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明/第 20 章 神棍

神棍

第二天,一行人才出發沒多久,就有人企圖靠近稻夜所在的馬車,只是那人一身平常書生的打扮,卻也不太像個殺手,蕭滿最終還是沒讓侍衛趕人,而是讓陸忘珩先過去問問。

過了一會兒,陸忘珩回來道:“就是個趕考的書生,丢了盤纏迷了路,想跟我們同行回城去。”

以防萬一,蕭滿還是只讓那書生遠遠地跟着,并不打算跟那人有過多的接觸。

傍晚,一行人到了燕京城,那個書生也識趣地道了謝離開了。

安排好住宿之後,陸忘珩就拉着蕭滿去了街上的馄饨鋪子,對面而坐,熟練地點了兩碗馄饨,陸忘珩才同她介紹:“這家是燕京最好吃的馄饨鋪子,保管你喜歡。”

話音未落,陸念便不知從哪冒了出來,自顧自在桌子旁加了個凳子,坐在了二人中間:“哦,哥,來吃飯怎麽不叫我?小哥兒,給我來一份跟他一樣的!”

“好嘞!”

陸忘珩無語。

馄饨端上來,陸忘珩剛打算開口誇贊一番這馄饨如何如何皮薄餡大、鮮美精細,又有一個凳子加在了陸念對面,陸忘珩眼皮都沒擡:“抱歉啊,這兒有人,您去別的地方坐吧。”

“我馬上就走,”是白天跟他們一路回城的那個書生,他也不理陸念和陸忘珩二人,獨獨對蕭滿道:“小姐,這是我自己炸的酥肉,您嘗嘗,多謝您今日讓我同行。”

蕭滿這才把目光從那碗撒了香菜的馄饨上移開,看了一眼書生:“你謝錯人了,我就是個丫鬟,是我家小姐心善。”

“沒錯,就是您。”書生執意道,“要不是遇到你們,我今晚還得睡那破廟。”

蕭滿倒是沒跟他争執是小姐還是丫鬟的問題,卻注意到了破廟:“你昨晚睡的破廟?”

“是啊,那破廟四處漏風,晚上陰風陣陣。”書生道。

“哦。”蕭滿看了陸忘珩一眼,應了一聲就沒再說話。

陸忘珩見狀立即笑吟吟地從書生手裏接過那個碗來,一摸還是熱的:“這東西我替她收下了,謝也謝過了,快回家去吧。”

書生起身告辭,陸念卻叫住了他:“等一下,我有話問你。”

于是在陸忘珩憤憤的眼神中,書生又坐了下來:“姑娘請講。”

“你怎麽非說她是主人?”陸念用下巴隔空點了點蕭滿,直接問道。

按照陸念近日的觀察,一般人如果沒親眼見過蕭滿或是稻夜,應當是看不出二人身份的。

稻夜将公主的儀态拿捏得很好,甚至比蕭滿在京城的時候還更有公主的模樣,而蕭滿也事事親為,什麽髒苦累都可以做,完全不會讓人以為她是那高高在上的人物。

“這位小姐身上有貴人之氣,在人群中十分突出。”書生認真回答。

陸忘珩看蕭滿毫不關心地吃了一口飄着香菜的馄饨,連忙把自己那碗已經撿了香菜的推過去,把她的換了過來:“以明,吃這碗。”

蕭滿從善如流,沒說什麽。

她确實不愛香菜,陸忘珩也十分細心,但可惜的是,陸忘珩不知道,她早就學會不挑食了。或者說,她已經在宮裏學會了不在飲食上表現出過于明顯的好惡。

另一邊書生還在絮絮叨叨:“俗話說紫氣東來,這紫氣即貴人之氣,先前讀書只是死讀,并無所感,今日得見才知,何為貴人之氣!”

陸念問:“你能看見?”

書生答:“我并非修道之人,豈能得見此等祥瑞之氣,但想來貴人之氣便是如此,即使看不見,也能隐隐有所感。”

“呵。”陸忘珩飛快地吃完那碗馄饨,聽見二人已經開始聊起了修道一事,便嘀咕了一句,“什麽神棍交流大會。”

蕭滿聽見,笑了一下,想起來陸念好像從小對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就蠻感興趣,于是又收了笑,看了陸忘珩一眼,示意他可別把陸念惹惱了。

陸念卻好像并沒有注意到二人的小動作,或者說她不怎麽在意,只是盯着書生問道:“你叫什麽名字?你很有天賦,願不願意跟我悟道?”

蕭滿邊吃邊聽他們談話,心想原來陸念如今已經算是一個資深的悟道的大師了嗎?

書生說:“不敢不敢,小生名叫秦晗,原本是要進京趕考去,誰知道剛出城就把盤纏給掉了,今晚準備一番,明天就要趕緊走了,不然要誤了時間。”

陸念看了蕭滿一樣,笑道:“你那盤纏別是讓人偷了,我看你還是再考慮考慮,跟我悟道可比中狀元還劃算得多。”

頓了一頓,陸念突然抓住秦晗的手看了一眼,然後在秦晗“男女授受不親”的聲音中繼續道:“何況啊,我看你這命裏就中不了狀元,莫說中狀元,你便不是個書生的命。”

“休要胡說!”秦晗終于把自己的手掙脫開來,他急忙站了起來,“小生苦讀數十載,是要效忠陛下為國分憂的,可容不得你在此妄言,何況人定勝天,小生豈能屈服于命理之下?”

