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月燼明]羽落飛天時/第 30 章 浮生篇:冰晶、神域、赤子心

浮生篇:冰晶、神域、赤子心

鎮水石前,血霧彌漫,一枚血色冰晶浮空凝結,諸神之力壓縮其中,猶如金色暖陽,熠熠生輝。

眀幽捧着半身心血凝聚成的冰晶,小心翼翼放入冥夜體內,屏息等待着。

“嗡”

一聲輕響,冥夜額心神紋浮現,神力流轉之下冰晶融化,諸神之力溢出,擴散至四肢百骸,神軀浮空吸取周圍水汽,修複胸口的創傷。

戰神法相顯現,清聖神力沖破結界,平波蕩漾,驚動了墨河一族。

“成功了,太好了。”

眀幽遙望着半空中如獲新生的神明,露出孩童般的笑顏,心神放松後,疼痛與疲憊接踵而來,他支撐不住的倒地昏迷。

不久後,徹底吸收諸神之力的冥夜法相隐去,落地入定,周身萦繞着清聖純淨的神力。

聖地之中,提燈無風自動,化成時光之籠庇護二人。

蚌王感知到鎮水石異動,急忙帶人前來查看,驚見兩個陌生人在自家聖地,頓時怒不可遏,桑佑認出其中一人是戰神冥夜,勸說父王暫歇怒火。

蚌王對一心守護墨河的冥夜毫無感激,揚言神界仰仗誰與他無關,他只為墨河水族負責。

就在此時,桑酒趕回來了,她忍着傷痛跪地向蚌王解釋,蚌王心疼女兒受傷,又驚愕于她殺了魔兵,當即變臉斥責她引狼入室,不顧墨河安危,闖下彌天大禍。

桑酒表示一人做事一人當,禍是她闖的,若魔界追究起來,把她交出去便是。

聽聞此言,蚌王氣急攻心,打了愛女,眼見桑酒要撞到時光之籠上,冥夜醒了。

冥夜出手扶住桑酒,走出時光之籠,獨對墨河王族,蚌王陰陽怪氣的說墨河水淺,請冥夜收了神通,話裏話外暗示他們是不速之客。

時光之籠剛消失,蚌王急不可耐的上前探查自家寶物,見冰晶仍在,鎮水石也安好,懸着的心放下一半。

雖是虛驚一場,蚌王仍心有怨氣,看向冥夜的目光略帶不善。

蚌王看着一心撲在冥夜身上的桑酒,豁出老臉替自己女兒邀功,什麽救命之恩,殺魔兵之情等等,桑酒不敢領功,可身上的傷錯不得假。

冥夜不知詳情,還是感謝少女仗義相救,承諾有他在一日,魔兵便跨不過墨河,若蚌族擔心魔界追究此事,他可帶桑酒去上清神域避禍。

蚌王見女兒春心萌動,長嘆一聲,替桑酒應下,請冥夜三日後來接桑酒去上清神域,桑酒天生仙髓,去了上清說不定會另有一番造化。

冥夜答應後,得了好處的蚌王便不耐煩地開口送客,冥夜也不耽擱,收回提燈,抱起幾乎沒有了呼吸的少年,道了句告辭,化光離去。

桑酒看着心心念念的戰神離去,一心沉浸于甜蜜之中,覺得自己就要和冥夜朝夕相處了,不自覺地幻想起美好的未來。

“冥夜,來這裏。”

冥夜剛回到上清神域,原想去找藥王,就聽到稷澤傳音,直接化光去了宙神宮殿,剛進大殿就看到等候多時的小童,小童行禮過後,引路至較為偏遠的群星殿,殿中稷澤正在點星布陣,見冥夜來了,招手讓他将人放入陣中。

稷澤神光化星,啓動陣法,八十八星在上彙聚星辰之力,一輪明月在下接引月華,光芒融入眀幽體內,讓一度停止的呼吸心跳有了緩慢的起伏。

“好險好險,總算趕上了。”稷澤拍拍胸口,喃喃自語,見冥夜憂心忡忡的模樣,出言寬慰“雖然兇險,但也是機緣,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嘛。”

稷澤連拖帶拽的拉着冥夜到庭中暫歇,執起茶壺晃晃,倒出的竟是萬年甘露“木神送來的,趕緊喝了吧。”

這萬年甘露有淨化濁氣的效果,冥夜被屠神弩重創,即便傷愈,體內仍有魔氣殘留,長此以往會形成暗傷,盡早去除,也能免去日後走火入魔的風險。

冥夜不疑有他,端起甘露一飲而盡,神力運轉一周,逼出了體內暗藏的魔氣,這一運力,他驚覺自己的修為不退反進,目露驚訝。

“別看我,我也不知這是怎麽回事,只是預感到你們可能有危險,就回來了,沒想到,竟是攸關性命的大事。”

稷澤搖頭苦笑,即便是司掌時間的神明,也做不到全知全能,有時更像是一股直覺左右着他,推動着他看見,旁觀,或是改變。

“那你可知道是誰救了我,傷了眀幽。”想起那孩子在他懷中毫無生氣的模樣,冥夜面露憂心,他觀墨河王族,并沒有傷害眀幽的實力,墨河之底究竟發生了什麽。

稷澤搖頭長嘆一聲,召來提燈,自燈中取出一物,遞給冥夜,也許他要的答案,都在記錄在裏面。

“這是何物?”冥夜伸手接過,那竟是一面古鏡,古鏡似木如玉,背面印着月中玄鳥,鏡面銀光如水,卻映照不出任何事物。

“此物名為照世鏡,是命君的遺世之物,在你我手中,它只是一面觀世之鏡,在那孩子手裏,便是傳承之物。”

