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月燼明]羽落飛天時/第 24 章 景國篇：迦關、迷夢、時未到

景國篇：迦關、迷夢、時未到

景王宮，正殿

燈火通明的夜裏，澹臺燼坐于王座之上，翻看朝臣送上來的奏書，他初登大寶，又離國太久，對景國國內的情形知之甚少，人口、田地、財務稅收等等都不甚了解，他所能做的，就是多看多學，不吝請教。

真正坐上這王位，澹臺燼才知曉，為君之道，何其艱難。

廿白羽帶着夷月族的密信步入殿中，行禮過後，将密信雙手呈給澹臺燼。

澹臺燼接過，拆開一看，信是夷月族族長所寫的，內容是荊蘭安、漆雙等人背主叛族，罪無可赦，現已将一幹人等從宗族譜上除名，廢除荊蘭安大司祭身份，信件最後，族長言辭委婉地表示，若有朝一日扶崖平安歸來，希望澹臺燼能寬宥稚子。

“白羽，蘭安…的女兒，是怎麽丢的？”澹臺燼隐去了未出口的稱呼，擡眸看向身側的廿白羽。

“是我的錯。族長的女兒名叫月扶崖，半年前，我因私事擅離職守，弄丢了扶崖小姐。後來，我們找了三日，也沒能找到扶崖小姐。”廿白羽黯然垂首，聲音低落，他始終認為是自己的錯害得荊蘭安背主叛族，若那日他細心一點，月扶崖就不會走丢了。

“看來澹臺明朗的爪牙早就滲入夷月族了。”澹臺燼回憶着那日大船上，澹臺明朗與荊蘭安的對話，夷月族善于同鳥獸溝通，即便如此都沒找到的孩子，卻出現在澹臺明朗身邊，若無內鬼接應，絕不可能。

“陛下的意思是？”廿白羽随不是絕頂聰明，但也絕不笨，他意識到了澹臺燼話裏的意思，卻不太敢相信，可荊蘭安、漆雙案例在前，又有什麽是不可能的呢。

“京中還有澹臺明朗的餘黨，你帶人去鏟除，若能尋得蛛絲馬跡找到那孩子，就将她送回族裏吧。”澹臺燼不願做無證據的揣測，他看出月扶崖是廿白羽的心結，便讓人去處理此事，倘若那女孩命大被找到了，也是一樁幸事。

“謝陛下。”廿白羽眼眶泛紅，單膝跪地，聲音哽咽。

幾日後，景國王宮

大殿之上，群臣并列站立，針對盛國出兵攻打景國一事，紛紛向澹臺燼進言，言辭之中多為懼怕與退縮。

“澹臺明朗餘孽尚未肅清，盛國又派出大軍壓境，這是要趁您主少國疑之時趁火打劫啊。”

“是啊，如今新君初立，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正是我們實力薄弱之時啊。”

“是啊，盛國素來兵強馬壯，又有多名大将，我們在戰場上很難占到便宜，不如以退為進，退守至一處易守難攻的天塹，才是良策呀。”

“張大人所言甚是，所言甚是啊。”

澹臺燼反複看着手裏的軍報，聽着大臣們的言語，心有所想“景國是我的家鄉，也是我母族依身之所，我與這王座休戚相關，只要景國在我的治理下日漸強大，我的力量也自然是無可匹敵，今後便可永遠告別那種仰人鼻息的命運了。”

澹臺燼擡眸，面朝群臣，說了句“孤知道了。”

張大臣以為君主這是認可了他的提議，上前一步，小心詢問“陛下，那我們應當退守至何處啊？”

“如今國力空虛，能守住多大的地界。”

“是啊。”

“如果是先王，肯定就退守國都了。”

澹臺燼伏案而起，神情嚴肅，他目光沉靜的環視群臣，慷慨陳詞。

“退，并非良策，如今盛王起兵挑釁，我們就舉傾國之力同他一戰，孤回親征邊塞，不為守土自保，亦不為南取城池，孤要做的是趁其不備，将其一舉擊潰。”

聽此聖言，群臣跪地。

“陛下三思啊。”

滿朝文武退去後，大殿之上只餘澹臺燼一人，他繞過桌案，踱步向前，思考着如何應對這場戰事。

葉嘯統領的盛國精兵骁勇善戰，若以妖獸組成的熾翼軍或可以以寡敵衆，同時減少士兵傷亡。

就在澹臺燼要召來廿白羽傳令給熾翼軍時，他忽然感到胸口一陣劇痛，胸膛之中傳來一股烈火灼燒般的熾熱，安靜了多日的小蝴蝶，不知緣由的躁動起來，一下一下如鼓點般敲擊着澹臺燼的心房。

