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明/第 9 章 謀逆
謀逆
這邊蕭滿出了門,跟着三不沾往遠處走了走,到了一個比較空曠偏僻的地方,蕭滿問道:“什麽事?”
蕭滿把糖葫蘆舉在胸前,給它擋了擋風,也是怕灰塵被吹在上面。
“殿下,”三不沾再次抱了抱拳,說道,“蘇樂于豐州舉旗謀反。”
“知道了,請蘇禦史一家到公主府小住幾天,避着點兒陸念,本宮一會兒回去。”蕭滿拿着那串堪稱完美的糖葫蘆,突然覺得胃口全無,“賞你了。”
三不沾接過糖葫蘆,當着蕭滿的面吃了一口:“很好吃。”
三不沾離開後,蕭滿捏了捏自己沾了糖漿的手指,轉身回了小廚房。
陸忘珩見她這麽快就回來了,但那串糖葫蘆卻連根簽子都不剩,于是問道:“以明,糖葫蘆好吃嗎?”
“很好吃。”蕭滿說,“蘇樂反了,我先走了。”
“好吧,國家大事要緊。”陸忘珩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然後遞給蕭滿一個繞着糖絲的糖葫蘆,“最好看的一個,拿去吧。”
蕭滿吃了一口,入口香甜,然後才是山楂微微的酸味,确實很好吃。
蘇樂的速度出乎蕭滿的意料,她本以為蘇将軍這幾年未上戰場,與軍隊的聯系沒有那麽密切,就算是要反也得編一個好借口才能號動三軍。
是她小看了蘇将軍。
趁着現在蘇樂謀逆的事兒還沒傳到陛下耳中,蕭滿自然要先保住蘇樂的兄長蘇歡。
從蘇樂離京那日蕭滿便讓人盯着稱病在家的蘇禦史,她本以為只要蘇歡還在京城,蘇樂就鬧不出什麽大動靜,沒想到這坊間傳聞果不可信,還說什麽二人兄弟情深,蘇樂竟然絲毫不顧忌還在永安的蘇禦史一家,自顧自舉旗謀了反。
如今這種形勢,就算她拿捏了蘇歡恐怕也對戰事沒什麽幫助,反倒是蘇禦史一家的性命岌岌可危,誅九族的謀逆之罪,陛下未必會因直臣難得而留他。
第二日,三不沾來報說蘇禦史一家已經被悄悄移到公主府了,随從仆人也都盡數遣散了,蕭滿便打算動身去公主府與蘇禦史談一談,順路看一看陸念有沒有安頓下來。
她剛出門便碰到被攔在升平宮門口的洛刺史,洛刺史見她出來立即逮着她質問道:“殿下不敢見臣,可是心虛?”
這話在蕭滿聽來簡直莫名其妙:“本宮何時不敢見您了?”
蕭滿看了看守門的侍衛,侍衛當即跪下道:“殿下,稻夜姑娘說您這幾日有要事,非召不見。”
蕭滿愣了一下,然後道:“她難得會錯本宮的意思,以後都要通報。”
“是。”
稻夜就在蕭滿身旁,但她沒給自己解釋,蕭滿自然也沒有問,她每天說那麽多話,偶爾理解錯一點也是情有可原,她就算要追究也不會有什麽結果。
只是這樣一來,蕭滿自然要先照顧一下眼前洛刺史的心情,把公主府的事放一放,她笑着對洛明說:“洛刺史請進。”
洛刺史面色不太自然,不知道剛剛那一出是不是演的,但還是跟着蕭滿進了大殿。
二人坐定,蕭滿笑着問道:“洛刺史前來找本宮,可是有什麽要事?”
洛明将殿內各處的宮人環視一周:“臣是想與殿下說些機密。”
太直接了,蕭滿心想,她還是讓宮人們都退下了,三不沾卻在此時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身後不遠處。
蕭滿笑着解釋道:“洛大人莫怪,本宮實在惜命。”
洛明于是忽視了蕭滿身後的人:“殿下,臣想問一問您,蘇将軍是不是出什麽事兒了?”
蕭滿一愣,問道:“大人何出此言?”
“禦史府今日空了。”
蕭滿轉頭看了三不沾一眼,後者神色未變,依舊如一根木頭一樣站着。
蕭滿問洛明:“大人如何得知?據本宮所知,蘇禦史近日卧病,誰也不見。”
“蘇将軍離京那日起,臣便日日在禦史府周圍打轉,今日卻意外發現禦史府運出來的泔水桶裏面只有些清水,想來是蘇将軍有變,蘇禦史也跑了。”
蕭滿聞言不禁感嘆,洛刺史實在是一個不怕苦不怕累的好官,連人家的泔水桶都要翻一翻,只是這也确實算不上三不沾辦事不力,暗衛人數有限,草蛇灰線,實在難掩。
但是蕭滿有一點疑惑:“那大人怎麽會以為本宮是不敢見您,畢竟蘇禦史一事并非本宮力所能及。”
就算洛刺史能知道蘇禦史一家不見了,卻不該知道這事兒與她有關,否則要暗衛何用。
“哼,臣以為陸忘珩把汴州蝗災一事辦成那個樣子,殿下會羞于見臣。”看起來洛刺史對陸忘珩的意見頗大。
蕭滿雖然希望陸忘珩在洛刺史心中是個好形象,但這件事實在沒什麽可辯駁的,只能道:“汴州一事他是辦得不好,但如今陛下也要南巡,結果應當會如大人所願。”
“臣今日來就是想求殿下這件事。”洛明道,“如今蘇禦史消失,蘇将軍又去了豐州,想必作亂也是遲早的事,臣想求殿下設法,讓陛下盡快南巡,不要被這些瑣事耽誤了。”
蕭滿沒見過求人辦事還這麽理直氣壯的,但洛明這個要求在她看來是有些不分輕重了:“洛大人,倘若蘇樂謀逆,哪怕汴州蝗災之下真有什麽隐情,恐怕也是要先放一放的。”
“殿下這樣說,是蘇樂已經反了嗎?”洛明敏銳地察覺到她話裏的意味。
蕭滿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洛明道:“倘若汴州不僅僅是虛報蝗災之事呢?”
