越山被欺負,所以才射殺了我這麽多的洞知雀,想來木水能拜成師傅,也是您的功勞。”
老妖聽他提起那些洞知雀,仍不說話:“呵呵,呵呵。”
江本又道:“家裏姥姥和娘親,還有椒冉,十分舍不得木水,我亦不舍,但是自木水入學一事,我也明白,木水在越山将會受到的歧視與孤立,多于她能得到的保護。還好,先生願意收了她為徒,能得先生教導庇佑,想必以後的某一日,木水會成長為我們想不到的樣子。”
老妖依舊是呵呵兩聲,面上卻不再那麽冷漠抵觸,江本最後道:“那殺了木水雙親的惡狼,早已被姥姥除去,姥姥也因此受了傷,雖各方神藥一直養着,這麽多年,也沒見好。”
半晌,老妖沒再幹笑,緩緩道:“進去吧。”
當居且得了消息,匆匆趕來時,見到的卻是一幅其樂融融的景象。
作者有話要說: 老妖:今兒請你們吃爆炒洞知雀
木水:好耶好耶
椒冉:勉為其難嘗一嘗
江本:心在痛血在流
☆、留在齊山
十月末正是山茶花開的時候,居且見木水這兩日練習略有起色,便教授了她冥神的方法訣竅,招一朵雲,往合山來。
合山的山茶最多最好,來此處摘花是居且這幾百年的習慣。所幸來尋他的衆妖曉得,在齊山尋不見他,就往合山來了。
居且聽衆妖說起有妖怪上錦山找老妖麻煩,忽然想到那一日在越山撿到木水,因當時沒往心裏去,也就一直沒問過她,現在想想,竟是疏忽了。
思及此,立即抱着滿懷的山茶,瞬移到錦山去,立即有小妖上前,引他去老妖的山洞。
不想見到的卻是一派其樂融融。
木水抱着椒冉的胳膊,小聲說着什麽,椒冉為她理額間的碎發,江本将從越山帶來的謝禮一件一件拿給老妖,哄得老妖喜不自勝,合不攏嘴。
根本一點也沒有危險的跡象。
南山作證,他可是連剛采的花都來不及收進虛境之中,就趕來了。
一進去,四妖的目光立即聚集在他身上,老妖住在齊山隔壁,這也不是第一次見到居且,偶然遇到之時,只覺居且不愧為仙,光彩奪目,不敢直視,這麽近距離地看到,還是第一回,暗自感嘆,果然仙人就是生得好看。
江本和椒冉卻是從沒有見過居且的,一直以為居且是長胡子,白頭發的老者,面容慈祥,卻不想竟是這般年輕,手中的山茶花紅豔豔映在如雪的白衣上,莫名有一種妖嬈的感覺。
木水卻是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蹦跳着跑到居且跟前:“師傅,你怎麽來了,這花真好看,像椒冉姐姐。”
居且一揮手,将山茶花收進虛境:“聽說你出事了,我瞧着倒是好得很呢。”
江本起身,先行一禮,恭恭敬敬道:“一場誤會,還請先生莫怪。”
居且冷眼瞟過:“哦?”
江本只覺一陣冷氣向自己襲來,勉強支撐着站穩,心中卻是暗喜,想來先生是在乎木水的,不然也不會這般着急趕來:“木水本是小妖表妹,因上一輩的往事,沒能回越山,住在錦山上,姨娘姨父過世後,一直承蒙老妖護佑,家中姥姥聽聞此事,十分感激,特命我等前來感謝。”
居且掃一眼那堆放在老妖腳邊的禮品,美酒,瓷器,玉飾,大大小小還沒拆開的禮品盒子,面上又黑了兩分,如果不是江本先說了他是為了感謝來的,居且都要以為這是為迎娶木水下的聘禮了:“既是這樣,你來湊什麽熱鬧,還不回去?”
