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以後/第 57 章 決絕

事情既已說開, 因着府上還有個林神醫,怕被他看出端倪, 寧王還是決定待尋到了那兩株藥材的其中一株再說,不忙着解毒。

原本急切的人卻調了個個, 衛明沅反倒想早些替他把毒給解了, 可寧王這麽說,她也只能這麽辦。

當然,其實寧王有這個決定,也不僅僅因為那兩株藥材還未尋到,而是他一旦恢複, 怕是皇上那邊會坐不住, 他需要些時間來謀劃和準備。

只是, 這些考量便沒必要讓她知道了,他都會安排好, 不讓她擔驚受怕。

只是, 因此而變得多餘的林神醫,他卻還沒想好要如何處置, 而衛明沅想通以後,對林風也沒了非要留下他不可的心思, 于是林神醫就這樣被遺忘在了藥園裏, 拔拔草,澆澆水,撓頭搔首地研究那摻進水裏的東西,百思不得其解, 求見那兩位主卻無門,氣得恨不得扒光園子裏的花。

如此到了六月,那兩株藥材還沒有一點消息,宮裏的榮秀玉卻生産了。

六月十七,皇長孫宣伯成生辰,陳皇後在翊坤宮設宴為他慶祝,邀了衛明沅來,宣逸仍舊如同保姆一樣跟着,又叫陳皇後和太子妃好生調笑了一番。

太後雖然對衛明沅不喜,可因着她的緣故,寧王進宮的次數多了一些,太後也能借機多看兩眼,因而也不敢有小動作。

只是,她既已成人,卻仍舊是完璧之身,太後不得不多想衛明沅是不是嫌棄她皇兒,所以不肯,皆因這事,以寧王的情況,衛明沅才是主動的那一個,可她卻遲遲沒有盡到她的本分。

太後因此而暗自思索給寧王賜兩個宮人,衛明沅不肯,多的是人肯。

她卻也不想想寧王肯是不肯。

給成哥兒的慶生宴上,她瞟了眼正抱着成哥兒稀罕的衛明沅,眼睛眯了眯,意有所指地道,“寧王歲數也不小了,寧王妃也該早些為寧王開枝散葉,寧王府如今清冷了些,不若從哀家這撥兩個人過去伺候着?”

寧王今歲十八,其實不算年長,這京城世家勳貴裏頭多的是二十弱冠以後才娶親的公子哥兒,只是,因着他身上的毒而沒有幾年活頭便顯得年紀“大”了。太後惦記着讓寧王後繼有人,卻不知她這一提,寒的不僅是衛明沅的心,還有寧王的。其實,潛意識裏,她自己也不認為寧王能夠活過二十,也不認為衛明沅真能救他。

太後的話落,殿內的氣氛頓時一凝。

太子妃低着頭,對于太後在成哥兒的慶生宴上提這樣的事,壞了氣氛有些郁悶。坐于她側旁的太子宣烨作為晚輩也不能摻和進去,因而不言。

而陳皇後此時也不打算幫忙說話,無他,人家小夫妻新婚燕爾不足半年,即便沒成事,那也是人家有着旁的打算,沒見他兩人濃情蜜意毫無芥蒂的麽?可太後卻要賜下個礙眼的人來,這不是攪屎棍麽!不期然地,她想到當初她與皇上也是不過大婚半年,太後便打着為皇上好的主意替他納了淑妃等人,真真兒的膈應。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衛明沅感覺到太後的視線壓迫在身上,顯然是想逼她賢惠地表個态,應承下來。

可衛明沅并不賢惠,她的芯來自現代,是一夫一妻制的堅實擁趸,容不得夫妻之間的第三個人。

頭一次,她對假惺惺的太後有了些不耐煩,正面杠了回去,“王爺與臣妾成婚不過三月,這輩子還有許多時日,大婚那日皇上賜下了西域的美酒,也是寓意着長長久久,有些事,急不來,急了,倒顯得時間不等人了似的。太後說,是也不是?”

聞言,太子妃和陳皇後在心裏暗暗叫好,想不到這衛六看着溫順,咬起人來也不可小觑,感嘆之餘也忍不住替她擔心,她這話,顯然是指責太後賜人的舉動是不盼着寧王能夠活得久了。

太後惱怒,手上的佛珠被她拽斷了線,掉了一地,嘴巴哆嗦着想要教訓她,可此時寧王卻開了口,言語裏竟是對衛明沅的話的贊同。

“一輩子太長,的确毋需太着急,太後的美意,恕臣不能接受。”他斷然拒絕了太後的提議。

他眼眸冷漠,神色淡然,沒有一點情緒,太後嘴唇顫抖着想要解釋,卻無從下手。

殿外剛到一會,偷聽了一出大戲的昭武帝此時在司禮太監的通報下大笑着步入殿內,“哈哈,朕的小皇孫,可有想朕?”似乎沒有看見那灑了一地的佛珠一般。

被殿內氣氛吓怕了的成哥兒忙上前行了一禮,抱大腿去了。

宮人們忙把地上的佛珠收拾了,而翊坤宮內的氣氛因着這對祖孫的調笑應答而重新活躍起來,只是疙瘩留下了便是留下了。

一波未停,一波又起,昭武帝正打趣着成哥兒又長胖了的時候,一名內侍急匆匆地進來禀報,“啓禀皇上,啓禀太後,啓禀娘娘,漱玉齋的玉夫人在禦花園裏摔了一跤,發動了。”

聞言,陳皇後寬袖下的手忍不住拽緊,七活八不活,淑妃她們是不打算讓玉夫人好了,還要讓她擔上個治宮不善的罪名!

