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明/第 16 章 出游

出游

蕭滿做事并不拖沓,同蕭鴻交接了幾項重要的政務,便放出了她要離京出游的消息。

當天下午,稻夜便收拾好了東西,馬車也停在了宮門口,只等公主殿下上車便能啓程往西北去了。

陸忘珩在家裏一覺睡到下午,一入宮看到的便是這幅景象。

他有些呆愣,沒見到蕭滿,便急忙拉住稻夜問道:“這是幹什麽?你們殿下要躲我?”

稻夜心想這人可真看得起自己,但陸忘珩畢竟是未來的驸馬爺,她答道:“殿下要出游。”

陸忘珩還是有些愣,他左右看了看,想找到蕭滿的身影,但是仍然沒看到她,于是便問道:“去哪?汴州?出什麽事了嗎?”

陸忘珩第一反應自然是出了什麽大事,要蕭滿南下與正在“南巡”的皇帝見面。

稻夜搖搖頭:“殿下說想去看淩波湖。”

這時候蕭滿從大殿裏出來,陸忘珩立即走上前去問她:“以明,你要去豐州,我怎麽不知道?”

蕭滿說:“正要告訴你,本宮要去淩波湖游玩,你可要同行?”

陸忘珩見她一副要走就趕緊一起走,不走拉倒的模樣,似乎連争取一下的意思也沒有,當即答應,還不忘調侃一下:“去,怎麽不去,你我成婚在即,也該好好培養一下感情。”

蕭滿聞言只是點了點頭,沒說什麽。

蕭滿上了馬車,陸忘珩剛要跟着上去,卻被稻夜攔了下來,陸忘珩甩開她,說:“我可是未來的驸馬哦。”

稻夜自然是攔不住他,而蕭滿竟然也一言未發。

陸忘珩一進馬車便看見蕭滿舉着一個藥瓶将藥丸不要錢似地往嘴裏倒,不像吃藥,倒像是尋死。

“傅以明!”陸忘珩只愣了一下,便立即将她手裏的藥搶了過來,壓低聲音叫了她曾經的大名,言辭十分淩厲,“你這是在做什麽?”

蕭滿拿起小桌上的茶杯,就着茶水把嘴裏的藥丸通通咽下去,然後說:“中了毒。”

陸忘珩頓時啞口無言。

過了好一陣子,陸忘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什麽毒?”

蕭滿神色坦然:“不知道。”

“誰下的毒?”

“已經死了。”蕭滿不欲多說,世上看她不順眼的左右就是那麽幾個人。

陸忘珩眉頭緊皺:“那也不能這麽吃藥啊,是藥三分毒!”

蕭滿笑了笑,說:“沒事的,都是些補藥,太醫院還不知道該怎麽解,只能先吊着。”

陸忘珩咋舌,他知道這公主殿下不好當,可沒想到比他想象的還要難過。

陸忘珩沒了話,只拿着蕭滿吃剩的那個小藥瓶沉思。

蕭滿卻從袖子裏掏出一個扳指,想了想遞給陸忘珩:“我早該把它給你了。”

陸忘珩下意識接了過來,仔細一看是一只坡形的骨頭扳指,他對扳指沒什麽研究,當朝除了武将用弓箭時會戴,也并不流行戴扳指,是以陸忘珩并不知道這只扳指是什麽骨頭做的,也看不出來它有什麽特別之處。

陸忘珩笑道:“給我做什麽?定情信物嗎?”

蕭滿垂眸道:“這是我出宮建府時陛下送我的賀禮,很多年前,是平宗皇帝獵鹿後賞給後來的息宗的東西。”

原來是鹿骨,陸忘珩想。

但很快他又反應過來,蕭滿是知道的,息宗皇帝李世歌就是他所謂的親生父親,于是陸忘珩又困惑了:“那,給我是什麽意思?”

蕭滿說:“沒什麽意思,就當是物歸原主了。”

她本來留着這扳指,是想着扳指能物歸原主,江山也能。畢竟當初陛下把這個扳指給她,也特意同她強調過這是帝王之物。

可惜她千算萬算,想不到陸忘珩對這帝王位竟是沒有分毫的欲望,倒是她自己,一時不能自拔了。

陸忘珩最後還是收下了這枚扳指。

路途漫漫且無聊,出了城蕭滿便拿出一本書來讀,陸忘珩是臨時出了門,沒做什麽準備,因此等他收拾好心情,沒過多久便覺着無聊,左扭右扭不得勁,開口問蕭滿:“以明,咱們去豐州幹什麽?”

“去玩兒。”蕭滿把眼睛從那本書上移開,看向陸忘珩,“你見多識廣,可知豐州有什麽名勝?”

陸忘珩不知道她從哪聽來的他見多識廣的謠言,而且豐州本來也沒什麽名勝,于是道:“就是些山山水水,沒什麽看頭。你真是奔着游樂來的嗎?”

