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月燼明]羽落飛天時/第 23 章 景國篇:童謠、神跡、新君立

景國篇:童謠、神跡、新君立

正月十二陰天

京郊山崖上,澹臺燼靜立于此,遠眺城郭,目光幽深,他的身後匍匐着毛色光亮的白虎,白虎身側立着一位賊眉鼠眼的中年男子,男子披着鬥篷,瑟縮着身體,一副膽小怕事的模樣,可藏起的雙眼卻毫無懼色。

“都安排好了?”澹臺燼習慣性的轉動腕上的輪回繩,撚着彩色流蘇,頭也不回,聲音冷淡。

“回禀殿下,從昨夜起,它們就已在城內各處待命,只等您一聲令下,便會傾巢而出。”男子拱着雙手,彎腰答複,翹起的鬥篷一角,隐隐露出一條細長的尾巴。

“很好,你退下吧。”澹臺燼點點頭,揮手讓那人退下,男子彎腰行禮,緩步後退,五步之後才轉身離去。待人走後,白虎爬起來,邁着貓步走到澹臺燼身側,仰着腦袋去蹭他的手。

“你這家夥,整日吃睡就算了,還跟一只老鼠争起寵來,到底誰教的。”澹臺燼嘴上嫌棄着,手還是摸上了虎頭,照着老虎脖頸最柔軟的地方揉了兩下,白虎這才滿意的趴下,繼續打瞌睡。

看着它那懶洋洋的模樣,澹臺燼想起了在他掌中嘎嘎亂叫的小烏鴉,時月走前留給他的東西,被他充分發揮,利用個遍,使得他在短短幾日內就抓捕降服了不少妖獸,組建起了一支屬于他的妖獸大軍,他為這支奇兵取名熾翼軍。

方才離去的鼠王便是澹臺燼在邊境親自收複的,準确的說是鼠王前來投奔,澹臺燼接受了。

鼠王的妻子是人類,在一次進山林采藥時,被蛇妖發現吞吃了,蛇妖假扮成她的模樣下山回家,想飽餐一頓,卻被鼠王識破,蛇鼠相鬥,誤傷孩童,鼠王為救孩子放棄報仇,帶着孩子離家遠去,四處尋醫,甚至還去過盛國的妖市,可惜,他非有緣人,入不得妖市。

離家三年,鼠王攜子歸來,聽聞那作惡的蛇妖被人除了,他大喜過望,他放出老鼠四處打聽是哪位仙家開了眼,為民除害,然後,他就被白虎攆到了澹臺燼跟前,再然後,他兒子被澹臺燼救了,兩樁大恩下來,鼠王當即跪下認主,毛遂自薦,願做澹臺燼之耳目,于是,澹臺燼麾下再添一員大将。

廿白羽走上山崖時,就見他家殿下還立在那裏遠看景京,大風吹的衣袖翻飛,他看了一眼家貓似得懶洋洋的白虎,無奈搖搖頭,走上前去,恭恭敬敬的行禮,将臂彎上的狐裘披到澹臺燼身上,确保人凍不着了後,才說起準備禀報之事。

“殿下,按照您的吩咐,月影衛已經化整為零進入景京,随時待命。另外,夜莺來報,神像那邊回複,今夜,神光西沉,群鳥離巢,只待與君同歸。”

澹臺燼看着披在身上的狐裘,習慣了隆冬單衣的他對這份暖意有些不太适應,這幾日被人精細到衣食住行的照顧,讓他總能在廿白羽身上看到時月的影子,不同的是時月真把他當孩子養,廿白羽倒是沒這個膽子,但行為方面就不好說了。

說道正事,澹臺燼摒除雜念,琢磨着話中含義,笑出了聲。

“看來,它們比我預想的要更恨澹臺明朗。告訴京裏的耳目,今晚的大戲一定要好好配合。”

“是。”

景國神鳥,折翼入魔,最終客死他鄉。金烏一族又豈能咽下這口氣,左右都是澹臺王室,它們寧願為澹臺燼做一場假神跡,也好過成為新君的籠中玩物。時月說過,凡是天上下來的,自帶一副傲骨。

這天夜裏,屹立在景王宮後方的金烏雕像光芒散盡,作為景國守護神鳥的三足金烏在聲聲悲鳴中飛離景京,不知去向。

京中百姓聞聲出門圍觀,就見三足焰尾的神鳥一只只從頭頂飛過,那叫聲凄厲悲涼,令聞者落淚。

百姓們争相讨論着這場變故,有說是天罰将至,有說是新君驅逐的,各種流言四起,謠言亂傳,鬧得人心惶惶,不得安寧。

一位街角蔔卦的算命先生,連蔔三卦,一卦比一卦難解,算命先生連解三卦,仰天長嘆,大禍将至,三日內景京必有血光之災。

百姓聽聞此事,急忙抱着孩子回家,開始閉門不出,就這樣惶惶不安的過了兩日,無事發生。

膽子大的推開門走出家門,發現天上地下一切照舊,哪有什麽血光之災。越來越多的百姓推門走出,恢複原有生活,甚至還有人跑去算命先生的攤子前鬧事,說他妖言惑衆,算命先生不氣不鬧,扶正了攤子,坐等天變。