江本一愣,聞說先生高冷,果然是真的,他這說了那麽多話,連一個正眼也沒撈着。
木水也是一愣,才想起今日居且交代的事情還沒有完成,低下頭去吐吐舌頭,心中默默祈禱居且什麽也想不起來。
居且本來也是沒有想起來的,看到她這小動作忽然就想起來了:“今日我吩咐你的事,都做完了嗎?”
木水腳尖畫圈,支支吾吾道:“缸裏水挑滿了,碗也洗好了。”
居且道:“水是自己挑的,碗是自己洗的?”
午覺醒來,木水就發現缸裏的水滿了,廚房裏的碗洗得幹幹淨淨,整整齊齊擺好在碗櫥裏:“不是,木水也不曉得是哪位哥哥姐姐幫的忙。”
“我早上是怎麽吩咐的?說。”
木水聲小如蚊:“說要木水自己完成,不得找其他妖怪幫忙。”
“所以呢?”
居且如何不知齊山的妖怪總是悄悄幫她做事,前些日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但今日,莫名地,就是生氣得很。
木水被問得說不出話來,不知如何是好,她聽得出來,師傅是真的生氣了,平日裏師傅也是叫她自己完成,但是有妖怪幫忙,他看見了也不會責罵。
江本思索着如何為木水開脫,一直以眼神示意老妖幫忙說句話,老妖卻是在想果然神仙就是脾氣不好,心裏默默歡快地吐槽着居且,并沒有看到。
正是無可奈何之時,椒冉開口了:“先生未免過于苛刻,木水雖然已經四百歲,心智卻不過孩童,有熱心的妖怪願意幫忙,她以為是好事,自然接受,難不成先生覺得,木水是會拒絕好意的?”
她說前兩句時,江本恨不能立時跳上去捂住她嘴,只怕她火上澆油,但說到後頭,竟然也有了些道理,也是叫他有些吃驚。
不想椒冉繼續說道:“齊山方圓八百裏,數不清的妖怪想拜先生為師,先生若是真的嫌棄木水,不如就此與她斷了師徒關系,再去尋好的,機靈的。”
江本黑線,怎麽就相信狗嘴裏能吐出象牙。
居且望一眼眼圈紅紅的木水,扔下一句“随你”,轉身便走。
木水雖然不懂椒冉所說是何意思,但那句斷了師徒關系,她還是能聽懂的,哭着就追出去:“師傅別走,木水聽話,木水再也不要其他妖怪幫忙了。”正在居且瞬移時,抓住他袖子。
一仙一妖回到齊山,木水還在哭,一見她哭,居且心中也生出一絲愧疚,只是高冷了這麽多年,他實在不曉得要怎麽哄人:“以後那水你也不必挑了,碗也可以不用洗了。”
木水一聽,以為居且當真不要她了,哭得更是厲害,拽着居且的袖子就不撒手:“師傅,木水再也不敢了,師傅別不要木水。”
居且無奈,上陣殺敵他不怕,流血犧牲他不怕,天上的女神仙們不知多少為他流過眼淚,他也是看也不看一眼,但是不知道為何,只要木水一哭,他就滿滿負罪感。
他默默告訴自己,這就是師徒,也許當年歸浮對着師傅哭的時候,師傅也是這樣的感覺。
腦海中閃過尋習那張魅惑衆生的臉,居且想象着如果是他,他會如何哄好木水,不禁起了一身的幾個疙瘩,但還是強忍住:“快別哭了,方才是師傅不好,師傅太兇,你要是實在覺得挑水洗碗很累,以後不做也罷,左不過我多使兩個仙法。”
這溫柔的語氣,維揚的嘴角,關切的眼神,确實是極有效果的,木水果然不哭了,扯着居且袖子将眼淚擦幹:“師傅,木水以後會乖乖聽話的。”
居且摸摸她頭,輕聲道:“我知道。”
另一邊還要到齊山去尋木水的椒冉被江本攔住,兩妖拿出法器,一路從錦山打回越山,直到姥姥屋前被琅織攔住:“叫你們去尋木水,你們倒好,一路打回來,白犬族的臉面都叫你們丢盡了。”
椒冉收起斧子就告狀:“都是江本,侄女本來就快将木水帶回來了,江本不幫也罷,竟還攔住,不知是何居心。”
琅織臉沉下來:“江本,你好好解釋解釋。”
江本卻是無所謂的樣子:“怎麽,娘親覺得,憑孩兒和椒冉這半吊子的法力,就能從先生手裏搶回木水?”
