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月燼明]羽落飛天時/第 29 章 浮生篇:稚子、緣起、生死劫
浮生篇:稚子、緣起、生死劫
萬年前,弱水河畔
夷月族祭月儀式上,魔神攜魍之主降臨弱水河畔,破幽冥,擒稚子,逼迫夷月族締結契約,承擔誕育魔胎的職責,魔神親自為魔胎書寫人生定下命數,旁觀了一切的稚子于弱水之中神消魂散。
三日後,上清神域戰神冥夜來到弱水河畔,調查魔神降臨一事,探尋周遭無果後,忽聞鳥獸悲鳴,生靈泣血。
戰神聞聲尋至河邊,自弱水中救起一名半身白骨的稚子,稚子無聲無息亦無心跳,唯有額心幽藍色紋印閃爍着微芒。
弱水之下,幽冥之中,萬千元神向神明祈願。
“請救救他吧。”
上清神域,靈臺水鏡之中,得諸神庇佑,賜力重塑軀體的稚子沉睡于此。
宙神布下時光之籠,稚子在其中一日一長,不過七日便已長為少年模樣。
七日後,少年醒來,身心皆如赤子,其為逆轉幽冥者,因而得名,眀幽。
許是入世第一眼所見為冥夜,眀幽如雛鳥般緊緊跟着他,冥夜念人年少多災,稚子懵懂,無親無故,多有疼惜,非戰之時便由着他跟随左右。
一日,在木神花園中,宙神稷澤正在逗弄懸停的蝴蝶,見冥夜帶着少年前來,便打趣說小眀幽是蛟龍尾巴上的小鈴铛,只要看到他就準能找到冥夜。
眀幽聽了信以為真,原地蹦跶一下,認認真真的說了句
“我不響。”
這話一出,稷澤捧腹大笑,正在澆花、修剪枝葉的仙娥們也忍俊不禁,冥夜亦是嘴角上揚,露出了前所未見的笑容。
作為惹笑衆人的眀幽,則是一臉茫然,他拽拽冥夜的衣袖問
“我響了嗎?”
這下,稷澤直接笑的喘不過氣,他扒着冥夜的肩膀,彎着腰半天說不出話來,冥夜忍笑,摸了摸眀幽的頭,說“他逗你的,別信。”
“哦”少年看看他們,又原地轉了一圈,确定似得點點頭。
那日後不久,稷澤就為逗弄別人家小孩兒付出代價,誰能想到提出要求的人竟是初凰神君呢。
後來,眀幽手上多了一盞提燈,提燈裏有稷澤與初凰宇宙之力,燈內的空間是停滞的,可以儲存星輝月華,也可藏匿元神。
眀幽很是喜歡那盞燈,走哪兒帶哪兒。
自此,上清神域多了一位提燈少年。
少年的到來為上清神域平添了幾分生氣,他懵懂天真,簡單純粹,玩鬧時,一天看不到人,安靜時,誰也找不到他。
這之中,不包括冥夜,除了神君營和靈臺,以及冥夜寝殿,餘下的地方基本上冥夜在哪兒,眀幽就在那兒,反之亦然。
這個來歷不明,身份不詳,如幽靈般突然出現的少年,輕而易舉的占據了冥夜本就不多的個人時間,自認為是騰蛇聖女身份高貴的天歡,自然不會喜歡讓自己失了寵的眀幽,她明面上笑顏相對,暗地裏惡語相向,甚至讓貼身侍女在玉傾宮裏散布謠言,說他身份可疑,命帶不詳,是個面目可憎的災星,不配留在上清神域。
謠言易傳,真相難聽,當冥夜輪值結束,回到玉傾宮時,聽到的見到的,皆是謠言惡行,堂堂神域,烏煙瘴氣,猶如魔沼,而身處在旋渦中心的少年,一如往昔,不喜不悲,無驚無懼。
他不怒,神怒,他不言,神言。