蕭滿聞言只是點點頭,說道:“那就随便走走吧。”

然後又把頭低下,繼續看她的書了。

陸忘珩無奈,把頭湊過去,想着說什麽書那麽吸引人,連與他多說幾句話都不行了。

奈何他讀書也不多,沒怎麽看懂,于是自己起了個話題想繼續與蕭滿聊天:“以明,你還記不記得,以前在燕京的時候咱們一道玩兒,你也說過要嫁給我,當時只覺得是玩笑,如今陰差陽錯,竟要成真了。”

“陸忘珩,”蕭滿只覺得他聒噪,“無聊多讀聖賢書。”

說完竟然還真的拿出幾本書來給他,示意他閉嘴讀書。

但是陸忘珩怎會是輕易妥協的人,于是一路上陸忘珩都在插诨打科,說燕京時的事,說她“失蹤”後的事。

蕭滿嘗試制止他未果之後,大多數時間都只是聽着,很少接話,但這樣也沒能消除陸忘珩的熱情。

蕭滿到了豐州之後,便開始極其高調地在豐州境內四處游樂,去淩波湖劃船、沿着漠河北上看冰封,騎馬放羊,吃吃喝喝……

總之毫不避諱地玩樂,每到一地之前還會提前通知州府,讓他們準備酒宴安排行宮,就一個要求,排場越大越好。

這件事一時間倒也是鬧得沸沸揚揚,幾乎全天下都知道了,沒出過永安的成安公主一出門就是大排場,在豐州的動靜比陛下的巡游還要浩大,不知道的還以為豐州才是陛下所在。

蕭滿還特意寫信給太傅,請太傅幫忙找幾個文采不錯的才子才女寫幾首詩作幾篇文章,主旨就是歌頌成安公主此次出游的盛大場景,越恢宏越好,越壯麗越好。

在這些詩歌文章流傳開來之後,蕭滿也收到了五皇兄的信。

她收到信的時候正在馬車上,打算最後去一座鄰近戰場的小城一趟,這次出游便算圓滿結束了。

當時陸忘珩也在馬車裏,只是他正拿着一本《論語》蒙着腦袋睡覺,應當沒有注意到她這邊。

蕭滿拆開信,五皇兄只是簡單提了提赈災的情況,接下來便提到有人給遠在汴州的陛下上書,參她鋪張浪費。

蕭滿快看完信的時候,卻發現陸忘珩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他掃了一眼信上的內容,笑道:“把事情扔給滄王自己出來玩兒,還敢大肆宣揚,哇,這麽嚴重,要禁足啊……”

蕭滿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禦史大人已經攔下了。”

楊北前一陣子如願以償地當上了禦史大夫,不管跟蕭滿有沒有關系,楊北都得承情,或者哪怕看在一家人的面子上,他也得替蕭滿把這些折子攔下來。

畢竟有些話說的實在難聽了些,蕭滿想,這都算得上是熒惑聖聽了吧。

“啧啧啧。”陸忘珩搖了搖頭,“這些人真是見識短淺。”

蕭滿笑了一下,沒說什麽。

她倒是從來沒和陸忘珩說過自己的用意,但是很難得,陸忘珩好像什麽都明白。

若是他願意,這天下……

蕭滿在心底笑了下,不再亂想。

在她這大張旗鼓大肆宣揚的出游過程中,蕭滿不止一次聽到百姓小聲的議論,也許他們原本是在打算離開家鄉避避難,但是見到蕭滿之後,又不禁猶豫。

“那是女太子嗎?”

“好像是。”

“殿下怎麽來這裏啦?”

“說是出宮散散心?應該是來玩兒的。”

“看着也像,但是蘇樂不是要打過來了嗎?這可是公主殿下呀,她怎麽會到咱們這裏?”

“京城裏的人不就愛秋冬之際來咱們這兒騎馬打獵嘛,要我說你就願意自己吓自己,那個蘇樂就算以前打過鬼方又怎麽樣,你沒聽說獻王來了以後把他打得屁滾尿流呀,你呀淡定點兒,學學我,別急着走,再等等看吧……”

蕭滿在十一月底回了永安,她此番出游并沒有遇上什麽大事兒,五皇兄把難民們都安排得很妥善,無非就是幾個迂腐的老頭抓着蕭滿出宮游玩兒的辮子上上書,但是被攔下幾遭之後,也就漸漸消停了。

蕭滿回永安前,因着糧草不足,也因獻王英勇,蘇樂大軍在漠河以南大敗,蘇樂被部下所殺,蘇樂大軍投降。

那些跟着蘇樂謀逆又投降的士兵,也沒被獻王處置,而是被留在了豐州開墾田地,也可以幫助當地百姓重建家園。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進行着,蘇樂的這場謀逆甚至只在豐州一帶掀起了一波慌亂,而偌大的東南并不在乎這一場玩鬧似的反叛。

蕭滿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蘇樂本意根本不是要動搖國本,否則在舉旗謀逆的當天他就應該朝永安進軍,不管過程如何,那都是最可能颠覆一個王朝的路。

蕭滿仔細想想,蘇樂對大周還是保有一絲希望的,他此番為鳴不平被架住了也好,受人蠱惑為人利用也罷,總歸不是他的本心,大周也不該是兩代而亡的國運。

蕭滿慢悠悠地乘車自西北的金光門入京,回宮的路上卻被攔了兩回。

第一回是路過護國寺,紅豆在那裏等着給她詳細彙報她離京這一個多月的大小事宜,實際上并沒有多少事,五皇兄和丞相把京城治理得很好,很多事情蕭鴻也已經在信裏告訴她了,唯一她不知道的消息就是近日獻王與陛下也相繼回京,比她還快了三四天。

說到陛下的時候,蕭滿問道:“汴州長生藥一案,陛下是如何決斷的?”

紅豆拿出一封密信交給她,說:“這是洛侍中昨日送到升平宮的信,說是關于汴州一事的細節,因殿下馬上要回來了,便沒有差人去送。”

蕭滿一邊拆信一邊道:“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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