琅織一驚,不想傳聞竟然是真的,正要再問,椒冉先道:“先生對木水那樣苛責嚴厲,分明就是不喜木水。”
江本道:“我說你傻,你偏不信,且等着瞧吧,先生對木水好着呢。”
☆、豆腐骨頭
鼠精最後也沒有拿到老妖的藏寶,青花幫她還了錢,叫她在店裏打雜還債。鼠精含着淚,告別了齊山。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慢慢過去,木水将越山的事情遺忘腦後,居且也不問,只當那件事情從沒有發生過。風平浪靜的生活,一如居且在這齊山活過的五百年的每一天,每一月。
只是齊山再也沒有妖怪殷勤地幫助木水做這做那,木水每天自己打水,自己洗碗,每天都能得到居且的誇獎,小短腿隐隐有變長的趨勢。
木水修習勤奮,進步卻很小,居且向尋習傳了幾次訊息,皆是被回絕,說那兩味藥十分難找,居且心中猜測十有八九是尋習沒上心找,可是也不好使硬手段強迫他,若是他随意找了□□來給木水吃下,居且也是沒法子的。
索性就将此事放下,尋習雖然不正經,但是性命攸關的事情絕對不會亂來。
況且,現下呆呆笨笨的小妖精很得他心意。
這些,木水自然是不知道的。
不知不覺,屋前的紅梅就開了,紅如胭脂。木水一件一件添衣服,如今,已經穿上琅織新為她做的小棉衣。
那小棉衣上繡着兩只很好看的蝴蝶,她很喜歡。
然而最讓她高興的是,居且最近準許她吃肉了,雖然是豆腐做的肉。
原是居且早早腌好的酸菜已經可以吃了,可是這吃酸菜自然是要炖大排骨的,居且也沒猶豫,往齊山村沒了兩斤大骨頭就開始炖。
于是木水經歷了月餘,終于在飯桌上見到了肉的影子:“師傅,木水已經可以吃肉了嗎?吃肉不是會死的嗎?”
居且不假思索,将酸菜炖排骨挪到自己面前:“這是我的,你看着就行。”
木水雖然嘴饞,但是為了性命着想,也不敢吃,默默啃着青菜蘿蔔,盯着那碗肉流口水,直盯得居且不舒服了,妥協道:“我已為這肉施了仙法,吃了不會死,吃吧。”
很嫌棄地看一眼木水,起身離開,然而木水一顆心都在肉上,根本沒看到。
居且道:“你既是豬妖,也能吃豬肉?”
