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明/第 7 章 重陽宴飲
重陽宴飲
沒過幾天,重陽便到了,這日陛下在承天門賜花糕,于橫街上大宴群臣,蕭滿自然也去了。
她坐在程成程老将軍旁邊,正同老将軍閑聊。
蕭滿:“本宮近日聽聞邊境不太安穩,侯爺沒想過回戰場上去嗎?”
“哪呢,一把老骨頭啦,也就殿下看得起。”程成笑道。
蕭滿說:“成安只聽聞過侯爺的傳說,但記事以來,卻沒見過侯爺帶軍的英姿,很是神往呢。”
“哈哈哈哈,現在不也挺好,”程成說,“整日宴飲,無所事事,比起去戰場上殺敵,至少安穩。”
雖然這樣說,但是蕭滿也能看到程老将軍眼中一瞬的黯然。
蕭滿問道:“前日孫将軍來信,說如今豐州守軍混雜,缺一主将,豐州是永安的屏障,又為鎮州練兵,侯爺沒想過嗎?”
程成沒說話,蕭滿等了很久,才等到程老将軍端起酒杯來,同蕭滿放在桌子上的杯子碰了一下:“殿下啊,臣不想。”
不是不想,是不敢想。
蕭滿其實知道,程成功高震主,極受陛下忌憚,而且比功高震主更讓陛下不安的是,他同定遠王關系不菲。
這件事實則也怪不得程成,在他征戰殺伐的年代,正是鬼方兵力強勁的時候,那時候鬼方與大周戰争頻頻,而他和定遠王在戰場上是過命的交情,自然不會一般。
前不久她才聽太傅又提起這件事,太傅當時就很嘆惋,說陛下因為自己的忌憚之心讓大周損失了一員猛将。
可是蕭滿其實能理解陛下,江山易主不到三十年,多少人虎視眈眈,這個江山換了誰也坐不安穩。
所以當下蕭滿聽到程成的話,便端起酒杯來說道:“侯爺是難遇的将才,不該這麽埋沒了。”
說完這句,蕭滿把杯子裏的酒喝了,接下來兩人便都沒說話了。
此時陛下說完了話,已經從承天門上下來了,稻夜湊到蕭滿耳邊道:“殿下,陸公子找到陸小姐了。”
蕭滿正打算去承天門上看風景,聞言便同程成致意,起身離席,一邊走一邊問:“在哪找到的?”
“在香樓,三不沾适才來報,說陸小姐今日也來此宴了。”
香樓,蕭滿仔細想了想,似乎有點印象,是什麽天下第一樓,但卻記不清其背後之人具體是誰:“香樓?”
稻夜解釋道:“香樓本來是十四皇子的産業,但三不沾說如今十四皇子已經把香樓賣給陸小姐了。”
“賣了?”蕭滿印象中的十四皇弟可是個財迷,是皇室裏唯一一個從商的,雖然不被衆人看起,但肯定不至于到變賣家産的地步。
稻夜點了點頭:“對,賣了。”
如此想來,這個香樓應當是賣了個非常不錯的價格,而她那位好久沒見的陸大小姐,竟然變得如此豪奢!
“知道了。”蕭滿還是往承天門那兒去,想着正好可以登高找一找陸念在哪裏。
等到蕭滿在稻夜的攙扶下登上了承天門,便看見陸忘珩竟然站在那裏。
陸忘珩聽見聲音轉過來看,然後便笑道:“我與以明可是心有靈犀。”
蕭滿問他:“你怎麽來這裏了?”
陸忘珩笑道:“此處風光獨美。”
“是嗎?”蕭滿走到剛剛陸忘珩站定的位置往下看,很快便注意到一個穿得花裏胡哨很是紮眼的女子正與幾位年輕官員說笑,“那是陸念?”
“以明竟然一眼便能認出她。”
這時候橫街上的陸念一擡頭,正與蕭滿的視線撞上,她跳起來朝着蕭滿揮了揮手,然後與周邊的幾個官員道別,一副要上來找她的模樣。
果然被承天門的侍衛攔住了,承天門外是皇城而內是宮城,沒有令牌準許輕易進不得。
蕭滿看陸念還在與侍衛争執,一副不讓我進就打進去的模樣,便對稻夜說:“你去帶陸小姐進來。”
“是。”
蕭滿上城牆的時候只帶了稻夜一個宮女,于是稻夜走後,城牆上便短暫地只剩下她與陸忘珩了。
陸忘珩見稻夜已經走遠,便問:“以明,你不奇怪陸念怎麽進來的?”
“丞相帶她進來的。”蕭滿心想這有什麽奇怪的,倒是陸忘珩這個問題問得有點奇怪。
“丞相無緣無故帶她來這裏做什麽?”陸忘珩這話雖是疑問,但語氣中的不滿卻藏不住。
蕭滿道:“我看她在其中如魚得水,并沒有什麽不适,有什麽不妥嗎?”
“永安處處就不妥。”陸忘珩輕聲嘀咕了一句,便不再說話了。
蕭滿想,陸忘珩似乎很不希望陸念觸及永安權貴,可是陸念在永安他也多一份助力,這有什麽不好。
蕭滿琢磨不透他的心思,正要開口進一步詢問,便聽見身後有人“噠噠噠”地跑了過來。
她剛轉身便被陸念抱了個滿懷:“終于又見面了!以明,我好想你!這段時間香樓特別忙,我都沒時間來看你,多虧你讓人去找我哈哈。”
蕭滿被她抱着晃了幾下,心下感慨陸念的體力真好,她爬上來的氣兒到現在還沒喘勻呢,而陸念剛上來就能跑能跳的。
蕭滿還沒說什麽,陸忘珩先上前來把陸念和蕭滿分開:“有話就說別動手動腳的,讓人看見多不好!”