天歡尤記那日,戰神金剛怒目,懲惡降罰,肅清神宮,侍女為求自保,供出了天歡,天歡因此被禁足,無事不得離開碧菡殿。
天歡不服,冥夜卻說若不服,可将禁足之地改為霧山騰蛇居地。
天歡咬牙接受,仇怨就此結下。
自那日起,眀幽就披起鬥篷遮臉,看上去更為神秘詭異。有人問起,他便說自己面目可憎,不便示人。
冥夜曾勸他不必如此,眀幽天真的說他本就不喜見人,這樣挺好,清淨。
不久後,冥夜送了他一件南海蛟绡制成的鬥篷,鬥篷上有秘法,可混淆視線,入水不濡,即便是浸泡到弱水裏也不易消融。
少年喜歡的不得了,整日披着它拎着提燈,在上清神域亂竄,還時常在夜裏出沒,吓得曾經跟風造謠的人夜不敢出。
稷澤見了不忘打趣冥夜“你莫不是當爹上瘾,真把人當自己孩子寵了。”
冥夜搖頭,直言“那孩子身世單薄,無親無助,上清神域非仙既神,他在這裏本就不宜,我只是想盡力護他。”
稷澤看着不遠處和幫月兔采藥的少年,長嘆一聲,想起了往昔“命君當年也是久居上清,修行千載,本該一朝登神,卻偏偏舍身入了那幽冥,再也沒回來。”
冥夜不解“他命君是何人?”
稷澤老神在在的同冥夜說起了命君的故事。
彼時,天地初開,弱水亦是幽冥之水,是世間元神歸處,弱水最初并無上下之分,世間悲苦不幸的怨鬼和枉死的孤魂積壓在那裏,日夜哭嚎,怨氣沖天,致使生者不得安寧,亡者無法解脫。
命君出身夷月族,天生通靈,一雙眼眸更是能辨鬼神,他看着弱水裏的怨氣越積越多,不忍生靈遭難,亡者難安。
便以雙眸化作冥月之門,分割陰陽,舍身化柱在弱水之下撐起一片淨土,開辟出真正的元神歸處。
自那之後,生者勿近為弱水,元神歸處是幽冥。
亡魂經過弱水沖刷洗去怨氣,再由玄鳥接引回歸幽冥淨土,這個過程便是歸返。
眀幽則是命君死後誕生的遺子,承他之天命,生于弱水,長于幽冥,無形無相,無心無目,不知歲月為幾何,不知生死為何物。
若非魔神突降弱水,冥夜擔心前去查探,也不會有今日的眀幽。
稷澤說一切皆是機緣,可他卻看不透這命運的走向,也不知是福是禍,冥夜寬慰他,未來之事,順其自然就好。
就這樣相安無事的許多年後,魔神臨世了。
魔神臨世不足三月,四洲三界淪陷過半,神魔交兵第八日,戰神冥夜率軍死守墨河一線,數次力挽狂瀾,護住墨河一帶。
位于墨河之下的蚌族公主桑酒對戰神一見傾心,心生愛慕,時常偷跑出去觀看戰事,家中父兄對此是長籲短嘆,直呼女大不中留。
化身蛟龍橫掃戰場,擊退魔兵的冥夜來到墨河,洗去手中血跡時,聽到身後的響動,察覺到附近有人,化光離去,一片龍鱗戰甲墜入墨河,被桑酒撿去。
冥夜回到玉傾宮療傷,被天歡看到,天歡執意要為他療傷,冥月拒絕不成,只好答應。
心系戰事的冥夜,同天歡說着當前正是戰事緊要關頭,若有疏忽,一步退步步退,天昊戰神隕落前的囑托,他定要完成。
天歡借機親近冥夜,話裏話外都是沒了你,我可怎麽辦。
冥夜見天歡始終未變,暗自嘆氣,道謝後抽身離去,不給對方挽留機會。
夜裏,靈臺之上,冥夜遙望繁星,靜心深思,未察覺到有人悄然走近。
“冥夜,你來送他們最後一程吧。”少年輕聲喚着沉思中的神明,送上掌心的螢燈,螢燈內流光婉轉,如星如螢,正是此戰中犧牲的英靈亡魂。