這個問題,木水倒是沒有思考過,不止是錦山,這十裏八山,沒有哪個妖怪會考慮,該不該吃自己同類。
經居且這麽一說,木水心中卻忽然充滿了深深的罪惡感,默默将伸出去的筷子縮回來,扒拉着碗裏的飯,嘎巴嘎巴嚼着青菜。
居且忽然又覺得,那幾塊大骨頭不吃了十分可惜,花了他好些時間才炖出來的,于是騙木水道:“那不是肉,是豆腐,放心吃。”
木水又開心地将豆腐挪到自己面前,大快朵頤。
這一頓飯,可以說是木水拜師以來吃得最開心的一頓,所以吃完之後,也沒要居且吩咐,就很自覺地起身去洗碗。洗碗過後,又很自覺地掃地,缸裏的水還有大半呢,邁着小短腿,喜滋滋地就往山下去打水。
居且摸一摸額心,覺得适當讓木水吃些肉也沒什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有考試,一千字請大家見諒~
☆、除夕
除夕是人界祭祖祭神的日子,妖族對于祖先沒有這麽深厚的感情,對神仙只有畏懼很少崇拜,也沒有這樣的傳統節日。
這一天,于他們來說,不過和每一個寒冷飄雪的冬天一樣。
但是今年,由齊山村青花開始,衆妖忽然對這個節日起了興趣。
青花幾百歲的時候,走出過這重重疊疊的妖山,到人界去過,待了兩三百年,有過幾段孽緣,後來還差點嫁了人,當時道行不夠,被人界的除妖師認出來,打回原形,狼狽逃回齊山來。
只是這段經歷随着她年紀的增長,修行的提升,沒有妖怪再敢提起。
因是冬季,整個齊山都是白雪皚皚,沒有任何一點鮮活的顏色,青花本是愛熱鬧的,聚集了村中衆妖賭了兩日錢,逍遙快活了兩天,又覺得沒意思,将衆妖攆散了,獨自坐在酒樓裏發悶。
正巧看見一身大紅衣裙,綁着俏皮雙丫髻的木水,蹦蹦跳跳從門前經過,腦海中忽然閃現出那時在人界的情景,過年時,家家戶戶挂起紅色燈籠,貼上紅色對聯,小孩子們穿上紅色新衣裳,小姑娘頭上綁着紅色的發繩,可不就給天地間添上一抹鮮活的顏色了嗎。
青花來了興趣,叫店裏的夥計們将店裏倉庫所有的窗花,紅紙,紅綢,紅布全部找出來,裝飾在店裏,又請村裏的教書先生寫了對聯和福字貼在門窗上。
青花館煥然一新,搖身一變,成了紅花館。
青花做的有趣,村裏其它的妖怪店主也跟着學,齊山村不過一天,就全成了紅色,家家開始祭祖祭神,雖然有的妖怪甚至已經不記得了自己的祖先埋在哪裏。
至于祭神,木水這兩天很高興,來拜訪居且的妖怪特別多,雖然平時也多,大多略坐一坐,看居且臉色不好,就走了,但這兩日,卻是成群結隊而來,又送曬幹的花生瓜子,又送糖果糕點,即便居且的臉已經比外面的風天雪地,還要冷上幾分,也要堅持喝完一盞茶才走。
居且不耐煩接待,攆又攆不完,索性就上了天,回了南山,由木水接待拜訪的妖怪。
青花聽說居且不在家,将青花館關了門,帶着一堆大紅喜慶的裝飾品,就往居且的小茅屋來:“木水,多日不見,可有想念姐姐?”
圍着木水的衆妖很自覺讓開一條路,青花扭着細腰走進去,拉着木水的手,噓長問短:“這幾日先生不在,按時吃飯沒,可有認真修習?”