第三天,京中大街小巷的兒童都在撚着同一段詞句,天真的孩童走街串巷,散布着不祥的童謠。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飲君之血,食君之肉。”

伴随着孩童的吟唱,景王宮裏出現了大批老鼠,它們成群結隊浩浩蕩蕩,無孔不入,吓得宮人們四處逃竄,有不少人被老鼠啃咬受傷,也有大膽者拿起武器驅趕老鼠,一時間,整個景王宮亂做一團。

王宮蛇鼠生亂,身在王陵的澹臺明朗自然是不知的,他點着香祭奠着亡母,向其訴說自己的榮光與殺戮,沉浸在權力巅峰的美好中的人并未察覺到,危機已經悄然降臨。

成百上千只老鼠從四面八方湧入王陵,它們打翻了油燈,推倒了蠟燭,撞翻了靈牌,燈油灑在地上,致使火勢蔓延,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澹臺明朗這才驚覺,他已在四面火海和鼠群的包圍中,童年的灼燒感再次刺痛着他的臉和手,他拿起佩劍,砍殺老鼠,驚慌失措的呼喚着人來,可無論他怎麽呼喊,都沒有人來。

因為,整個王陵,如今只有他一個生者了。

街上擺攤大人聽的煩了,驅趕着不讓小孩兒再唱,孩童們四散離去,繼續去別的地方玩耍吟唱。

算命先生掐指一算,老神在在的說“此乃暴虐之災,國君不仁,不保四海,昏庸無道,惹得天怒,降下責罰,可君之禍,難免禍及百姓,嗚呼哀哉。”

王陵中,幽暗的長廊裏,守衛倒地,氣息全無,老鼠們正肆無忌憚的啃食着一切所見之物。一個身着銀色華服的人緩步走過青石地面,他所過之處,群鼠退散。

澹臺燼一步一步走下臺階,居高臨下的看着驚恐狼狽的澹臺明朗,神情淡漠,無悲無喜。

“是你,是你使得妖術。”澹臺明朗一見來人便知異變原由,他長劍直指澹臺燼,怒不可及的質問道。

“是我。我告訴過你,從那日起,你便再無安寝之日。”

澹臺燼目光平靜的看着澹臺明朗,随手一擡便是妖力凝結,如煙似霧的金藍色力量脫手而出,正中澹臺明朗胸膛,一擊便将他打回到火海群鼠之中。

在老鼠攀爬撕咬中,澹臺明朗掙紮着詛咒澹臺燼,他說“澹臺燼,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總有一天,我要把你和那妖女挫骨揚灰。”

“澹臺明朗,人死魂散,你還是安息吧,”

這樣說着的澹臺燼不再去看澹臺明朗的慘狀,轉身走上階梯,緩步離去,只留一個纖長的背影慢慢消失。

京中一男子,聽過算命先生的話後,詢問這天劫可有破解之道。算命先生以龜甲蔔卦,指着案上銅錢說道“此卦曰潛龍在淵,只待新君繼位,便可救國之危難。”

男子接着問“可這澹臺氏已無男丁,又有何人能繼承大統啊。”

算命先生呵呵一笑,說道“運數是不會騙人的,說不定這幾日那天命之人便會出現了。”

兩日後,清晨

黯淡了數日的金烏雕像在晨曦中重燃光芒,成千上萬的蛇鼠通過城門跑了出去,三足焰尾的神鳥重歸景京,在天空之上飛旋鳴叫。

神鳥開道,月影相随,澹臺燼騎馬入京,百姓夾道歡迎,只為一睹新君真容。各色版本的真相在人群中傳播,百姓本就不在乎國君是誰,只要能讓他們安穩度日,少遭災難,不被欺壓便是好的。

如今,種種跡象表明澹臺燼便是那天命之子,是景國的新君,人民自然也就相信了。

“新君繼位,入聖殿,沐聽聖言,以承天授”

“萬年遺址,先祖庇護,降下聖人,除暴虐,平災亂”

“而今暴君已死,新君當立”

“昭昭天子,惠我無疆”

“勉勉我王,載錫之光”

澹臺燼立于聖壇之上,聆聽聖言,金烏喜鳴,天降聖光,沐光之中,他緩緩睜開眼,一雙眼眸璨若星河。

“景國,我還是回來了。”

景王宮大殿之上群臣激憤,直指新王得位不正,居心叵測,寧死不願與其為伍。一個個說的慷慨激昂,真正敢那頭撞柱子的卻一個都沒有。

澹臺燼撐着額頭笑看他們表演,澹臺明朗在位時殺了不少違逆不服的朝臣,真正能忠君直言的恐怕不剩幾個,餘下的大都是些貪戀權位又貪生怕死的家夥,嘴上說着不畏死,可事實上呢。

一尊三足青銅圓鼎被擡上大殿,裏面盛着滾開的肉湯,澹臺燼邀請大臣們喝湯,邊吃邊聊。

侍從們分發碗筷,群臣盛湯享用,衆人喝湯間隙,有人開始質疑湯裏有毒,聞者無不大驚失色,掩嘴嘔吐,澹臺燼笑看一群烏合之衆,在他們惶惶不安之時出言安撫,于恩威并施中收複朝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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