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以後/第 101 章 反應

朱漆馬車上, 宣逸打開京城加急送來的情報, 一目十行地看完,而後遞給了一旁的衛明沅,後者接過來細細看了一遍, 最後咽了口口水, 看着他問道,“你是從何處找來的鲛人殇?”

情報中說的, 昭武帝腿腳忽患痛症,祁院正診斷為疑似寧王曾經所得鲛人殇,之所以是疑似而非肯定,則是因為它不似鲛人殇那般前期潛伏,慢慢侵蝕人的性命,它來得突然且猛烈,卻對人之性命無憂。祁院正為首的一衆太醫卻對于束手無策。

“我的毒血,還有洗髓驅毒那日洗出來的髒污, 林神醫甚是感興趣, 本王便予了他。”宣逸如此回道。

好吧,感情是林神醫拿宣逸的“洗澡水”和血研究出來的升級版鲛人殇,衛明沅對林神醫的能耐又有了新的認知。

“可有解救的法子?”她問。

宣逸學着林神醫的模樣揚起了頭, 語氣帶了些高傲,“老頭子我制的毒, 只有我一人可解,哦不,只有我和王妃可解, 其他人?哼,再學個半輩子吧!”

“這是林神醫的原話。”宣逸學完了舌,又道,“我這回逼着林神醫做了他不願做的事,惹惱了他,自出京便與咱們分道揚镳,日後怕只能有緣再見了。”

這意味着即便宮裏頭有意來尋林神醫,也難以尋到他的蹤跡了。

“他是你故意放走的罷!”衛明沅看着他很是肯定。

宣逸不解釋,“他的賣身契還在你這,說起來,他如今可是個逃奴。他從前便有能耐躲過我的人,如今如魚入水,天空海闊任鳥飛,怕是難尋回了。”

衛明沅可不信,“影八呢?”

“哦,外出任務去了,時間可能會有些長,怎麽,你有事尋他?”宣逸一點被戳穿的不好意思也無,回答得很像那麽一回事。

既有影八跟着,起碼林神醫的人身安全是有保障的,衛明沅放心下來,随即又問,“與鲛人殇類似的病症,皇上怕是要想到你身上,他可不會善罷甘休。”

“無憑無據,奈何我不得,何況,他最大的倚仗不過是以為抓住了我的弱點,掌控了你,實則不然,如此,他又能奈我何?”宣逸顯然早已想到了這一點,要不然也不會這麽趕着出京。

可衛明沅卻不是好忽悠的,“可他畢竟是一國之主,只要一聲令下,派兵圍了咱們,只憑着你我如今的實力,可對抗不得。”

“一國之主麽,很快便不是了。”宣逸老神在在,似乎一切盡在掌握當中。

衛明沅一驚,“何出此言?”

“夏國的國君可不能是一個不良于行的廢人,那些老頑固保守派可不是好相與的。我雖不戀着那個位子,卻不能再叫他坐在龍椅之上,如此,你我才能安全。何況,用鲛人殇,只是想要讓他也嘗嘗本王的切膚之痛,可皮肉之痛又哪裏比得上心心念念的權勢一朝成空,卻偏偏看得着摸不到?得到過卻又失去,可比從未得到過,更打擊人。”說起這些,宣逸仿佛又變回了從前的寧王,冷漠無情。

衛明沅忍不住蹙了蹙眉頭,“太子怕是會很難。”

有一個不甘心的太上皇壓着,又豈是一個難字可以形容的?

宣逸似乎并未将此放在心上,他漫不經心地言道,“太子麽,他總要學會如何做一個真正的皇帝的。”

衛明沅重又在他身上看到了那種“別人的生死與我何幹”的疏離冷淡,一時無言以對。

宣逸察覺到她的無言,從悠遠處收回目光,放在了她身上,感覺到她的不安,頓時周身的疏離冷淡散去,伸手将她摟入懷中,摩挲着她的後背以示安撫,“別怕,我還是那個我,只是你的夫君,還有孩子的父親,所做一切只為了保護你和丫丫,別怕我,嗯?”