木水也十分苦惱,這幾日接待來拜訪的妖怪,實在太累了,不但每天要打兩次水,還要不停不停泡茶,不停不停洗茶杯,比修習還累、
青花看她紅着眼睛就要哭出來的樣子,就曉得她沒有能按時吃飯,沒有修習:“我說諸位,先生既然都不在家,祈福也該往別處去吧。”
衆妖本是各自說着話的,小小的房間裏一度十分吵鬧,但是青花此言一出,立即安靜下來,齊山誰不曉得青花面上挂笑,心裏藏刀,還又都打不過她,放下茶盞,灰溜溜地就走了。
青花環視四周,滿意地笑笑,木水立刻湊上去:“青花姐姐真厲害,比師傅還厲害。”
青花笑道:“我哪敢比先生,只是先生忌諱殺生罷了。”
說着就坐上了上座,原是山上的妖怪見居且走了,有些肆無忌憚,将幾家的八仙桌拿來拼接在一起,成了長桌,又擺上椅子,方便來蹭茶喝的。
跟着青花的小妖怪将手裏的裝飾放在桌上,立即着手就裝飾起屋裏來,吉祥如意,年年有魚的窗花,寓意極好的春聯,描着各樣花草的紅燈籠,還有一張尚未寫字的紅紙。
木水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指揮那個,高興得很,并沒有注意到,居且回來了。
居且以為回了南山就能得清靜,然而,沒有。
不巧尋習也回了南山,天上的尋習并不比這些不請自來的妖怪強,待不到兩盞茶功夫,他就又回了齊山。
居且看着在雪地裏跑來跑去的木水,心底忽然生出一絲暖意,他忽然覺得,收徒之後的日子,和從前在齊山上的那五百多年的每一天,都不一樣。
青花喝完熱茶,走出來叫木水:“木水快進來,冷得很,小心凍了手。”
木水揚起手來,張來五指給她看:“青花姐姐,木水不怕的,琅織姨娘給木水織了手套,羊毛的喲。”
青花輕笑,不再管她,回身進屋,正好看見站在雪地裏的居且,因是穿着一身白衣,倒是難發現,她喜道:“先生回來啦。”
衆妖停下手中的活,木水先跑過去,一頭紮進居且懷裏:“師傅,你終于回來了,木水好想你呀。”
居且揉揉她頭發:“不過才走了兩日。”
這一幕驚呆了青花在內的所有妖怪,也看呆了尾随居且前來的尋習姬煙。
齊山上的妖怪自是不必細說,自從居且在齊山住下,就沒見他多看過哪個妖怪,哪怕一眼,就連青花,也從不多說一句話。
尋習呢,從南山拜師認識居且開始,就從沒有見過他和誰有過親昵的舉動。
荼蘼為救居且死時,居且沒有掉下一滴眼淚,只是在魔族提出和仙族簽訂和平條約時,悄悄收下了那封本該直接遞到天帝手裏的信,單槍匹馬殺進魔族領地,砍下了魔族太子的頭顱,與那信一起呈給天帝。
那時尋習以為,像居且這樣冷了幾千年的神仙,表達愛意,就是這麽個方式。
可是現在,他忽然很懷疑,居且對荼蘼,真的有愛嗎,若當時為救居且死的是他,自怕居且也會那樣做吧。
還是青花先回過神來,看着居且身後瞪大眼睛的尋習姬煙,道:“先生還帶了天界的朋友回來嗎?喲,姬煙也回來了,今兒可是真熱鬧。”
居且輕輕推開木水,轉身去看身後所謂他帶回來的朋友:“你不是最嫌齊山冬天冷嗎?”
尋習斜眼看看身旁的姬煙:“要不是那什麽,我才不來。”
木水聽青花說起姬煙名字,從居且背後望尋習身邊那妖嬈女子,果然如傳聞中的一樣漂亮:“姬煙師姐,你真漂亮,和尋習哥哥一樣漂亮。”說着就跑去牽姬煙的手。
姬煙将她手避開,後退一步,望一眼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尋習:“尋習上神的臉皮,也未免太厚了些。”并不将木水放在眼裏。
木水有些受傷,青花及時走上來:“怎麽在外面就熱鬧說起話來了,先進去喝杯茶驅驅寒氣。”
姬煙冷笑:“我們神仙是不懼寒的。”
青花笑道:“既如此,就請姬煙上仙好好在外間賞雪吧,我等懼寒者就先進去了。”挽着木水就往裏走。
木水正要叫居且也一起進去,哪知居且早已經走到門前了,木水再不在意姬煙的冷漠,笑着就往居且跑去:“師傅,師傅,木水這兩日泡茶的功夫有長進哦,快誇木水,快誇木水。”
居且也不回頭:“先泡一杯來嘗嘗。”
青花回頭去看姬煙,臉上滿是得意:“整個齊山,就先生家這兩株臘梅開的最好,尋習上神,姬煙上仙,慢賞。”
尋習哪有心情賞梅,小心賠笑道:“姬煙,咱們也進去吧,木水泡的茶雖不及你,但想必,也是有些滋味的。”
姬煙揚唇,露出不及眼的假笑:“好啊,咱們進去。”
本有仙罩護體的尋習,忽然覺得這漫天的飛雪,真有些冷。
居且進去,木水正要泡茶,青花先道:“這茶,可以略等一等。還請先生木水先寫個字。”将那張未着墨的紅紙拿出,平鋪在桌上,又将居且書桌上的筆沾了墨遞去:“民間的習俗,為明年得福,還請先生寫個福字貼在門上,也不必寫完,留一筆給木水,也是人人得福的意思。”
居且本就是神,職位比天上的福祿壽三星還高上許多,自然不需要向他們祈福:“你寫了就是,不必計較這些。”
青花正要拿筆去寫,姬煙進來了:“這福字嘛,自然是主人家自己寫的好,青花什麽身份,敢代先生的勞?”