冥夜依照稷澤指點,滴血入鏡,心中默念欲知之事,念動咒語“照前塵、觀世間,鏡中無往,不映蒼生。”

照世鏡無風自動,應願開啓,一幅畫卷緩緩展開,卷中再現墨河血景。

二神同觀那無聲的畫面,待看到眀幽取心血化冰晶,救治冥夜時,饒是稷澤也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不愧是命君之子,需要舍命時,眼睛都不眨,太狠了。”

諸神之力如同生命之源,那孩子竟無半分猶豫就抽了出來,刨心取血,這是何等的魄力,這不是救人,這是在以命換命。

冥夜手扶胸口,心裏如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複,比起稷澤,他更清楚眀幽此舉背後的深意,那孩子不想他虧欠墨河一族,在放任他死和背負污名之間,那孩子選擇了第三條路,一條犧牲最少的路。

他何德何能,讓一個孩子犧牲至此。

“我被屠神弩擊落後,魔神可還有其他動作?”冥夜終究是戰神,最心系的還是戰事,稷澤挑了些自己知道的部分告訴他。

“重創你後,魔神便離去了,不久後,天歡親上戰場,帶領天兵殊死一戰,守住了墨河一線,不過,她不幸遇上了女魃姒嬰,被其重傷,正在玉傾宮救治,藥王也在那裏。”

“天歡上戰場了?”冥夜驚訝于膽小的天歡竟會如此勇敢,他曾經數次明說暗示,想讓天歡獨立起來,卻始終改變不了她的怯懦軟弱,如今這一遭,是誰改變了她。

“還不是你家那個小家夥,不知道說了什麽刺激到了小聖女。”稷澤搖搖扇子,暗指殿裏尚在沉睡的少年。

“眀幽還會醒嗎?”

稷澤搖搖扇子,老神在在的說“承天者,天命自救,今次眀幽助你渡過了死劫,來日他的災劫就要由你代受了。”

“無妨,無論未來如何,我都會陪着他。”冥夜閉上眼,隐去眼眸裏翻騰的情緒,聲音平靜溫柔。

“先顧好你自己吧,重傷初愈,還不趕快去休息,你要是垮了,誰來護他呢。”稷澤用扇子敲敲冥夜的肩膀,連說帶勸的讓人回去休息,待人走遠後,他低頭看着掌心的照世鏡,眼眸裏金光流淌,似是從鏡中看到了什麽未知之事。

“生死輪轉,因果宿命,即便是吾,一時也難以勘破啊。”

三日後,冥夜親自将桑酒接到上清神域,讓她暫住玉傾宮,只是冥夜公務繁忙,将桑酒安置好後,便去了軍中。

桑酒閑來無事在花園裏散步,那一副對什麽都好奇的模樣,引起了仙娥們的嘲笑,卻不想,一個轉身碰上正主了。桑酒也不氣惱,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紹,一口一個姐姐,叫的仙娥們心生好感,說話也好聽了。

桑酒借機詢問冥夜平日喜好,如何才能親近他。

仙娥互看一眼,想了想說神君平日沒什麽喜好,也不太喜人親近,玉傾宮裏除了聖女和小仙君,誰也近不了身。

得知聖女和小仙君就是那日的一男一女,且當前都不在冥夜身邊,桑酒以為自己的機會來了,蹦跶着回去努力修煉了,争取早日飛升,跟随冥夜。

可惜,桑酒在玉傾宮住了七日,只見了冥夜三次,第一次偶遇,第二次教習射術,第三次再偶遇。桑酒感嘆,這戰神平日裏可真忙,想見一面真難啊。感嘆完,小公主又上樹摘果子偷懶去了。

這一日,十二神靈臺集會,共商除魔之策,稷澤早早到來,對着手中的山茶花來回欣賞,轉手将其交給小童收好,小童下臺階時不幸将山茶花遺落,稷澤讓其尋回,小童因此墜入凡間,修行避禍。

冥夜難得換下戰甲,一襲白衣走上靈臺,稷澤嬉皮笑臉的湊過去,邀功似得說你家小孩兒快醒了,他辛苦了這麽久,冥夜不得犒勞犒勞他。

冥夜一臉認真的向稷澤道謝,問人需要什麽,就算踏遍四洲三界他也會将其尋來。

稷澤搖頭嘆氣,晃着扇子說冥夜真沒意思,根本逗不起來。

宇神初凰來到靈臺,三人相聚,閑聊起來,從冥夜家的小孩兒一直說到蚌族公主,初凰打趣冥夜若非知曉他是個君子,還以為他在墨河惹上風流債了呢。冥夜無奈。

此時,十二神到齊,三人各歸各位,共商除魔之策。

時間又過了兩日

群星殿中,十二輪殘月合一,冥月升空,星芒閃耀,黑白蝶翼自月中破繭而出,兩只蝴蝶一左一右上下翻飛,最終回到少年體內,合二為一,霎時,水波蕩漾,星芒盡滅,一雙眼眸緩緩睜開,瞳中幽藍如火。

聞訊趕來的冥夜步入黯淡無光的群星殿內,俯身抱起大夢初醒的少年,少年擁抱着安然無恙的神明,笑的天真燦爛。

“你沒事了,真是太好了。”

冥夜眼睑輕顫,眼尾泛紅,一顆心被燙的上下翻騰,他垂眸問着懷裏的赤子“為何要這麽做,你可知自己差一點就回不來了。”

少年笑着捧出一顆真心,獻給最喜歡的神明,無怨無尤,不求回報。

“你快要死了,而我能救你,為何不救?”

“你活着,我也活着,這不就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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