心裏暗恨,陳皇後卻不得不表現出着急來,“好端端的,怎麽就摔了,伺候的人也太不當心了。情況如何,可請太醫了?”

內侍急得額頭冒汗,可想情況緊急且榮秀玉可能不大好了,他哆嗦着回道,“太,太醫已經請過去了,玉娘娘早産,有些不好。”

這實在不是個好兆頭,陳皇後看了眼沒了興致的太子一家,只得吩咐下去将最好的太醫緊着玉夫人,而後看向沒有許多表情變化的皇上,“玉妹妹難産,皇上若能陪一陣,想來也能得一些安慰,皇上以為呢?”

這不是昭武帝的第一個孩子,卻是他守了多年以後開禁的頭一個孩子,若是難産沒了,的确不是個好兆頭,昭武帝有心去看一看,但顧忌着太後和陳皇後的想法而沒有動靜,如今皇後提了出來,他看了眼太後,後者點頭,他便也順驢下坡。

衛明沅對着榮秀玉始終存着些許歉意,聞言,看着寧王的眼睛裏有些急切和擔憂,寧王不明白她的擔憂和歉意因何而來,卻也沒阻止。

對于衛明沅同去漱玉齋的請求,太後眼睛一眯,不知在想些什麽,到底是點頭允了。

漱玉齋畢竟是昭武帝後妃的住所,寧王不好同去,太子一家看着相顧無言的太後和寧王,識趣地提出告辭,很快,殿內便只餘太後和寧王二人,就連伺候的宮人內侍都退了出去。

“冉之吾兒,母後是盼着你好的,即便你不願承歡于母後膝下,哀家也是希望你能活得長長久久的,你可別受了旁人的挑撥,有什麽是比得過血脈親情還要親近的呢?”太後苦口婆心地解釋,企圖修補二人關系。

寧王嗤笑,嘴角挂着嘲諷的笑,“太後此言差矣,都說虎毒不食子,其實不然。黑鷹往往會誕下兩枚蛋,在幼雛孵出後,卻會把還未孵出的剩下一個給啄死,更甚者會将其胚卵喂給幼雛以食,好供其生長。由此看來,血脈親情也并非如此牢靠。若是母不慈,想來子不孝也并非沒有可能。臣以為,若母親給兒子的是一身毒血的話,兒子怕是無福消受,只能剮去一身血肉方能報得生恩了。”

寧王拒絕得徹底,且态度明顯地表示,若她再逼迫,他怕是要剮去一身血肉來與她斷絕關系了。

太後聞言,頓時萎頓下來,她無力地追問,“你就這般恨哀家?母後那是沒有辦法,但凡有別的法子,哀家斷不會這般做的,哀家那時候只是走投無路了!”

寧王的神色毫無波動,她說沒有辦法,可那時,以父皇對鎮國寺高僧的看重,她只要求得慧然大師幫皇兄說兩句好話,又或是說兩句奸妃奸相的壞話,又怎會沒有其他的退路?不過是因為他年幼不易引起懷疑且容易令人放松警惕,若是換成了皇兄又或者是奸妃和大皇兄,父皇會起疑并且不信,奸妃一黨也會攻讦罷了!

她在權衡利弊之時,大約只是以為能夠把他護好,只要日後皇兄登上高位,便能補償他罷了,卻從來沒有考慮過,他也有心,他也需要一顆真心。至于鲛人殇這個意外,她當真沒有想過最壞的結果嗎?也不盡然。這些她都能想到,可她還是選擇了舍棄他。

既如此,又有何可分辨的呢?他想要的又哪裏是強辯,只不過是一句“吾兒受苦了”罷了,她卻自始至終從未對他說過。

“臣不恨太後,也沒有資格恨太後,您是主宰臣生死的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聽了這等決絕的話,太過面如死灰,寧王不再看她,高聲喚起了寧一。

寧一目不斜視地入內,推着自家王爺出了翊坤宮,看着他沉默不語,忍不住建言,“王爺,可要寧一喚人去請王妃?”

寧王長舒一口氣,此時只想一個人靜一靜,于是到了一處亭子等着,卻沒去喚衛明沅來。

衛明沅對此一無所知,她此時坐在漱玉齋的偏殿裏,坐立不安,聽着隔壁産房傳來的聲聲叫喚,臉色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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