“多謝”
冥夜鄭重接過沉甸甸的螢燈,垂眸向少年道謝,揭開燈罩,萬千元神化作星辰飄灑飛升,微風拂過,送來亡者的道別,玄鳥迎風而來,接引英靈魂歸幽冥。
“袍澤們,此身寄星辰,英靈當返歸。”
将空間留給悼念袍澤的戰神,眀幽悄悄走下靈臺,無聲的攔截住天歡,天歡左右難進,言語無效後,無奈返回。
少年雙手結印,聚星辰,引天河,鋪開歸返幽冥之路,收集英靈未散遺志存入提燈之中,以備不時之需。
夜色如水,無聲流淌,轉眼間已是天亮。
冥夜下了靈臺,眀幽如往常般跟随左右,二人同去神君營,一者練兵,一者修行。
三日後,魔界偷襲,冥夜再度領兵禦敵,化身蛟龍,穿梭于各個戰場之間,所向披靡。
霎時,天上紅雲密布,六臂魔像撥雲顯現,九龍禦車踏空而來,正是魔神親臨戰場。
魔神召來火流星欲摧毀戰場,戰神開陣庇護,神魔初次交鋒,魔神以斬天劍近戰誘敵,屠神弩暗中标記。
冥夜一時大意被屠神弩一箭穿身重傷墜落,屠神弩破雲顯現,戰場後方的眀幽和旁觀戰局的天歡同時動身。
蚌族公主桑酒最先找到墜河的冥夜,冥夜重傷昏迷,生命垂危,任她與随後趕到的天歡如何呼喚,都是無用,奉命追擊的魔兵緊随而至,卻在下一刻,身首異處。
霧化顯形的眀幽殺死魔兵,毀去屍首,上前探查冥夜傷情,言道“眼下情況危急,需要一個安靜之所為冥夜療傷救治。”
桑酒急中生智,冒險将他們帶去一族聖地,借鎮水石靈氣,護住冥夜一絲心脈,眀幽向她道謝,一觀此地後,推測出桑酒身份。天歡六神無主,無意間看到石中冰晶,來不及細想,就被眀幽交托任務。
眀幽讓天歡僞裝冥夜,走另一條路引開魔兵,迅速返回上清,召集天兵死守墨河,确保墨河一線不退。天歡是前代戰神之女,又是騰蛇聖女,該承擔起應有的責任了。
天歡膽怯,不願離去,眀幽出言諷刺“堂堂聖女如此無用,你還是回家趴窩吧”
天歡的傲氣被刺激起來,她含淚瞪了一眼眀幽,起身拽着桑酒一同離去,桑酒布下結界,遮掩氣息,最後看一眼冥夜,轉身為天歡引路。
二女離開後不久,冥夜氣息越來越弱,眼見着命在旦夕,眀幽傾盡靈力也無法修補屠神弩造成的創傷,他取出提燈裏的英靈遺志激起冥夜的求生意志,也只能勉強保住神魂不散。
“要如何才能救你呢,冥夜。”
眼見血越流越多,眀幽有些慌了,眼光掃過鎮水石中的上古冰晶,腦中靈光一閃,一個想法出現了。
“上古冰晶乃水系至寶,是天造之物,我這具身體亦是神造之物,若将這諸神之力彙聚一處,取血化晶,便可擁有與這上古冰晶相同的效果。”
軀體之中,心為生命之源,諸神之力最易聚集,也最易提取。而且有桑酒布下的結界,可以不用擔心血氣擴散,引人注意。
想罷,眀幽擡手結印,聚集純淨靈氣化為水刃,水刃穿心,汲取心血凝為冰晶,他看着逐漸凝成的血色冰晶,滿眼興奮。
“冥夜,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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