青花也不怒:“姬煙上仙說的是,那還是木水來寫吧。”說着将筆遞給木水。
木水接過比來,內心有些忐忑,又有些欣喜,看看居且,又看看青花,正要落筆時間,姬煙又道:“木水雖然是先生的弟子,修為還是低了些,只怕也不好。”
青花本就不是好性子,不過是因為姬煙升了仙,修習了仙法,不知修行如何,不敢輕易出手,又加上有居且尋習兩位神仙在,不好造次,故而對她一忍再忍,然姬煙這般得寸進尺,卻有些叫她惱火。
尋習在天上看多了女神仙的打打鬧鬧,泡沫友誼,自然曉得戰鬥一觸即發,笑道:“既如此,不如就由我來。”
木水心裏略有些遺憾,看一眼居且,見居且并未發話,只能默默将筆遞上去。
哪知居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過筆來,迅速寫了個不完整的福字,遞給木水:“補完最後一筆,貼門上去 。”
☆、鑄劍圖
除夕當晚,留在齊山守歲的,有木水居且尋習姬煙和青花,青花和姬煙之間的矛盾,木水自然看不出來,只時不時覺得,會有兩股莫名的冷氣盤旋,而居且,不樂意看,尋習夾在中間,既要避免戰火波及木水,又要防止姬煙青花打起來,可以說是十分難過了。
所幸除夕一過,居且就下了逐客令,雖有不樂意,姬煙還是回了天上,尋習自是也得走的,青花回了齊山村。
正月初一,小茅屋裏終于清靜下來。木水安安心心地吃着昨夜青花包好存放着的餃子,再不擔心會被尋習搶去。
只是擺在屋裏的那幾張桌子實在礙眼得很,又沒有妖怪來尋回,木水得居且吩咐,拿去砍了做柴。
這本是一陣仙法的事情,可是他就樂意使喚木水,看木水跑來跑去地忙。
木水一張一張往外面搬桌子椅子,她平時疏于鍛煉,修為極淺,力氣與人界小姑娘相差不多,這一趟搬動下來,累得氣喘籲籲,熱得脫掉了最外件小棉衣。
擦幹額間的汗水,準備劈柴時,才發現沒有斧子。
木水跑回屋裏去:“師傅,師傅,沒有斧子,木水要怎麽砍啊?手撕嗎?”