“大人是說獻王擅制長生藥,還是薛城縣令犯上逾矩關押您的事兒?”至少在蕭滿眼裏,這些都不足以成為讓陛下放下謀逆大案去汴州的理由。
“不止如此,”洛明急道,“汴州今年根本就沒種糧食!整整一年,全州都沒有人種!”
“什麽?!”
“臣以為蘇樂此時謀逆,就是為了阻止陛下親去汴州,薛白他與蘇樂定然是狼狽為奸。”
“大人與本宮仔細說說?”蕭滿正色道。
洛明道:“薛城縣令膽大包天,他不僅以下犯上,還私設稅目,百姓種的糧食根本不夠交稅用的,反而不種可以躲避很多稅目,于是良田無人耕,有人躲去荒山開墾,有人反抗被殺,再無人管,汴州百姓就要易子而食,或者舉州起義,可比他蘇樂嚴重百倍。”
蕭滿自然知道民怨不能不重視,但還是懷疑洛大人是刻意将情況說得嚴重些:“為何無人出逃?”
“薛白早已控制了州府,臣等便是想走也難,而百姓安土重遷,若非活不下去,輕易不會離開故土。”洛明搖了搖頭,幾欲落淚,“何況薛白下了命令,不讓百姓離開汴州,一旦發現就是死罪,即便有人僥幸逃脫,想必人微言輕,他們的話也飄不進殿下的耳朵裏。”
蕭滿嘆道:“雖說皇權不下縣,可哪個縣令願意做附郭縣令,怎麽到了汴州,卻讓他薛城縣令只手遮天了?”
“是臣無能。”洛明跪了下來,“臣臭名昭著,早已被汴州百姓罵遍祖宗十八代,此番僥幸入京,若依舊不得法去懲治薛白,臣實在無顏茍活于世,求殿下幫一幫臣,幫一幫汴州的百姓吧。”
“洛大人快起,此事本宮已知曉,會盡力勸一勸父皇。”蕭滿急忙把他扶起來。
蕭滿目送洛明離開,剛站起身便聽見陸忘珩的聲音從一旁傳來:“以明,你要去和陛下說這事兒嗎?”
蕭滿一愣,下意識去看三不沾,卻發現三不沾在陸忘珩的聲音剛出來的時候便已經跪下了。
陸忘珩挑了挑眉,笑道:“你看他做什麽,要我說你這暗衛本事也沒有很大,我在那兒聽了那麽久的牆角他都沒發現。”
三不沾的水平蕭滿是知道的,他自然沒有陸忘珩說的那麽廢物,至于沒有發現陸忘珩在那,只能是因為陸忘珩的本事絲毫不差于他。
蕭滿突然意識到,如果陸忘珩的身手有這麽好,那麽此前被他發現暗衛的存在便可以解釋了,可是這樣一來,陸忘珩的野心還能是如她期望的那般嗎?
蕭滿壓下心中的不安,對三不沾道:“起來吧,這裏暫時不需要你了。”
“是。”三不沾面無表情地站起來走了。
“怎麽說,你現在要去找陛下嗎?”陸忘珩再次問道。
蕭滿反問他:“你怎麽看?”
“我?”陸忘珩笑道,“我覺得洛明剛剛說的那些話明明可以直接跟陛下說,何必非要繞一個彎子來求你,想必其中還有蹊跷。”
“很有道理,”蕭滿點了點頭,在心裏又給陸忘珩加了一分,“但汴州的情況恐怕确實不太好,再拖下去只怕是官逼民反,反倒是蘇樂那邊,雷聲大雨點小,若不是大周少良将,這種事情絕輪不到他。”
“那你現在要去陛下那裏?”陸忘珩第三次問她接下來的行程。
“不急于一時。”蕭滿終于疑惑道,“怎麽,你有事情?”
陸忘珩道:“我沒事,是陸念讓我來請你回公主府一趟,她說你那府裏的人都欺負她,讓你去給她做主。”
“啊?”
公主府裏哪有什麽能管事的人,誰敢欺負陸念這位座上賓。
蕭滿本也要去公主府看一看蘇禦史一家,于是便跟着陸忘珩回了公主府。
這公主府自建成起她就沒來過幾回,好在有宮人灑掃,倒也不顯得破敗。
剛進門,便看見陸念和管家都在院子裏站着。
陸念見了蕭滿便對管家說:“公主來了,看你還敢欺負我!”
管家急忙回身來拜見蕭滿,也是理直氣壯的:“殿下,奴才絕對沒有欺負陸小姐,是陸小姐要去開鎖。”
“怎麽了?”蕭滿問陸念。
陸念道:“我說要去東院住,他說這府裏沒有東院,我都看見那個門了,他又說門是鎖的他沒有鑰匙,這不就是看我剛來要欺負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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