衛明沅回抱着他,搖了搖頭,而後親吻着他的耳頸,他很快給了她熱情卻不失溫柔的回應,安撫着她的不安與焦灼。

此後行程加快,同行的衛清朗和趙氏不明所以,卻也無異議,早些到地方也能早日安心安定下來。

此番出京,衛清朗擔的名目是外放,拖家帶口去的,衛家五口人,只剩下衛明哲在京中,卻已搬回去衛國公府,便是皇上想要做什麽,也要顧忌着,而若是太子即位,憑着衛明哲與他曾有過的過命交情,應該不會太為難他。

不過,衛明哲送行時也說了,尋了機會便到西北軍營去闖一番事業,他是不甘于在京城裏做個小小羽林軍的。

衛明哲有如此志向,西北大營又是衛國公府的老本家,有衛國公府護着,倒毋需太過擔心他的前程。

不過,衛明沅想到原著中兩年後令昭武帝命喪的那場戰役,不禁有些為他擔憂,但此時說這個還為時過早,且再看吧。

至于昭武帝,不管他最後是否真如宣逸所言的那樣被逼着“退位讓賢”,憑着他如今的病腿,原著中禦駕親征抵禦西北蠻族入侵,最後卻命喪鐵蹄之下的軌跡怕是不會發生了。

可,不甘不願地退位,活在病痛與心有不甘的雙重痛苦下,怕是比死了更難受。

仿佛能看到他最終的結局,想想他對寧王的猜疑和忌憚,乃至于對她與丫丫下蠱一事,衛明沅便覺心中一陣暢快。她承認,她的胸襟的确不夠寬廣,可那又如何?她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罷了。

大約半月以後,繞了點路的寧王府和衛家上下終于抵達了雲州府,與他們同時到來的,還有昭武帝的宣召聖旨。

昭武帝果然要召宣逸與林神醫回京,可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宣逸稱病,又言林神醫游歷去了,如此把來人打發回去。

衛清朗終于知曉了京中變故,一時諱莫如深地盯着宣逸看,宣逸抱着咯咯笑的丫丫故作不知。

衛清朗嘆氣,無怪乎走得這般急,他還以為寧王只是怕皇上反悔,原來後頭還有這樣一樁官司。

他不知蠱蟲之事,對于寧王所為很是疑惑不解。衛明沅見了,遞給他一個安撫的目光,到底讓他沉默着沒有問出心中疑慮。

是夜,宣逸邀衛清朗對月談心,再之後,衛清朗沒再理會京中來人,便是衛國公府來信讓他勸寧王歸京,也只當沒看見。

京中文武大臣雖也有将懷疑的目光投到寧王身上的,可也只是懷疑,皆因若此事真是寧王所為,留在京城可比遠赴西南封地要有利得多,可偏偏寧王不僅跑了個幹淨,對于皇上的宣召也毫不理會。

“反了天了!”崇政殿內,昭武帝聽得了寧王稱病不歸、林神醫不知所蹤的消息以後,怒不可竭,咬牙切齒地對着空中吩咐道,“暗一,朕要寧王十日內出現在朕面前!”

寝殿中不知從何處冒出一個聲音來,機械而冰冷,“遵命。”

請不來,那便擒來!和他人只是猜測不同,昭武帝非常肯定,這是寧王作為,至于原因,他忽然間想到那日寧王進宮,為求衛清朗外放時說的話——衛明沅和丫丫是臣的逆鱗,觸之必怒。

是蠱蟲,蠱蟲之事被他發現了!

昭武帝瞳孔一縮,忙喚來母蠱的宿主,感應子蠱的存在,卻得到一個令他難以置信的結果。血蠱的子蠱當時的确下到了衛明沅身上,這事他再确定不過,而血蠱一經入體,無法拔除,正因為如此,他才會那麽輕易就放了寧王離京,可結果呢,它竟然沒了?!