居且擺弄着瓶中的梅花,不以為意:“那楚清劍,可變幻成各種兵器。你若是能手撕,也不是不可。”
木水似懂非懂點點頭,從虛境之中将楚清劍拿出來,放在地上,雙眼緊閉,指着劍身:“變斧子,變斧子,變斧子。”
睜眼一瞧,劍還是原來的樣子,并沒有任何改變:“師傅,楚清劍還是楚清劍,沒有變成楚清斧子。”
居且将手中的修剪花枝的剪子放下:“你是怎麽變幻的,再來一遍我看看。”
木水閉上雙眼,又念了一遍:“變斧子,變斧子,變斧子。”
居且黑線,楚清劍怎麽可能聽得到妖怪說話,不明白這念三遍意欲為何,他又想起木水第一次收劍時的情景,簡直是氣到吐血:“不是這麽個變幻法,凝神。”
這樣的提示,木水終于懂了,原來是要想讓花開時那樣。蹦跳着拿着劍出去了。
居且繼續擺弄梅花。
木水雖沒什麽力氣,到底楚清劍是神劍,十分鋒利好用,不大會兒功夫,幾張桌子就都劈完了,去問了居且,居且叫搬到廚房後面的柴堆旁邊去。
盡最大可能抱了一大摞起來,木水覺得自己已經看不見前面的路了,腳下摸索着走過去,将柴放下,正要再去抱一摞時,餘光忽然看到一頁紙,本着好奇的心理撿起來,只見上面畫的是一把十分花哨好看的劍。
木水想想楚清劍,又看看紙上畫的這把,忽然覺得楚清劍一點也不好看,拿着這一頁紙就去找居且:“師傅,師傅,你看木水撿到了什麽。”
正在研究菜譜的居且擡眼一看,只覺十分熟悉:“什麽?”
木水恭恭敬敬将鑄件圖遞上去:“是一張鑄劍圖。”
居且略掃了一眼,只覺十分浮誇,華而不實,低頭繼續研究菜譜,:“哦。”
木水沒注意到居且的冷淡,繼續說道:“師傅,這是不是上天給木水的指示,木水聽說,很多修行極深的妖怪,在升仙之前,都會得到上天的指示。”
居且心不在焉地敷衍:“嗯。”
木水得到了肯定,更加堅定這是天将降大任的前兆:“師傅,你教木水鑄劍吧。”
居且:“嗯。”
得了師傅的肯定,将鑄劍圖仔細疊好,放進荷包裏,木水欣喜地回去繼續搬柴,搬完柴後将楚清劍幻化回原本的樣子,擦拭幹淨,才又收進了虛境。去了小竹林裏繼續練習冥神。
快到晚飯時間,居且才終于從菜譜中回過神來,揉揉眉心,喚木水道:“将這本書帶去給青花。”
木水疑惑:“為何要給青花姐姐,師傅不留着自己做菜用嗎?”
居且道:“太難了,學不會。”
這般磊落承認也有學不會的東西,倒是不像他,只是肯定了木水不會嘲笑他,才會毫無顧忌地說出來。
木水接過那卷菜譜:“青花姐姐真厲害,木水越來越佩服青花姐姐了。”
果然。
青花館中,青花接過菜譜,略翻一翻:“這上面又幾道菜我倒是會,不過其它的還得好好研究研究,妹妹你回去告訴先生,等做出來了,我親自送過去。”說着又叫店裏的夥計炒了幾道招牌小菜給木水帶回去。
木水也不謙虛,拎着食盒就回齊山去回話。
青花的回答,也是在居且預料之中,他點點頭,算是記下了,叫木水将食盒裏的菜擺好,準備吃晚飯。
相對無言,靜靜吃飯,居且還在想着菜譜的事情,木水想的則是居且什麽時候開始教她鑄劍,可是木水從來不是願意去猜的:“師傅,木水什麽時候開始學鑄劍?”
居且疑惑:“為何突然想學鑄劍?”
木水心想,可能居且忙于菜譜的事情,已經忘記了早先的對話了,又将那鑄劍圖拿出來。
居且接過去,一看,這不是尋習還沒走之前給他看的那張嗎:“你在哪兒撿的?”
木水道:“柴堆那兒。”
原是姬煙升仙這麽多年,一直沒件稱手的法器,偶然向大師姐說起此事,不想大師姐轉頭就将此事告訴尋習了。
尋習心想自己雖然沒有仔細修煉過鑄劍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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