“切,多管閑事。”陸念翻了個白眼,拉起蕭滿的手,“以明在這裏受苦了吧,陸忘珩來了這麽久竟然還沒帶你回去,你放心,現在我來了,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一起回燕京了。”
蕭滿笑道:“我是大周的公主,能受什麽苦,至于燕京,雖然那是我的封地,但現下我還沒有去那裏長住的打算。”
陸念聞言一愣,她看了看陸忘珩又看了看蕭滿,見他們二人竟然十分默契地微笑點頭,突然有種被孤立的感覺。
“那好吧,我現在長住香樓,你有事盡管來找我。”陸念拉着她的兩只手,低頭只盯着她的手心,說話的時候也沒擡頭看她,頗有些落寞的意味。
蕭滿見狀突然有些不忍心,便笑道:“香樓混雜,你若不住相府,可以來升平宮暫住,或者你不喜歡宮裏規矩,公主府也還空着,可以去那裏住。”
“好啊,我去公主府住,我就知道以明你最好了!”陸念很好哄。
這時候橫街上突然亂了起來,即使站在這麽高的城牆上都能隐約聽見一些人高喊叫禦醫來。
蕭滿往下面看了一眼,沒看出什麽頭緒來,便對他們二人說道:“我去看看。”
說完不待他們兩個回應,便徑直下去了。
陸念對着陸忘珩笑了笑,然後說她怕丞相擔心,要先去和丞相說一聲,轉身便要緊跟着蕭滿下去。
“等等。”陸忘珩攔住了她。
陸念先發制人,語速飛快:“憑什麽只有你能來永安我不能來,陸忘珩我跟你說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別老想着還能管我。”
“我沒說這事兒,”陸忘珩道,“而且你現在長本事了,誰能管着你啊。”
陸念到底是有一些心虛,氣焰也沒有那麽嚣張了:“那你還有什麽事兒?”
陸忘珩道:“我看你剛才憂心忡忡的,怎麽了,以明的命不好?”
“說什麽呢你。”陸念白了他一眼,甩開他就要離開。
陸忘珩拉着她不讓她走:“別以為我好糊弄,你剛才拉着以明的手看什麽,不是在算命?”
“什麽算命,你看誰算命看兩只手的,你懂不懂哦。”陸念死鴨子嘴硬。
但陸忘珩很懂:“不是你跟我說,所謂男左女右是因為卦不可算盡,要是實打實地算一卦,就得看兩只手?”
“我那是騙你呢,陸忘珩你怎麽什麽都信啊。”陸念說完再次要走。
陸忘珩當然不讓她走:“你今天要是不跟我說實話,我就去同以明說實話了。”
“說啊,你去跟她說‘以明,雖然我喜歡你但是我不想跟你成親,因為其實我不是丞相之子,遲早會拖累你’,我們也可以看看你說完這話以明還理不理你。”陸念語氣淩厲,但卻刻意把聲音放低了,“還有那些要弄死你的人,會不會再多一個!”
“好,我這就去說。”陸忘珩繞過她就要走。
陸念等了兩三秒,一回頭發現陸忘珩已經走到樓梯那兒了,且一點兒停下來的意思也沒有,陸念到底是沒有他那麽硬氣,趕忙跑過去把陸忘珩拉了回來:“好好好,我沒你狠,別沖動,咱想個讓大家都好過的法子行嗎?”
“當然行。”陸忘珩笑道,“說,你算出了什麽?”
陸念擺出大師的姿态,閉着眼睛神神叨叨地說:“嗯……富貴命!”
一國公主,哪能不富貴,這還用算?
陸忘珩無情嘲笑道:“我看你真是騙人都不會騙,你以前怎麽靠這賺錢的?真不明白那些人得多笨才能上你的當。好好說!”
陸念無奈,說道:“天命無常,而且你以前不是不信命嘛,幹嘛非要知道。”
陸忘珩道:“你之前給我算的上門女婿的命馬上就要應驗了,不信也不妨聽一聽。”
陸念妥協道:“那好吧,我告訴你,但是你不準出去說。”
“行。”陸忘珩滿嘴答應。
雖然知道陸忘珩嘴裏的保證不能算數,但是有總比沒有好,陸念于是嘀嘀咕咕地說道:“命途多舛,半天子命。”
“什麽?”陸忘珩沒聽清楚。
“半天子命!你聾吶。”陸念沖着他耳朵清楚地說道,但是沒敢嚷嚷,怕讓人聽見。
“什麽叫半天子命?”陸忘珩困惑道,“半個皇帝是什麽東西?還是就是太子的意思?”
但要是這樣的話,陸念又有什麽可瞞的,全天下都知道成安公主是大周的女太子好吧。
“我也不知道,但大概就是一步之差一念之間。”陸念說,“而且命格這種東西不是一成不變的,我主要是怕我說了,她就成天子命了。”
“天子命有什麽不好?”陸忘珩問道。
“你真的是什麽都不知道!”陸念盯着陸忘珩,見他的眼睛裏全寫着“我是白癡”,于是從懷裏拿出一封厚厚的密信,扔給了陸忘珩,“好好看看,半天子命都如此命途多舛了,你說天子命有什麽不好。”
陸念翻了個白眼,沒什麽好氣,說完這句就下了城樓,留陸忘珩一個人在城門頂上吹風,看信,想着天子命有什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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