昭武帝神情陰郁,一會想的是西蜀國的阿巴魯騙了他,一會想的是眼前的母蠱宿主撒了謊,一會又想林神醫高卓的醫術!他甚至想到了衛明沅的佛緣深厚,身負大機緣的說法。

當下說什麽都晚了,摔了一個瓷枕以洩憤以後,昭武帝能做的也不過是把寧王和林神醫擒來。

“暗一,毋庸是衛家的哪一個,寧王又或者是寧王妃,朕要見着一個。”他又加了一句。

昭武帝暫且還未失去理智,皆因他此時還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可如宣逸所言,他這位子坐不久了。

不待暗衛擒來寧王又或是衛家人,朝中以三朝元老薄太傅為首的老骨頭便上書請求太子監國,言道國不可一日無君。

太子頓時夾起尾巴來,偏這時賢王晉王與韓王也摻和進來,京城亂起。

昭武帝為着前朝後宮諸事、疼痛難忍的病腿焦頭難額之時,忽而一陣地動山搖席卷了離京不遠的象山,驚了夏國上下。

昭武帝暫且将寧王放下,選賢能前往象山赈災,一番角逐以後,賢王脫穎而出,成為了人選。

當衛明沅得知這一消息時,真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只得感慨一句,時也,命也。

象山縣地動,原著中有提及,而當時前往撫民赈災的是太子宣烨,晉王便是在這一遭裏使了手段,毀了太子雙腿,斷了他後路的,如今換了賢王,只不知毫無上位可能的晉王會不會如同原著的軌跡對他下手。

再次躲過一劫的太子不再炮灰以後,又會有怎樣的人生?再有榮秀玉,她如今和皇後結了盟,若太子當真繼位,她也只能夾起尾巴做人,不敢再有旁的心思,如此,她是否會出手阻攔?

因着地動之事,衛明沅眺望着京城的方向,思緒良多,未曾察覺宣逸的靠近,直到落入一個略帶些涼氣的懷抱。

“在想些什麽?眉頭緊鎖的。”他下巴擱在她肩頭,如此問道。

衛明沅搖了搖頭,言道,“只是在想人的命,到底是先天注定的,抑或是後天習得?”

宣逸沒有急着回答,只問,“你覺得呢,是天命,還是人命?”

衛明沅凝神思索片刻,開口道,“當禍從天降時,我是信天命的,因為它讓我一點反抗的餘地也無。”譬如她的車禍和穿越,譬如原主的被炮灰。

“可另一方面,我卻又是不信命的,因為心裏的不甘,若上天給我的命只是一根朽木,那麽我也應該努力将自己雕琢成木雕。常言道,天無絕人之路,我卻以為,天道無情,之所以不絕人路,也只是因為我們努力走出來一條路罷了。天命也好,人命也罷,總歸要化作一捧黃土,只希望在生命的最後回首,能對得起自己,無愧于心,從容自若。”

宣逸默默聽着,想到了自己在遇到衛明沅之前,被天命壓制着毫無反抗之力,甚至連一絲不甘也無,只是靜靜地等待着死期之将至,毫無生氣。可後來,她出現了,他開始變得不甘,變得貪心。他既感謝上天将她帶來他身邊,卻又決意為了她反抗天意。

到底是天命還是認人命,宣逸也說不清,只道,“我不管天如何,命如何,我只管當下的我和你。”

是啊,她便是再感嘆太子宣烨的炮灰逆襲,感慨主角命的榮秀玉變得默默無聞,又能如何呢?她既不是天,也不是他們自個,她管不了別人,卻能立足當下,着眼未來,惜取眼前人。

“是我魔怔了,操了不該操的心,竟是如此簡單的道理也不曉得。”她淺笑坦言。

宣逸只是笑笑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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