陸念繼續勸道:“欸,話也不能這麽說,迂腐書生可治不了國,金榜題名入仕前,誰人不是壯志淩雲,甘為黎民社稷死。可你看那些個貪官污吏,哪個記得住先前本心?不中狀元也許是你的福氣,不當書生也礙不着你忠君。”

陸忘珩見狀急忙火上澆油,對秦晗笑道:“我跟你說,她算命還挺有一手的,信一信無妨。”

“你,你們簡直是一派胡言!”秦晗氣極了,轉而對蕭滿訴道:“小姐身邊怎麽會容有這等奸邪?”

蕭滿被莫名其妙卷了進來,只能安慰道:“書生也許治不了國,但若是沒有他們,也就沒有國了。先生有心為國分憂,又何必在意命中如何?算命先生說我命途多舛,可不見我照樣安穩?”

陸忘珩聞言不自覺地看了陸念一眼,只見陸念也用同樣帶着譴責與不安的眼神看他,便明白蕭滿說的這個算命先生并不是陸念,心下稍安。

秦晗聞言頗為欣慰:“還是小姐明理。”

蕭滿同他又不輕不重地聊了兩句,秦晗便起身告辭了。

秦晗帶來的那碗酥肉,蕭滿沒吃,陸念搶了一塊,剩下的全落進了陸忘珩的肚子裏。

第二天一大早,陸忘珩便敲響了蕭滿的房門,蕭滿睡眼惺忪,開了門,入眼便是白茫茫一大片,着實被驚住了。

“下雪啦,以明。”陸忘珩也很高興,“永安可有這麽大的雪?”

“沒有。”

陸忘珩聞言更高興了,一邊把蕭滿推進屋裏去一邊要進去給她關門:“快多穿幾件衣服,我帶你去雷雲寺見神醫了。”

蕭滿抵住門不讓他進,提醒道:“你得先去問問‘公主’去不去。”

陸忘珩這才想起來他們一行裏還有一位“稻夜公主”,這些日子與蕭滿相處,他都快忘了大周還有皇帝了,于是趕緊趁着蕭滿洗漱的工夫找稻夜安排去了。

吃了早飯,一行人來到雷雲寺。

蕭滿跟着稻夜轉了轉,覺得這寺廟與別處并無兩樣,而陸忘珩則站在稻夜身後的另一側,跟蕭滿并肩同行,每走到一處便要小聲同她嘀咕幾句,比前面負責介紹的方丈還要聒噪。

陸念受不了陸忘珩小聲說話的嗡嗡聲,也不願意聽方丈慢慢悠悠地長篇大論,便落後了他們幾步自己賞景。

然後趁着沒人注意,陸念便偷偷脫離了隊伍,自己玩兒去了。

她本意是找個沒人的地方睡一覺,但走到哪都能遇見可惡的和尚給她宣揚什麽佛法,這對于她一個信道之人自然就很難受。

要不是那個沈複圖不要錢住在這兒,她才不會來。

于是陸念幹脆就往出寺的方向走,想着不如在門口等他們吧。

等她到了門口,迎面走來一個人,陸念打眼一瞧,這不是昨天那個說要進京趕考的書生嗎?

于是陸念迎了上去,擡手攔住了他:“喲,狀元郎?怎麽有空來寺廟啊?”

“小姐。”秦晗很有禮貌地問好,似乎已經不打算跟她計較昨天傍晚的事兒了。

可是他不計較,陸念未必不計較,陸念問他:“你來這兒拜佛?”

“是啊,昨日小姐一番話,着實亂我心緒,想着求佛祖開導一番。”

“呵,你讀了那麽些書,聽過老子化胡說沒有?你與其信佛祖,倒不如信佛祖的祖宗來得好。”陸念信口就來。

“小姐慎言,佛門重地,勿要惹事。”

“我看你這個古板勁跟和尚有的一拼!”陸念笑了一下,再沒理他。

另一邊,陸忘珩看着飛快寫完藥方的神醫,心想這個神醫不會是個江湖騙子吧,怎麽這麽簡單看看就說能解毒,開服藥吃個幾天就能好?

這要是真的有用,要麽是他确實有一手,要麽宮裏的太醫該換了。

沈複看見陸忘珩毫不掩飾的懷疑,便解釋了一下:“殿下所中之毒名喚千層樓,本是治燒燙傷和骨痛的良藥,但江湖上有一秘方,使之劇毒而難解,在下不才,恰好知道解法。”

陸忘珩見他說得頭頭是道,便沒再懷疑,只是後來還是找了其他大夫,确認他那藥方沒問題才敢讓蕭滿服用。

從寺廟裏出來之後,陸忘珩便以方便養病為由,讓蕭滿帶着幾個宮女侍衛住到他家,蕭滿想着官府安排的地方人來人往确實不方便,也沒有多想,便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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