澹臺燼的左眼浮現出一輪冥月，通過那只眼，他看到了一片陌生幽暗的空間，游魚從眼前飄過，那似乎是海底，又似乎是河底的空間裏，一只蛟龍盤旋在一處平臺之上，平臺正中擺放着一具月白冰棺。

澹臺燼剛看清棺中之人，就被蘇醒的蛟龍一個掃尾掀飛了，意識模糊間，他看到了一雙眼睛，一目清明一目渾濁，蛟龍吐息，吹散了迷夢。

意識消散前，澹臺燼聽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他說

“時機未至，汝不該來。”

廿白羽一進來就看到他家陛下，眼神迷離的站在殿中，身體搖搖欲墜，以為是人身體不适，趕緊上前攙扶，隔着衣服都能感覺到一股寒意，低聲輕喚“陛下，陛下。”

神思回籠，意識清醒，澹臺燼站立不住似得搖晃一下，被廿白羽穩穩扶住，擡手撫上胸口，方才還熾熱如火的小蝴蝶冷卻下來，恢複了往昔模樣，安安靜靜的散發着微光，那是希望的光芒。

“哈哈，好，孤等着。”澹臺燼忽視身體的虛弱，開心的笑起來，在廿白羽驚訝的目光中，抽出身來，回到禦座上坐下，一縷陽光灑下，映照的人目光燦燦，神采奕奕。

這場白日迷夢讓澹臺燼知曉了，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真的在信守承諾，努力回到他身邊。這讓他如何不欣喜，不心動呢。

為了讓那人回來時看到不一樣的自己，他會守好景國，成為人所稱贊的君王。

“廿白羽，傳令熾翼軍整軍待陣，三日後，随孤出征邊塞。”

“是。”

同一時間，荒淵之中，亦有大事發生。

鎮守荒淵萬年的宙神稷澤，隕落了。

殒身之前，他為穿越時空來此求助的少女，指點方向，并留下一段神言，一枚過去鏡，以及，三百日後荒淵破封的預告。

少女孤身來此，臨危受命，只能赤手空拳，盡力一試。

時光如流沙，轉瞬即逝，再出荒淵時，已是百日後了。

盛景兩國交兵數月，葉嘯勇猛，盛軍氣勢正盛，景軍不敵，景王親臨戰場，驅使妖獸作戰，熾翼軍對陣盛國精兵，盛軍不敵，被打的節節敗退，死傷慘重。

葉嘯戰中意外墜馬重傷，昏迷不醒，其子葉清宇臨危受命，帶領将士鎮守迦關，盛王聞訊勃然大怒，命令葉清宇死守迦關，卻對糧草供應的請求一概否決，眼見軍糧見底，醫藥短缺，葉清宇滿心悲涼卻不能表現出來，只能一再上書，去求那無望之事。

再一次操縱熾翼軍與盛軍交戰後，澹臺燼發現迦關确實易守難攻，即便有熾翼軍這支奇兵，要徹底拿下迦關也絕非易事，看來，想要奪城必先攻心了。

澹臺燼身披戰甲騎馬回營，聽過探子彙報後，拿起蠟燭端視着搖曳的火苗，頭也不擡的向廿白羽問起迦關內情。

廿白羽想了想說“聽聞對面糧草已經跟不上了，另外還有密探回報，盛王生性多疑，葉嘯負傷，盛王頗有微詞，此次葉清宇出戰，許進不許退，軍糧軍饷都十分苛刻。”

“那葉清宇就是靠一口氣硬撐着，盛王昏庸，居然還有如此良将帶兵上陣。”澹臺燼覺得可惜，葉清宇無論心性還是能力都是大才之人，只做戍邊守将，可惜了。

白虎換個姿勢接着打盹，澹臺燼笑它整日除了吃就是睡，端着蠟燭湊到眼前來回轉動，随口問道“最近可有獵到什麽厲害的妖獸？”

“屬下聽聞附近山中，有一七尾妖狐出沒，已派人去獵捕了，但還未曾獵獲。是屬下失職。”廿白羽慚愧低頭。

“無妨，孤會親自去。”澹臺燼想着看來是遇到熟人了，将蠟燭放回燈臺，起身讓廿白羽帶路，他正缺一個厲害點的妖獸鎮壓那些亂竄的家夥，這只狐貍不但實力剛好，還跟葉清宇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若能為他所用，可以讓她去迦關當一回說客。

藏身于山林間的翩然并不知道，她已經成為了澹臺燼的獵妖目标，小狐貍一襲紫裙，游走在山野林間，尋找着心念之人。

一陣風吹來，白色的迷霧随風蔓延，不知不覺間已遍布山林，翩然無知無覺的向前走着，很快消失于迷霧之中。

“叮鈴叮鈴”銀鈴響動，煙霧渺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